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再次出府入宮之時,夜栩是帶了那隻玉如意扔到了府外的,當然,在這之前,他還毫不客氣的碎了玉。
其實,輕幽心裡是有些心疼的,不是因爲那是從夜無殤手裡接過來的,亦不是因爲那是御賜之物,毀之如同欺君,只是因着,爲一己仇恨,卻是白白毀了一塊上好的翡翠。
“捨不得?”車上,夜栩閉眸輕聲道,彷彿不看,也瞭然她的全部心思。
輕幽輕嘆道:“您說是就是罷。”
他嘴角一挑,“你若想要,會有人傾心相予的。”
“不是想要,”她神色清淡,“只是玉卻無辜。”
夜栩淡淡一笑,“若非離宮時你心神不屬,本王怕嚇着你,他手裡出來的東西,是絕不可能進我榮王府微寸的。”
“你……”她聽着她的語氣,心裡有了些許分寸,“是和他勢不兩立的吧。”
這句話,很明顯,不是問句。
“所以輕幽,縱然殘忍,本王也還是想問你一句,若有朝一日,我非下手滅他不可,你可會傷心?可會恨我?”
她不加思量,道:“……我在不在乎又如何?七爺的性子,恐怕不會因爲婦人之仁,止戈收手吧?”
他輕聲一笑,擡眸看向她,神色輕柔,“是呀,不會,只是本王還是顧着你的,王妃殿下。”
“您只管放心,”她亦是回他一片溫柔,只是後幾個字,顯然是帶着兩分咬牙切齒的,“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這句話,她說得不帶半分感情,好像從不識得夜無殤其人。
夜栩微微頷首,“你說的,本王自然放心。”
同一日第二次進入類霄帝宮,她不知夜栩心中如何作想,只是她這個新進的皇室王妃,都忍不住心裡厭惡。
因着那段幾年之前的舊事,牽連甚廣,帝宮中的慘絕人寰她雖未曾親歷,但夙夜以來,她早已想見了無數個畫面。
北夏光立二十六年十月初三,光立帝夜弘啓於類霄帝宮三思殿暴斃,時未立太子,其衆皇子中以四子夜棧、七子夜栩、九子夜楓聲威顯赫,固爲儲位相爭之勁敵,其中尤以夜栩素有蓋世奇功,向爲衆人眼中繼位者之不二人選。然彼時七皇子夜栩遠在宋國戰場,九皇子夜楓於湘淮戰場,唯四皇子夜棧於北夏帝都。當年十月初八,僅光立帝駕崩五日之後,當朝皇太后宣帝遺詔,傳皇位於皇十五弟隸王無殤,是爲亂始。
十月十五日,皇十五弟隸王夜無殤於類霄帝宮朝元殿承接大寶,改元代興,是爲代興帝,立輔國公龍陣幼女龍氏籽如爲後。時有言,以先帝衆皇子年少,然國賴長君,固暫襲皇位,是爲代興正統天下,爲表忠正,留衆皇子‘皇子’身位,同時,立皇四子夜棧爲皇太子,四皇妃商氏柔盞爲皇太子妃。
同年,九皇子英王夜楓淡薄朝堂,低調從事。
七皇子榮王夜栩於宋國一戰後,銷聲匿跡。
“輕幽。”一聲雲淡風輕將她從往事思慮中拉拽出來,驀一擡頭,正應對上夜栩墨玉般的明澈眸子。
見她怔愣,夜栩卻是清然微笑,眸光往旁側一瞟,“到了。”
輕幽這才感到射進車內的陽光,溫熱耀眼。
外面,已是帝宮之中的皇家御園,龍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