見識了蔡元宇的無恥後,陸心顏越發覺得李鈺不錯,便想替他暗中爭取一下。
“這侯府只要有你在,相信我不嫁也會過得很好。”宮錦意有所指,她這是反過來勸陸心顏,儘快與宮田予和好,接下侯府。
陸心顏眸光閃了閃,笑嘻嘻轉移話題,“四姑,晚些我幫你出氣後,你可否也幫我一個忙?”
不是你看也不慣蔡元宇,想教訓他出氣嗎?怎麼全部變成幫我出氣了?宮錦頓了頓,“什麼事?”
“長平公主在孔淑妃處,求了張華衣祭的直通參賽帖子給我,我需要有人穿我的衣裳在臺上展示。”陸心顏笑眯眯道:“我覺得四姑不錯,想請四姑做我的模特。”
宮錦雖不明白模特是什麼東西,但也大約能猜到。
天武國風氣開明,對女子的束縛相對少,允許拋頭露面甚至行商者也不在少數,但真正高門大戶經常拋頭露面的女兒,還是少之又少。
不過華衣祭除外。
畢竟華衣祭是爲紀念第一任皇后爲設,能受到邀請參加比賽是無上的榮幸。
既然有比賽,便需要有人展示,同樣,被參賽者選中作爲展示者即陸心顏口中的模特,都會覺得與有榮焉。
因爲前來觀看的人均是高門貴婦,王公貴族,能公開展示自己的美貌,成爲人羣焦點,對於這些女子的未來,無疑是莫大的助力,運氣好的,說不定一躍龍門,飛上枝頭,如同當今的太后。
不過這是對於別人而言,對於宮錦這種打算單身一輩子的人來說,陸心顏的邀請並不是件值得高興的好事。
她皺皺眉,“能換成別的事嗎?”
“以後若我有需要幫忙的事情,定會找四姑。”陸心顏明眸如水般閃爍,“不過現在這件事因爲時間緊迫,人手不夠,才需要四姑幫忙。”
宮錦突然有種掉進坑裡的感覺。
她本來的意思是陸心顏幫她教訓蔡元宇,她願意幫她一個忙,只是她不想當模特,讓陸心顏換個其他的事情。
結果變成了以後陸心顏有事找她,她得幫忙,現在這模特她也得當。
宮錦看着笑得像只小狐狸的陸心顏,絕美精緻的臉蛋明媚張揚,溼漉漉的黑眸如寶石般發着光,像大人般狡黠,只是面上仍帶着兩分孩子氣,她忍不住心軟地笑道:“行,當我欠你的,我答應了。”
“多謝四姑。”陸心顏莞爾一笑,挽着宮錦的手,朝福壽院走去。
兩人離開後,小花園不遠處,一個不知站了多久的青衣身影,深深吐了幾口氣後,悄悄往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福壽院裡靜悄悄的,孫嬤嬤攔住陸心顏與宮錦,小聲道:“四姑娘,少夫人,老夫人和五姑娘等了你們好一會,見你們一直沒來,便讓五姑娘去馮姨娘院子裡了。老夫人剛剛睡下,你們先回去吧。”
兩人便離開福壽院,道別後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秋日下午日頭還有些猛,陸心顏被哂得懨懨欲睡,一回到石榴院便躺在躺椅上,直到夕陽斜斜透過棗樹,照進整個院子,一旁的鞦韆染上銀紅,才堪堪醒過來。
看着天色不早,陸心顏喚來白芷,陪她一起去福壽院,正好替封氏再把把脈。
臨走前,與正好走出房門的青桐,心照不宣地對視兩眼。
青桐會意,開始回房準備晚上的行動。
陸心顏帶着白芷剛走出小花園,便看到說說笑笑的兩人,宮卿與宮柔,兩人還手挽着手,甚是親熱。
這兩人何時關係這麼好了?
陸心顏微笑着打招呼,“五姑,三妹妹。”
宮卿看到她可沒什麼好臉色,上次被打的事情,她一直懷疑是陸心顏的報復。
“嗯。”宮卿高傲地應了一聲,根本不將陸心顏當回事。
“大嫂。”宮柔斂起笑容,咬着脣怯怯喊了一聲,眼中神情又驚又怕。
看來上次舞陽侯府被陸心顏識穿推下水一事,在她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陸心顏很滿意,心想就該這樣,管你宮柔心裡恨不恨,本姑娘就是要讓你連恨都不敢恨!
“五姑三妹妹是從哪來?我正要去看祖母,要不一起?”
宮卿端起長輩的架子,“走吧。”
宮柔鬆開原本挽着宮卿的手,自動與她保持一段距離,讓陸心顏先行。
宮卿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宮柔。
膽子這麼小,怎麼做大事?怕什麼怕?她陸心顏還能吃人不成?
可惜宮柔垂着頭,看不到她的眼神,宮卿只好哼了一聲,昂頭走了。
因爲宮卿蔡元宇的到來,晚膳幾房人是在一起用的,男一桌女一桌。
宮錦以身子不適爲藉口,沒有出來用膳。
以往宮卿蔡元宇來的時候,宮錦次次均如此,因此封氏等人見怪不怪,只讓孫嬤嬤安排人給宮錦送些她愛吃的菜過去。
吃了大半後,旁邊替陸心顏佈菜的丫鬟,突然手一抖不小心將塊醬鴨落到她衣衫上。
丫鬟瑟瑟發抖,陸心顏揮揮手,“是我有些累了,正想喝口茶提提神,不小心撞到你,你下去吧。”
丫鬟感激地離開了。
陸心顏又道:“祖母,各位,珠珠今晚失禮,先離席了。”
“既然累了,回去後直接休息,不用再給祖母來請安了。”封氏道。
“是,祖母。”陸心顏帶着歉意地笑容離去。
回到石榴院時,宮錦已經坐在院中躺椅上等着了。
“珠珠,你院中這東西可真新奇。”宮錦雙眼發光。
之前陸心顏將這些弄回來的時候,宮錦也略有耳聞,不過沒往心裡去。
如今親眼一見,方知箇中妙處,躺在那躺椅上,都不想走了。
陸心顏道:“四姑喜歡,我可以送四姑一套,四姑也可以經常來玩。”
“我還是得空來你這坐坐好了。”宮錦道:“我院中人少,冷清,放上這些東西,沒人陪,只怕更冷清。”
她語調平平,卻帶着兩分落寞。
“那就來我這玩。”陸心顏當作不知,笑道:“不過四姑,我院中的丫鬟有些沒大沒小,你可不要見怪。”
她伸手指指在一旁探頭探腦的小荷。
小荷被發現,俏皮地吐吐舌頭,不但沒躲,反而大方走過來,“小荷見過四姑娘。”
除了偶爾外出帶着小荷,在這府中走動時,陸心顏不是帶着青桐,便是帶着白芷,所以小荷與宮錦見面的次數並不多。
宮錦問:“小荷?就是你上次跳下水去救的那個小丫頭?”
陸心顏點點頭,“正是她。”
宮錦微笑着看了幾眼,只見小丫頭一雙眼清澈明亮,乾淨澄澈,帶着好奇的神情直楞楞地盯着她瞧,讓人心底忍不住生出幾分歡喜,她讚道:“果然是個機靈的小丫頭。”
小荷雙眼一彎,喜滋滋道:“謝四姑娘誇獎!”
宮錦脣邊弧度更大了。
“小荷,剛剛在那偷偷摸摸地瞧什麼?”
“小姐。”小荷挨近陸心顏,仰着一雙會發光的眼,“青桐姐姐說你們等會要去幹一件大事,帶我去好不好?”
陸心顏拒絕,“小孩子不宜。”
“小姐,帶我去嘛。”小荷晃動着身體撒嬌,“好不好?我一定乖乖的。”
這小丫頭,陸心顏被她晃得心軟,“等會不許出聲,免得被人發現了。”
“是,小姐!”小荷雙眼亮晶晶的,“要不要我去找小猴子來幫忙?”
小猴子幫忙倒是可以,不過他那主子…
“小姐,”小荷悄聲道:“我會交待小猴子,不準告訴他少爺。”
陸心顏眼一閃,“小猴子這麼聽你的話?”
“當然了。”小荷一挺胸脯,很是驕傲,“他現在可是我的小弟,除了他家少爺,他最聽我的話了!”
陸心顏噗嗤一聲,捏捏她的小臉蛋,“是,我們家小荷最棒了。”
被稱讚了的小荷,面上立馬染上緋紅,頭一歪帶着兩分羞澀道:“小姐最棒。”
“行了,快去換上夜行衣。”陸心顏揮手趕走了她。
宮錦羨慕道:“你和你家丫鬟感情真好。”
這哪是丫鬟,分明是當成妹妹了。
陸心顏笑而不語,她可以對某些人沒有主僕之分,鼓勵她們擁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識,但她沒有將這種平等想法推廣開的意思。
畢竟這是古代,不是她生活的現代,一個人成長的環境決定了她的思維模式。
若是強行將自己的想法灌輸於他人,只怕會適得其反。
“四姑,隨我一起去換身衣裳。”陸心顏挽着宮錦,走向自己的房間。
房間裡放着兩身黑色的衣裳。
穿上黑色的夜行衣後,宮錦心裡突然怦怦跳起來。
做爲侯府嫡長女,從小到大,她可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
“珠珠,不會被發現吧?”事到臨頭,宮錦莫名擔憂起來。
“四姑放心,保證沒事。”陸心顏淡定的聲音,帶着安撫人心的力量。
宮錦這才定了心,過了一會又擔心道:“我們穿成這樣怎麼出去?幾處門都有人守着。”
“我們不走府裡的門。”
啊?宮錦茫然了,“那從哪走?”
陸心顏神秘一笑,“跟我來。”
她自己沒想有一天,連着世子府的那堵牆,在她讓青桐整塌之後,還能有這種功用。
堂而皇之的從世子府出去再回來,神不知鬼不覺!
至於人家主人是否會拒絕?陸心顏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能跑到她院子裡來吃燒烤吃火鍋,順便嘲諷威脅她,她借個過怎麼啦?
宮錦跟着陸心顏走到院子一角,看到倒塌的牆,擡眼便能望見世子府院裡的全部風景,瞪大眼,“這…這…”
這成何體統?隔壁是世子府,這石榴院裡全是女眷,若傳出去還了得?
陸心顏明白她結巴後面的意思,“隔壁世子住的院子離這遠,這邊沒人過來。”
宮錦問:“若蕭世子不知情,那你幹嘛不找人…砌好?”
“這牆是兩府共同的,我不好隨便作主。”陸心顏隨意道。
宮錦:…
陸心顏:“不過還好沒砌,不然今晚哪能順利出去?四姑,是不是?”
宮錦:“…你跟隔壁蕭世子很熟嗎?”
陸心顏:“…小荷跟蕭世子身邊的小猴子熟。”
兩人正說着,小荷已經興奮的先衝進去了。
她跟小猴子和好後,只要小猴子有空,便會帶着她在世子府裡滿府跑。
所以對世子府,小荷反而比對廣平侯府熟悉多了。
不一會,一個精瘦的身影跟着小荷身邊過來了。
“宮少夫人。”小猴子的神情看起來很興奮,看到宮錦後怔了怔,“宮四姑娘。”
宮錦微笑着點點頭。
“小猴子,帶我們從世子府出去。”陸心顏道,壓根沒想過問問主人家意見。
小猴子搔搔頭,莫名心裡覺得怪怪的。
剛剛小荷跑去找他,要他跟着一起去做件事情,還說少夫人幾人會一起,要從世子府借道進出。
當時少爺明明在房裡聽到了,卻一聲不吭。
現在宮少夫人又將世子府當成自己家似的,也不說問問少爺意見,直接就讓他帶人出去。
這…
到底什麼情況?
“小猴子,走啊,你磨蹭什麼?”小荷催道。
算了,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口軟,爲了以後的口福,小猴子決定將少爺的想法先擺一邊。
反正他不出聲反對,就當默認了。
一行人大模大樣地從世子府走出去。
沒注意府內某棵大樹上,隱藏在樹枝間的月牙色袍角,還有樹葉後那雙在月光下更加清冷的琉璃色雙眸。
這個女人,又想搞什麼?
男子心思一動,雙足輕輕一點,無聲無息地跟在後面。
青桐和小猴子某個瞬間似覺身後有異樣,回頭卻什麼也沒有瞧見。
走了一段路後,陸心顏宮錦小荷三人,隱藏在某處月光無法照到的漆黑黑的巷子裡。
前面一條寬敞的青石道,是從廣平侯府回舞陽侯府的必經之路。
青桐和小猴子兩人,則分別埋伏在左右兩邊的屋頂上。
等了一小會,便聽到不遠處傳來達達的馬蹄聲。
月光很亮,因此馬車前面沒有掛照明的燈籠。
走得近了,舞陽侯府的標誌,在月光下反着光。
青桐和小猴子一使暗號。
一人用石子打到馬腿上,馬受驚嘶叫,雙腿受不住跪倒在地。
馬車伕一個不備,從前面衝下來。
車廂內同時傳來哎呀哎呀的叫喚聲。
“怎麼駕車的?”蔡元宇邊怒吼,邊抽氣。
剛纔他正閉眼小憩,馬車突然一停,他整個頭硬生生撞到車廂上,撞得兩眼直冒金光,額頭和右邊臉火辣辣的痛。
宮卿心裡突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上次七夕晚上,她被揍之前,好似也是相同的情形。
難道她又要…
嗚嗚,她不要,她好不容易纔養了傷能夠出門!
“相公,咱們快跑!”
宮卿顧不得蔡元宇反對,拉着他的手就想跳下馬車,哪知簾子剛掀開,一記重拳直接打到她鼻樑上。
砰!
猝不及防的劇痛傳來,宮卿眼前閃過無數星星,整人個向後倒去,將沒有防備的蔡元宇壓倒在馬車上。
“搞什麼鬼?”蔡元宇怒道。
他還沒發現馬車外站着兩個人,只是嫌棄地推開倒在他身上的宮卿。
這時,柔和的月光從外面照進來,蔡元宇一擡頭,這才發現被打開的簾子外,站着兩個蒙面黑衣人。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蔡元宇強裝鎮定,“我是舞陽侯府的四老爺,當今皇后的弟媳,是我嫡親大姐!你們若是傷了我,皇上不會…”
砰!
話還沒說完,左眼被吃了一拳。
蔡元宇慘叫一聲,“你們…皇上不會放過你們的…”
砰!
這次是右眼!
小猴子對着蔡元宇左右開弓,宮卿則留給了青桐。
叭叭叭,砰砰砰…
打得好不爽快!
蔡元宇和宮卿被揍得鬼哭狼嚎,終於不敢說什麼狠話了,“好漢饒命,我這裡有銀子孝敬您,求您…啊!”
求饒不管用,給銀子不管用。
嗚嗚!兩人只好蜷縮成一團,低低哀嚎。
不知被打了多久,突然有塊布將兩人罩住。
兩人心裡一驚,不是想將他們裹在一起,扔到河裡吧?
還沒敢問出聲,突然身上又傳來幾下。
不過力道比之前輕多了。
兩人更不敢出聲了。
萬一說了不該說的,換成先前的人,可就痛死了。
又過了一會,暴行停止了。
蔡元宇和宮卿仍躺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陸心顏幾人走出好遠後,才停下來哈哈大笑,“四姑,解氣不?”
宮錦這些年憋在心裡的氣,在這一晚全部紓解,全身說不出的快意,“解氣!要不是怕被他們知道,真想狠狠扇他們幾大耳光子!一對姦夫**!”
“以後有機會的!”
宮錦深深幾口呼吸,“快回去吧,免得被人發現端倪。”
幾人便邊笑邊匆匆往世子府趕去。
屋頂上白色錦袍似與月光融爲一體,淺風輕揚,優美如畫。
琉璃眸中染上異彩,月光從後面散落在他束得整齊的青絲上,俊朗五官更顯深邃,脣角勾成不易察覺的弧度。
沒想到那個媚眼如鉤的女人,居然也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
半夜拉着人出來揍人!還是拉他的人!
虧她想得出!
(齊飛:咳咳,當初讓我半夜去揍萬子恆的人是誰?)
風中隱約傳來那個女人輕揚如風笛的聲音,“小猴子,你不是說不能對手無寸鐵之人動手嗎?否則你家少爺不會放過你!”
小猴子甩鍋:“…少爺同意我出來,肯定是同意我動手的!”對,肯定是這樣的!
他什麼時候同意了?某男咬牙:…今晚練功時長加倍!
看着那個女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世子府,蕭逸宸真恨不得將她攔下來,質問她將他世子府當什麼?
居然敢這麼來去自如?!
可宮四姑娘在一旁,他又不能這麼做!
否則她的名節,不,他的名節還要不要?
真是…可氣!
陸心顏幾人暢通無阻地回到了石榴院。
宮錦換回衣裳,離開前再次表示感謝,“珠珠,今晚實在謝謝你,太解氣了。”
“四姑,想不想更解氣?”陸心顏邪邪一笑。
宮錦不解,“嗯?”還能再解氣?再打一頓?
“很簡單,往蔡元宇後院塞兩個美人。”這叫解氣嗎?這也太便宜蔡元宇了。
宮錦莫不作聲。
“四姑是不是覺得太便宜蔡元宇了?”
還用說嗎?
“四姑想差了。以蔡元宇現在的情況,美人在前,看得摸得吃不得,這滋味…嘿嘿…”
這笑聲莫名曖昧,宮錦雖是未嫁之身,也懂了。
陸心顏又道:“你說宮卿知道她家後院又有美人來了,會如何?”
宮錦:養傷之人最忌動氣,氣極攻心之下,這傷只怕越養越傷。
“若是兩個美人不安份,又會如何?”
宮錦:那還不得天天雞飛狗跳的!
陸心顏俏皮地眨眨眼,“所以四姑,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你不用擔心有人來膈應你了。”
宮錦道:“珠珠,你這些…哪學來的?”
真是…
光想想就痛快!
陸心顏答非所問,“上次七夕我就想這麼做了,不過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才只打了宮卿一頓。”
宮錦彎了彎眼,臨走前道:“以後再有這種事情,算我一份!”
——
小猴子晚上跟着青桐,莫名其妙地揍了別人一頓,不但心中沒有絲毫練武之人對手無寸鐵之人動手的愧疚,反而有種特別的酸爽。
大概是因爲他沒使上內功,只是用本身腳上的力氣揍的,還只是隨意使了點力。
看來以後若想找人打架了,可以用這個法子試一試。
小猴子正陶醉在以後可以隨便動手的臆想中,突然身後響起清冷的聲音,不疾不徐,優雅動聽,“小猴子,這麼晚纔回來,去哪了?”
“啊?少爺,您不是知道嗎?”小猴子連忙轉身解釋,“我跟您說過了,我跟着隔壁廣平侯世子夫人…”
身長玉立只着單衣的某人,毫不留情地打斷,“什麼時候跟我說了?”
小猴子:…我當時可是站在您房門前說的,我記得您明明在房內!
某人突然話音一轉,“今晚的功練了嗎?”
小猴子顧不上多想,忙點頭道:“練了練了,練足了一個時辰!”
“是嗎?”淡漠的音調尾聲上揚,聽得小猴子頭皮一麻,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撒謊罪加一等。”某人幽幽道:“練足兩個時辰再去睡覺。”
“少爺!”小猴子跳起來,“我真的練了…”
尾音隨着當着他面關上的房門,消失在門外。
小猴子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欲哭無淚。
耷拉着頭往練功房走去的時候,後知後覺地想起,晚上他練功的時候,少爺好像還進來瞧過兩次,防止他偷懶,這會怎麼說他撒謊了?
小猴子本想返回去理論,可看到已經熄燈的房間,只得悻悻繼續前行。
心裡則嘀咕着:少爺今兒個怎麼啦?怎麼這麼忘事?不會是舊傷發作,腦子不好使了吧?
不行不行,明兒個得讓秦叔叔來一趟!
悽清的街道上,馬兒躺在地上哀鳴,月光照在青石地板上,折射着清冷的光芒。
有些附近的人家,先前聽到聲響悄悄從門縫裡探出頭,看了一場免費的好戲,卻沒人敢出面喝止。
舞陽侯府的標識,京城人人都知,連舞陽侯府的人都敢打絕非普通人,他們不過是普通老百姓,哪敢出來自討苦吃?
挨着馬車的地上,一塊不長的布簾子蓋着兩個人的上半身,露出蜷縮成一團的下半身。
躺在那好一會沒動靜。
門縫裡的人不由心中嘀咕,該不會是出人命了吧?正猶豫着要不要出來瞧一瞧的時候,突然兩聲呻吟傳出。
宮卿大着膽子揭開蓋在頭上的布簾子,又腫又青的兩隻眼睛像做賊似地快速看了兩眼。
發現整條街上空無一人後,開始嚶嚶哭起來,“相公…妾身好痛…”
她整個人軟軟靠向蔡元宇,乞求獲得他的痛惜。
可惜蔡元宇身上的傷只比她重,不比她輕,一挨着就痛得他鬼叫個不停。
“滾開!”蔡元宇看着那張醜陋的豬頭臉,毫不憐惜的一把掌推開。
“哎喲!”宮卿沒有任何防備地被推倒,手肘與青石地板重重摩擦,火辣辣地痛,“相公!您弄痛妾身了。”
她半埋怨半嬌嗔地喚了一聲。
“少在那醜人多作怪!快去喊人將我弄回去!”蔡元宇惡狠狠道。
宮卿心裡一寒,見蔡元宇沒有半點作僞的厭惡神情,咬咬牙,忍着痛爬起身,用腳踢醒暈過去的車伕…
——
陸心顏昨晚跟着踹了幾腳,晚上興奮得睡不着,折騰了大半宿才終於睡着。
早上呂嬤嬤來喊起的時候,她賴在牀上不想起,“呂嬤嬤,讓我多睡會。”
“小姐,你不是說今天要出去選面料嗎?”
對哦,華衣祭,只有二十來天的時間了,得出去選些面料回來。
陸心顏不情願地坐起身,慵懶地打個哈欠,“知道了,呂嬤嬤,我馬上起來,您順便去叫叫青桐小荷。”
青桐習慣早起練功,一到點就自然醒了。
小荷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昨晚睡得晚,本來是困得不想動,不過一聽今天又能出去,馬上就從牀上跳起來,速度比陸心顏快多了。
等陸心顏梳洗好的時候,小荷連早膳都用過了,眼巴巴地等着她。
那渴望的小眼神,讓陸心顏不得不加快用早膳的速度。
用過膳,去福壽院跟封氏稟明爲了參加華衣祭要出去,封氏楞了楞,轉而高興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珠珠你好好準備!”
武昇給陸心顏帖子是私下給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比較多,昨日想到要請宮錦做模特時,陸心顏纔想起沒跟封氏說過。
“知道了,祖母,珠珠先告退了。”
侯府外陽光明媚,初升的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卻不熱,秋風吹落道路旁的梧桐葉,葉子翩飛如蝶舞。
這是陸心顏來古代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門。
之前去過清巖寺、去過葛太師府、去過舞陽侯府,但都是從一處到另一處,一路直達,只能偶爾瞧瞧外面的風景。
三人只坐了一小會馬車,便下來步行。
天武國對女子尚算寬容,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不少是妙齡少女,看穿着有些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兩旁商戶林立,貨物琳琅滿目,包子餃子蔥油餅牛肉麪的香味,飄散在空中。
吆喝聲、叫賣聲、議價聲、歡笑聲、哭鬧聲、斥責聲…,數不清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組成天武國無數個平凡的日子之一。
熙熙攘攘的人羣,擦身而過,偶有偷瞟一眼陸心顏被其驚豔的人,不小心撞到其他人換來一陣怒罵。
“哇!小姐!這京城可真熱鬧啊!”小荷雙眼亮晶晶的。
“這可不比在別處,不能亂跑知道嗎?小心被人販子抓走了!”陸心顏耳提面命,覺得自己就像個老媽子似的。
“我知道的,小姐。”小荷猛點頭。
小荷雖愛玩,但很有分寸,這點陸心顏還是放心的。
“小姐,那是什麼?我想吃。”剛走兩步,小荷便扯着陸心顏的袖子,眼巴巴指着飄着香味的某處。
陸心顏一眼望去,是煎餃,煎得香噴噴的,“去吧,買少點,別吃撐了。”
“是!”小荷喜滋滋地跑過去,掏出銅板買了十幾個煎餃。
煎餃是韭菜味的,聞着香吃着香,就是吃了嘴裡容易留下味。
陸心顏拒絕了小荷的好意,讓她和青桐分着吃了。
一路吃吃走走,小荷肚子都快成球一臉痛苦的時候,終於到了陸心顏要來的地方:素染坊。
素染坊不是染坊,而是京城第一大面料行,織、染、銷售,一條龍。
其主人是一位頗有傳奇經歷的女子,名葉霜,人稱葉大當家。
她本是一位普通鄉村少女,因緣際會進入一家染坊作丫鬟,因天生聰慧,只靠看聽便學會了全部織染技術,並自創出各種新奇的織法,一上市便引來哄搶。
因爲無權無勢,京中各大染坊織坊收買不成便陷害她,令她坐過牢受過刑,甚至差點身首異處。
幸運的是最後她安然無恙。
在經歷各種非人折磨後,葉霜自立門戶,從一個租來的小院裡開始經營起素染坊。
然後十年時間,一躍成爲京城最大的面料商行,以一匹素染雲霞,獲太后大加讚賞,親手寫下素染坊三個字製成牌匾贈與她。
曾經的過往鍛鍊了葉霜非凡堅韌的品性,加上太后所賜牌匾的威力,葉霜立下一些原則,即使是皇親國戚來到,也不會經易改變:她每季都會親手織染一匹面料,而她織染出來的面料,如果對方能提供滿意的設計稿,她可以無條件提供,否則無論對方出多少銀子,她也不賣,寧可銷燬!
據說這五年來,能取走她親手織染的布的人,寥寥無己,至少有一半多的面料,都化成了灰燼。
素染坊共三層,門寬約五米,紅漆大門,金字招牌,很是氣派。
兩邊兩個大石獅子,獅子上站立着石雕織女,素染坊的人每日爲石雕的織女裹上不同顏色的面料,像給織女穿上了一件雲織的衣裳,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裡面的布料按材質按色彩深淺有序擺放,一塵不染,看起來賞心悅目。
一見有客人到,夥計立馬笑臉相迎,“這位夫人,想買些什麼面料呢?咱們店裡雲錦、蜀錦、素紗、素羅、花羅…品種齊全,應有盡有,只有您想不到的,沒有我們店裡沒有的…”
夥計口才順溜,一口氣說了一大堆,小荷噗嗤一笑,“吹牛!”
夥計見她生得可愛,也不計較,拍拍胸脯,“小的可不是吹牛,無論您想要什麼面料,咱們店裡都有。”
小荷頑皮的一轉眼珠子,“我要粗麻布有嗎?”
夥計這下笑臉僵住了,粗麻布是家裡貧寒的人家自己織的布,他們這店裡怎麼可能有?
如果窮得只有穿粗麻布,怎會到店裡來買?
這不是故意刁難嗎?
可是看幾人氣度不凡,夥計也不敢給面色,只嘿嘿兩聲矇混過去。
“小荷,別跟小哥擡槓。”
小荷俏皮地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陸心顏微微一笑,“這位小哥,我想看看葉大當家秋季新織的面料。”
“這個?”夥計爲難了。
“葉大當家親手織的面料,可不是誰說想看就能看的。”一道略帶不屑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陸心顏擡眼望去,一身淺橙色短襦配煙雲蝴蝶裙的杜月清,正昂着頭邁腳進來,看向陸心顏的眼神相當不善。
陸心顏看看她身上的短襦,勾脣笑了笑。
似笑非笑的神情,讓杜月清立馬臉脹得通紅。
原來她身上所穿的短襦的衣袖,是燈籠袖造型,正是半月多前陸心顏去舞陽侯府穿過的款式。
杜月清下意識將手臂往後收,又像意識到什麼似的將手放下,惱羞成怒道:“看什麼看,又不是隻有你能穿的款式!”
陸心顏笑眯眯道:“杜小姐,我有說什麼嗎?”
杜月清被氣得夠嗆,正想說什麼,身後傳來另一道熟悉帶笑的聲音,“杜妹妹,你走這麼快乾什麼?等等我。”
一聽那聲音,杜月清立馬高傲地揚起頭,嘲諷道:“宮少夫人,葉大當家新手織的面料,並不是誰想看就能看的!至少你,是連看的資格都沒有的!但溫姐姐就不同了,去年夏天葉大當家織的面料,便是贈與了溫姐姐!”
“咦,陸妹妹,不,宮少夫人,你也來這選購面料?”溫如香見到陸心顏,先是一怔,隨即露出親切熟稔的笑容,“我是這裡的常客,若是你需要,我可以幫你介紹,順便讓掌櫃的打個折。”
溫如香今日穿着藕色羅衫配曳地飛鳥描花長裙,羅衫袖子在上臂和小臂處分別繫了兩條絲帶,與陸心顏在封氏壽宴上穿的衣裳款式類似,不過她聰明地做了一些小變化,倒顯得是自己新設計的一樣。
所以見到陸心顏的時候,面上神情很坦然,一點沒有抄襲別人的羞恥感。
“溫姐姐,你人就是這樣,不管對誰都那麼好,也不看對方值不值得!”杜月清似乎帶着兩分不滿。
“杜妹妹,說起來,我認識宮少夫人的時間,比你還久。”溫如香笑着解釋,“我們倆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九歲的時候有次外出一起玩出了點意外,後來才漸漸疏遠了。”
“七年前的那場意外?”杜月清吃了一驚,卻不敢再往下問了。
溫如香點點頭,清麗的面容上帶着心無芥蒂地笑,“嗯,若沒有那場意外,說不定我們倆現在還是溫姐姐和陸妹妹。”
這話聽着很正常,好像只是在簡單陳述一件讓人覺得可惜的事情而已。
但話裡卻無形透露着另一種信息:兩人之所以疏遠,是陸心顏單方面的緣故,與她溫如香無關。
一句話映射出陸心顏的小氣,襯出她溫如香的大氣大度。
果然杜月清聽了後,看向陸心顏的神情,越發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