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盞怒氣衝衝的朝着男人呲牙,哪知道,男人居然有把扇子拿出來伸進了籠子裡敲了下雪盞的腦袋。雪盞猛地一疼,小爪子緊緊地捂住被敲的地方趴在地上,蓬鬆的尾巴護住了身子。頗爲吃痛的樣子。
男人瞧着她這一系列反應越發覺得有趣:“小尹子,你瞧瞧,這狐狸着實是有靈氣兒得很。”
站在男人身邊太監打扮的人瞧着也是年輕的。約麼聽了男人這話臉上露出了些不安:“八殿下。您這捉了狐狸回來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是要怪罪的,依奴才看,倒不如把她放到珍寶閣去,讓人養着,若是留在宮裡頭只怕她野性難馴,傷到您的貴體,那可就……”
不等小尹子說完,男人就擺了擺手。頗爲不耐煩的模樣:“那裡的人那裡懂得養寶貝,好好的貓兒送去了,不出三個月就養成了豬一般胖,着實是草率的很。”
小尹子沒答話雪盞卻是微微擡了擡眼,他是八皇子,便是蘇皇后的親子蕭瑾瑜,以往並未見過的,只沒想到自己卻是被他捉了來。一想到這裡,雪盞的一雙狐媚眼睛便微微眯起來。
就聽蕭瑾瑜道:“小尹子你就是膽子小,不過是個狐狸,被瞧見了又如何?”說着,蕭瑾瑜的眼睛又看向了雪盞,笑着道,“這可是個頂好看的狐狸。渾身銀白,我也只是在書裡頭瞧見過的,這可是瑞獸。哪怕母后知道了也只會歡喜,不會責罰你的。”
小尹子卻是不信,蘇皇后的脾氣他是知道,最爲刻板不過。但是在對待蕭瑾瑜的態度上卻是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護的跟眼珠子一般寶貝。
當初蕭瑾瑜想要要個寵兒,軟磨硬泡才讓蘇皇后答應了,千挑萬選的才選中了一隻松獅犬,性格溫潤又親近人,仔細訓過之後方纔送來了景和殿。而送來時,蘇皇后身邊的芸香曾專門尋過小尹子,要讓他看護好了這隻鬆獅,說他的命就和這狗兒的命拴在一處了。
這話的隱含意思小尹子聽得真真兒的,便是要讓小尹子看好了,若是有一日這狗傷人,不僅是它的命沒了,小尹子的命也沒了。
對待一隻馴化過的狗蘇皇后尚且如此,若是讓她知道,蕭瑾瑜捉了個野狐狸回來,還不是直接要摘了自己個兒的腦袋。小尹子越想越怕,臉上都皺成了一團。
而蕭瑾瑜顯然是沒瞧見小尹子的神情,他只是趴在桌上,看着小狐狸,心情頗好,還用扇子伸進去撥他的皮貓逗弄她。那扇子是玉質的,那玉石頗爲脆生,而扇面卻不是普通的紙做的,而是將金子敲擊成了極薄的金箔,一點點的貼到了扇骨上,一層層加上,方成了這把扇子。
拿出去,自然是價值連城,但在雪盞看來可是沒有什麼好聲氣的,死死的盯着蕭瑾瑜,但是卻不敢呲牙,生怕那個金玉扇子又敲到自己的腦袋上。
不過記仇的小姑娘心裡卻是想着,等她過了今日恢復原形後,必然是要來找蕭瑾瑜的晦氣的。
算起來,他敲了自己兩下,自己少說一定要敲他二十下才行!
小尹子苦着臉,拿了一把普通的紙質摺扇出來在蕭瑾瑜身後輕輕地搖晃着給他扇風祛暑,嘴裡道:“主子,可別爲難奴才了,奴才的腦袋如今可不是自己個兒的,說搬家就搬家。”
“有我在,搬不了。”蕭瑾瑜一邊看着小狐狸一邊心不在焉的說道。
小尹子跟着蕭瑾瑜的時候也不短了,知道他這般說話就是已經定了心思的,更改不成。小尹子只想着自己主子能真的護住了自己,然後想着等會兒就去找太醫院準備好外敷的藥膏,以後要是捱了板子能有備無患,頗有些認命的樣子。
手上搖扇子的動作不停,卻聽小尹子接着道:“主子,前些日子芸香來讓奴才問您那件事情,您有答覆了嗎?”
蕭瑾瑜用扇子伸進籠子裡頭畫着圈兒,瞧着小狐狸的眼睛和腦袋都跟着扇子尖兒轉來轉去的模樣頗爲可愛,這回答也就漫不經心:“什麼事情?”
小尹子也不着急,只管耐心的問道:“皇后娘娘問,主子可喜歡那爾雅公主?”
這個名字說出來的瞬間,蕭瑾瑜的扇子不動了,雪盞的腦袋也定住了,一時間,一人一狐兩雙眼睛都投向了小尹子,猛的吸引到關注的小尹子卻是一抖,低了頭去。
蕭瑾瑜眉頭微蹙,他是個聰慧的,功課武藝樣樣不差,偏偏就是喜歡些花草動物,往往侍弄這些的時候都會被弄去注意力。上次芸香來的時候蕭瑾瑜恰恰是在擺弄剛送來的兩株“粉芙蓉”,想來便是隨口答應着,若不是小尹子這般提起他也還記不得的。
這會兒聽下來,好似事情還不小,蕭瑾瑜開口,只是這尾音略微上挑頗爲玩笑的道:“母后這是何意,這般莫不是要爲我選妃?”
本只是句說笑般的話,哪知道小尹子真的點了頭。
這下子不僅僅是蕭瑾瑜愕然,連小狐狸雪盞也是噌的就站了起來,雙目圓瞪。
選妃,這個詞兒雪盞在宮中多年肯定是知道的,這就是跟他們狐狸一般,要找伴兒的。只不過狐狸找伴兒只找一個,可是這人卻是要找好幾個才行。
雪盞不喜歡找好幾個的,她覺得穆鳶也不會喜歡,但如今竟然有人要把穆鳶“選”給面前這個用扇子敲自己腦袋的混蛋?真選上了,自己是不是也要天天對着這個傢伙啊。
有了危機感的雪盞也着了急,恨不能現在就回了甘露殿,告訴穆鳶千千萬萬別答應了,這個混蛋敲人腦袋可是疼的,心也肯定是壞的。
不過雪盞這般大的反應引起了蕭瑾瑜的注意,而男人的迴應也很簡單,便是用金玉扇子又敲了上去,結結實實的磕在了小狐狸的腦門兒上,讓雪盞一聲哀嚎又捂着頭趴了下去。
第三下了!你等着!我以後非要抽你三十巴掌才能解氣!
蕭瑾瑜見她老實了也就不再去看,而是對着小尹子道:“那爾雅公主可不是秀女,她的母親是我的姑母,如今還在提亞的高樂公主,算起來身份着實是高貴的,這爾雅公主的婚事可不是說定下就能定下。”說着,蕭瑾瑜的語氣一頓,“更何況爾雅公主年紀比我大了些許,也不般配。”
小尹子沒言語,這些本就不是他該想的。
倒是蕭瑾瑜微抿嘴脣,一張還未張開卻可預見未來俊俏風流的臉上帶了些沉思,自己問出來的問題自己答了:“不過若是能成了,倒也是不錯。和母后原本選定的杜嫣然比起來,爾雅公主着實是要好得多,父皇也是重視的。”
蕭瑾瑜雖然愛好花草,卻不是個玩物喪志的人,從小,蘇皇后就告訴他,他是嫡子,與其他皇子身份大有不同,未來是要繼承者龐大江山的。而蕭瑾瑜的學業也都是有專門的先生負責,旁的皇子學的是忠孝節義,盡然是爲臣之道,而蕭瑾瑜學的則是經緯謀略,這是爲君之道。系帥盡亡。
故而此事雖然蕭瑾瑜並未上心,但如今聽了卻能迅速的從裡面琢磨出來一些深意來。
穆鳶選的身份着實是好,她一人便是整個提亞的榮光,柳賢妃看中的或許只有穆鳶的脾氣秉性和高貴身份,而蘇皇后和蕭瑾瑜看中的,卻是穆鳶背後龐大的提亞王國。
那是一份依仗,也是未來爭奪帝位的砝碼,蘇皇后自然不願意讓柳賢妃得去。
不得不說蕭瑾瑜和蘇皇后母子連心,想都想到了一處。
雪盞是聽不懂這麼多話的,她只聽懂了一句,那邊是蕭瑾瑜是有意於穆鳶的。
小狐狸委屈的趴着,兩個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眶,耳朵也耷拉着似乎頗爲不順心。而蕭瑾瑜似乎也被這樁事情攪合的沒了心思逗弄她,便起身離開了,小尹子瞥了眼籠子,沒說話也是跟了出去,小狐狸卻是在他們離開後把爪子撂下來,一雙烏黑的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一處。
而一團黑色的煙霧就這麼穿牆而過,直接走到了雪盞面前,聲音,在雪盞的腦袋裡響起來:“下次可還敢亂跑?”
雪盞急忙忙的開了口,化形後的小狐狸說起話來都帶着尖細稚嫩,猶如女童一般:“不敢了,公主,我知道錯了,你可把我放出去吧,那個八皇子快把我的腦袋敲壞了。”
穆鳶卻是扯扯嘴角,對雪盞依然有些怒氣:“敲敲倒好,沒準兒以後就聰明瞭。”
雪盞眨眨眼睛,蓬鬆的大尾巴委屈的團起來,瞧着可憐巴巴的。
穆鳶卻沒有多難爲她,教訓一兩句也就是了,直接用黑煙捲起了籠子,帶着她迅速的離開了景和殿。
本想着就此回去甘露殿中,可是小狐狸卻是昂了頭道:“公主,今兒個是十五,月圓的日子,我想找個高些的地方照照月亮,也能精進修爲。”
照月亮,這聽上去有些滑稽的詞彙對於妖精而言卻是頗爲重要。尋常妖精的修煉無非就是奪人精氣要人骨血,還有便是吸收日月精華。雪盞想的便是借了今天月圓的東風,可以吸食修煉,早早的渡劫,到時候修爲精進也不至於化了形之後還要被凡人捉弄。
穆鳶聞言腳步也是一頓,這月圓的機會不僅僅是對妖精有好處,對鬼怪也是不錯的。
鬼門大開,百鬼夜遊,爲的不就是這一晚的陰氣鼎盛。
想着沈清已經離去,穆鳶道也沒什麼好怕的,便帶着雪盞轉了個方向而去。
天漸漸黑了,雪盞有些認不清道路,她擡頭問着穆鳶道:“公主,我們去哪裡?”
穆鳶略擡了擡頭,道:“這宮裡最高的地方是哪兒?”
雪盞想了想,回道:“紫宸殿。”
那是皇帝居所,也是皇宮之中除了角樓書閣以外唯一一個築有三層的地方。紫宸殿的最頂層有一座露臺,慣常是隻有皇帝一人方可上去,旁人,哪怕是皇后都不曾登頂,傳聞從那裡往下看去,可以俯瞰大周皇宮的全貌,清晨之時尤爲壯觀。
穆鳶彎起脣角微微笑了笑,淡淡道:“既然紫宸殿最高,那我們便去紫宸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