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這麼慣着的?”帶慕茶那邊抱着未央在前面騎馬去,輕幽便到前面與夜栒一處坐着,時而不忘無奈般的責難一句。
?夜栒聽了,明知故問道:“這話如何說起?”
??輕幽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投向前面,也不介意解釋兩句,“成日裡嚇唬她、管教她都是你最多,可每每我若要教訓女兒,卻又是你說好話,日久天長下去,她心裡還不只是你一個好人了?卻要我這個做孃親的如何是好?”
??夜栒笑道:“什麼如何是好?有我這個不要侯爵要自在的叔叔疼她,難不成還不是了?”頓了頓,他的眼神柔和的落到了前面騎馬的兩人身上,悵然若失一句道:“何況,自小沒有父親在身邊的滋味,我嘗過,也知道那是種什麼感覺,這個孩子就罷了,能有人寵她慣她、爲她遮風擋雨,即便日後養成恃寵而驕的子也值了。”
??是呀,從小沒有父親在身邊的滋味,又豈止夜栒嘗過?與輕幽而言,亦是感同身受,而可悲的地方在於,並非是父親已不在人世,而是因爲那人世種種,讓他們不能安穩的在父親身邊長大。
??從那一年堅持離開北夏、離開榮王府開始,她從未後悔過自己的決定,即便在那之後的多少日日夜夜,自己都是在徹夜無眠的蝕骨之痛中度過的,但是她從未想過自己離開那裡、離開他是個錯,可自從生下這個女兒之後,她開始動搖。
??不知道自己當初的執拗是對是對,就因爲自己的當初的執拗,讓這個孩子從小沒有父親的陪伴;就因爲自己如今的執拗,每當未央問起父親這個人的時候,除了訓斥,她不給任何解釋。
??沒有人知道在輕幽心裡對於那個人究竟有多恨,但是她恨他的原因,天下人卻都一清二楚。
??四年前的那場長安之戰,榮軍與辭安軍的生死之戰中,奉代興帝皇命領三萬軍馬支援榮王殿下的六軍元帥步天籌,就是因爲那位駭世英才的一道軍令,領着那三萬軍士與辭安軍正面交鋒,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戰爭。
??那一戰的戰場上,沒有榮王殿下,只有六軍元帥。
??四天,四十八個時辰,據說,那一戰流出的血,幾乎覆滿了整個長安城。
??一戰功成,換來的,是辭安軍全軍覆沒,和曾經叱吒風雲的北夏六軍元帥戰死沙場。
??彼時,身在冀州的榮王妃沒有能力去想,在戍臺之上,當榮王殿下對着所有長安百姓將辭安軍元帥騰盛梟首示衆之時,他心裡對自己戰死沙場的岳父究竟有沒有一絲愧意。
??她心裡能想到的,只是當她得知父親領援軍往長安去時,自己曾收到的榮王親筆所書的那兩行小字。
??四海思卿,必保功成人長安。
??可最終換來的,卻是一戰功成一心死。
??於是造就了,她愛他,卻不能陪他,她恨他,卻不忍殺他。
??甚至,在得知自己已懷有身孕之時,她連自戕以報父恩的資格都沒了。
??最後,她能選的,就只有離開北夏,永遠的離開他,去一處他不會找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