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重傷張某某一案,王衛國只說是看對方不順眼,就找李仲民教訓一番。
主審官臉色一變,猛擊桌面,喝道:“據警方調查,你跟張某某並不認識,完全沒有犯罪的動機,所以這個問題你想敷衍過去,是不行的,必須給我們老實交待清楚!”
王衛國當然清楚,那個姓張的是某國有企業的基層幹部,因爲王景申在國企改制中謀取暴利,於是三番五次向上面反映情況,於是王景申懷恨在心,讓李仲民找來幾名社會閒散人員,將他打成重傷。
當然,王景申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面,全都是王衛國找笑面三叔乾的,並且也沒有交待原因,只說把姓張的狠狠教訓一頓。
所以這件事情,笑面三叔李仲民即使供出來,也只牽扯出王衛國,與王景申沒有半點關係。
做爲王衛國,自然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把老爸說出來,因爲把姓張的打成重傷,按華夏的法律,量刑在三年以上,十五年以下,致死的可能判到無期。而那個姓張的沒死,也就是說他頂多坐十五年,可如果他老爸沒事,那就完全不一樣了,也許到時三年都坐不滿。但如果把老爸供出去,不但老爸要栽,他自己該坐多少年,那就得一天不少坐到底!
這是一筆非常簡單的帳,只要不是笨蛋,都能算得過來,所以王衛國打死都不會說實話。
兩名警官反來覆去,審訊沒有一點進展,人都有點疲倦了,這時外面傳來了腳步聲,跟着門被推開,一名女警官走了進來。
“武隊,你來了!”
“嗯,進展如何?”
主審官搖了搖頭,武思紅示意,兩人走到門外。
“這傢伙挺頑固,只說看張某某不順眼,然後就找李仲民幫忙教訓,看來他也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係,繼續審下去沒有多大意義。”
武思紅想了想道:“先把他押下去,把李仲民提出來,我親自來審。”
很快,李仲民被提到審訊室,昔日不可一世的江湖大佬,此時跟喪家犬一樣,目光呆滯,連走路都有點踉踉蹌蹌,還差點摔一跟頭。
“李仲民,擡起頭來!”武思紅威嚴地道。
迎着雪亮的燈光,李仲民遲緩地將頭向上擡了擡,當燈光射進眼中時,他明顯露出一絲驚慌,就像是藏在地底深處的老鼠突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武思紅威嚴的逼視着,緩緩道:“李仲民,在裡面過得還好吧?”
“回警官,好好,過得還好。”
“看來你是想下半輩子,都一直住在裡面了?”
李仲民像是突然明白過來,連忙道:“不不不,警官,我不想,還請警官高擡貴手,放我一馬,一定重重感謝,我在東湖有一套別墅,如果警官喜歡,可以……”
沒等他說完,武思紅重重一掌落下,“呯”的一聲驚得滿屋響,厲聲喝道:“李仲民,你給我搞清楚一點,這是什麼地方?”
李仲民嚇得全身一哆嗦,連忙道:“是是是,我錯了,我有罪,我伏法!”
真沒想到,堂堂的江湖大佬,落到警方手裡會是這個慫樣,真不知陳東興和水鬍子看到他這個樣子,會做何感想?
這就是形勢逼人,在大勢之下,個人的能力根本無足輕重,只需要輕輕一壓,就能讓你粉身
碎骨,能不畏懼嗎?
武思紅輕哼一聲,又道:“我問你,張某某的事情,是你安排人做的嗎?”
“是是,我已經全部坦白了,希望警官從寬處理。”
“坦白了,只怕未必吧。”
“真的,我真的都說了,這件事情是王衛國指使的,他讓我做的,其實我也不想做,可他他,他是市長公子,我不敢不做啊!”
“你倒會推卸責任,王衛國可不承認這件事情。”
“不不不,就是他,我跟姓張的無怨無仇,憑什麼要動人家,這這這是顯而易見的嘛。”
“可是,據我們調查,王衛國跟張某某,也沒有怨仇,他憑什麼要找你動手?”
李仲民的眼睛珠子亂轉,但馬上又鎮定下來,回道:“他的事情,我從來不敢過問,你也知道,他爹是副市長,我們這些小老百姓怕得要命,他讓幹啥就幹啥。”
“你也別謙虛,咱們七安市赫赫有名的笑面三叔,要成了小老百姓,那我們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警官,你千萬別這樣說,真是折煞李某了,你們纔是真正的國家棟梁,我們只是混口飯吃,什麼三叔四叔的,那都是虛名,並且我十多年前就金盆洗手了,根本不再過問江湖事了。”
“金盆洗手,不過問江湖事,那你還幫王衛國砍人?”
“這這,這不是被逼得沒有辦法了嘛。”李仲民苦着臉道:“警官,你是不知道,王衛國那人非常狠毒,如果我不幫他做事,說不定他回頭就要對付我,我是真的害怕,不敢不按他的話去做啊。”
這時,武思紅突然打斷他的話頭,話鋒一轉道:“我做這一行,也有近十年時間了,在量刑方面,還是有些經驗,不說百分百準確,但也差不了多遠,不如我先來幫你估算一下,依你現在的事實,能判多少年吧。”
李仲民沒有搭話,但兩隻耳朵卻豎了起來。
只聽武思紅道:“私藏槍支,至少三年;將張某某砍成重傷,做爲指使者,至少十年;新安地區某房地產項目,賣標買標,至少三年;貨運碼頭羣毆事件,三死七傷,你是幕後操縱,至少十五年,再加上那些七七八八的小事,你的餘生只能在牢房裡渡過。”
李仲民聽得全身一顫,這筆賬他也算過,但還有一筆賬,武思紅沒有說出來,這也是他最大的憑仗。
武思紅看着他,冷冷一笑道:“我知道,你肯定認爲,只要保住某些人,即使被判無期,到時也能提前出來,但我現在告訴你,這個想法是絕對錯誤的。”
李仲民沒有做聲,但兩隻耳朵卻伸得老長,仔細傾聽武思紅說的每一個字。
“李仲民,其實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只告訴你一句話,做惡之人,不可能只有一個幫兇,你只是其中之一,你不說,不代表其它人不說,一旦別人先開了口,你就失去了坦白從寬的自救機會,你自己好好老虎一下吧。”
武思紅的話沒錯,王景申在七安市作威作福多年,手下的幫兇爪牙,絕對不止笑面三叔一個人,這些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情,一旦有一個人供出來,都足以將王景申送上法庭……
李仲民的心裡有些動搖起來,但他還是不敢說,因爲如果他全部都交待了,那麼自己的事情也越來越大,到時坦
白從寬所得到了減刑,只怕遠遠抵不過這些罪惡所帶來的刑罰!
利害得失,是左右人一生的法碼,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杆稱,在不停地衡量着利與害,得與失,然後取利大害輕而爲之!
此時,監控室裡,樑蕭靜靜地坐在那裡,兩隻眼睛一直緊緊盯着屏幕上面的李仲民,似乎若有所思,但卻沒有知道他想的什麼。
樑蕭不是警務人員,不能直接參與審訊工作,所以只能在監控室裡,現場觀看審訊過程。
當審訊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用耳機跟武思紅聯繫,沉聲道:“我能見三叔一面嗎?”
武思紅聞言,起身走到審訊室門外,低聲道:“監控不是能看到嗎,爲什麼要這樣做?”
按相關規定,李仲民現在是預審階段,除了主辦警官和律師之外,包括其親人在內都不允許探視。樑蕭要在這個時候見他,顯然是違反規定的。
只聽樑蕭道:“我也說不清楚,反正得親眼看一看他本人,才能確定。”
“你到底搞什麼鬼?”
“喂,我可是你請來協助辦案的,這是什麼口氣,你就直接說行不行吧。”
武思紅沉默了一下,想了想道:“我可以給你一分鐘的時間。”
“足夠了。”
回到審訊室,李仲民還是老樣子,耷拉着腦袋,無精打采的樣子。
武思紅道:“我再問你,那次水上羣毆事件,是你背後指使,其中有一隻仿真槍,是不是你提供的?”
李仲民一聽,趕緊搖頭道:“不是不是,那是他們自己弄的,跟我一點關係沒有。”
武思紅想了想道:“先別急着否認,咱們看看那把槍再說。”
說完,武思紅起身,把外面值班的警官叫了進來,守住李仲民,而她則去辦理證物提出手續。
十分鐘之後,武思紅又回來了,跟她一起前來的還有一名物證科的同志。這名同志長得高高大大,但身上的警服卻顯得點小。
審訊室的值班警官覺得有點奇怪,因爲警服有各種不同的型號,如果不合適,隨時可以去換,這個人怎麼如果不修邊幅,衣服裝在身上小了一大截,他還不知道去換件大的?
但這裡是審訊室,沒有人問這些無聊的事情,武思紅一進門之後,就立即讓值班警官出去了。
物證科的同志,手裡拿着一個牛皮紙袋,裡面裝的就是那把涉案的仿真槍。
一進門,這各物證科的警官就一直緊緊盯着李仲民,這讓李仲民非常奇怪,多看了幾眼,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熟悉,慢慢瞪大了雙眼。
“樑蕭!”
李仲民眼睛瞪得圓圓的,難以置信地看着那人。
沒錯,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樑蕭。
他之前要求親眼看到李仲民,但依正常規矩,除了辦案警官和律師之外,誰都不能見,所以武思紅便想了一個辦法,讓他假扮物證科的同志,拿着證物跟她一起進入審訊室。
當然,這樣做是向成局彙報過的,並且有特殊檔案進行登記,所以武思紅並沒有違規。
笑面三叔認出了樑蕭,樑蕭自然也認得他,只不過,在樑蕭的心裡,隱隱覺得眼前這個李仲民,跟他所認識的那個人,似乎有些微妙的差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