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府的後宅難得有了如今這種其樂融融的模樣。
菱角雖然是有了侍儀之名,還有了封號,但是實際上卻是鮮少能夠得到恩寵。她也不是沒有去爭取過,但蕭宇承總是以她身子還沒大好爲由拒絕了,菱角本來有些大了的心思也就慢慢的平和了下來,不再多做無用之功。又恢復了以前平靜的模樣。
但是即使她想着安定下來,後院中那些奴才們卻都不這麼看。按着規矩,菱角纔是這後宅之中最爲高位分的,故而原本還在要不要繼續奉承宋婉言的事情上搖擺不定的奴才們這會兒也都立馬轉了風向,來奉承菱角了,即使是最得蕭宇承歡心的常遠也不例外。
畢竟奴才也是人,他們要的不過就是攢錢餬口罷了。當初宋璃在世之時,瑞王府井井有條,各個奴才也都是能拿到月例,但是換了宋婉言以後就成了一團亂麻,莫說是月例,只要不克扣就已經不錯。他們當初還能忍下來便是因爲宋婉言仍然是蕭宇承的心頭好。而且還有側妃之名,即使是毀了容顏卻還是這後宅的主子,但是如今雖然宋婉言仍然是蕭宇承見面最多的,但是這位爬上姐夫牀的女人早就已經今時不同往日。
誰都看得出她不受隆帝的待見,不然也不能直接拉到了底,這些奴才們都是人精,這會兒自然都是去另投別處。哪裡還有願意跟着她一起的呢。
常遠雖然素來是嫌棄宋婉言的,尤其是怨恨她從自己手上拿走了財政大權,要知道,即使是當初的宋璃,名正言順的瑞王妃,也只是拿走了庫房鑰匙,但是事無鉅細大大小小都是要問問他的,給足了體面。常遠不止一次在心裡暗罵宋婉言小家子氣,既不會做事也不懂放權,平白的讓他少了很多撈好處的機會。
如今宋婉言式微,常遠只是推波助瀾了一般。他既然是能得到了蕭宇承的看重自然是有一番自己的爲人之道,這說出來的話也是漂亮得很。
“主子,宋姨娘如今身懷孩兒,太過勞累對小王爺可是不好。”
一句話,就讓蕭宇承剝奪了宋婉言的種種特權,直接從捧在天上的仙女扔到了地上當了凡人。
這件事情讓後院的幾個女子都看了笑話。正趕上今日太陽不錯,雖是秋風漸涼,但是幾個女子還是聚在了花房旁邊的亭子裡,溫酒賞花。
英姿和如煙本就是同時入府,又是互相各位倚仗。故而從來都是好的跟一個人一樣,而菱角如今拿捏着不少權利,加上平時與他們沒有衝突而且幾個女子都是站在宋婉言的對立面,所謂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故而近來也是互相多有溝通的。
如煙坐在桌前用茶搔一般的細長竹掃在酒杯裡輕輕攪動,而後將竹掃拿出來,在一旁的銅盆上磕了磕,便是磕掉了上頭點點的花瓣。
坐在她身邊的英姿眨巴了一下眼睛瞧着,而後道:“這酒水裡頭怎麼還有花兒呢?”
如煙卻沒說話,笑着瞧着菱角。菱角便是先輕輕的掩了掩脣角,道:“英姿姐姐有所不知,這酒便是用菊花爲釀,摘下來新生的上好菊花,細細拆解後取其中最爲鮮嫩的花瓣泡在酒中,在初秋的時候藏於瓦罐之中用蠟封口,埋進松樹之下,等深秋時節挖開取出,破了封蠟便可飲用了。”
這說起來是個風雅事情,但是尋常都不會是主子自己去做,而是讓下人包辦的。上私司劃。
可誰都沒說,盡數是避諱着菱角以前的身份,即使是直爽如英姿也不會多說什麼,只管笑着道:“着實是有趣呢,以前只聽過靈芝人蔘泡酒,這般用花朵泡酒倒是少見,今兒個我卻是要蹭蹭侍儀的好處了。”
菱角也只是笑笑,並沒有說話。
這時候如煙已經是掃出了三倍酒水,瞧着微微泛黃,但卻是清澈剔透,盛放在白色的酒杯小盅裡頭着實是好看得很。
遞了一杯給墨香讓她拿給菱角,又往身邊的英姿面前撂了一杯,如煙纔拿了最後一杯到自己手上,笑容清淡,聲音平和溫柔:“兩位姐姐可曾聽說了,如今這府裡頭的庫房鑰匙重新回到了常遠公公手裡頭?”
英姿本就是喜好打聽這些事情,哪裡有不知道的道理,但他還是做出了一無所知的模樣,臉上帶了些驚訝道:“怎會如此?雖說宋侍妾沒了高位的福分,但是這不是還有侍儀娘娘在呢,怎麼就輪到了常公公了?”
這話分明就是故意說給菱角聽得,若是以前菱角必然能被撩撥起來一些心思,多多少少對常遠不滿,不過如今的菱角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知的小丫頭,再可憐愚蠢的人被扔進了這深宅大院裡幾十天無人問津,也就是有了足夠的時候去思考,榆木的腦袋也能開了竅兒,菱角能看通透很多,故而這會兒也不進英姿的圈套,只管笑着淡然道:“常遠公公本就是管賬的一把好手,我是比不了的。宋姐姐只是身子重,當不了那麼多的心,我本就不善於此,交給他也是好的。”
如煙聽了這話就知道菱角只是在說羅圈兒話,想來是剛剛英姿的意圖被菱角知道了個通透。
不聲不響的從桌子底下拉拽了下英姿的袖口,讓她閉上嘴巴莫要多言,如煙自己則是帶了些淺淡笑意,似乎聽不出她們剛剛的機鋒一般,開口道:“侍儀着實是客氣了,滿府都是知道侍儀得了陛下的看重,以後前程遠大得很,我們姐妹以後還是要多多仰仗侍儀的。”
菱角笑了笑,只當沒看到如煙拉扯英姿那一下,神色淺淡:“兩位姐姐莫要笑話我了,如今我是無寵無子,以後等王妃入府只怕又是個透明人,兩位姐姐與其指望我倒不如等着瞧瞧新王妃的模樣纔是。”
如煙卻沒有給跟着菱角的話走,而是笑着道:“王妃必然是要好好伺候,但是侍儀若是不拿捏着財政權勢,只怕以後王妃來了,侍儀卻是難以得到重視的。”
菱角淺淺的抿了口酒水,眉眼低垂,聲音淺淡:“既然如煙姐姐說的直爽,我也不跟你繞圈子。”而後她撂了杯盞,用帕子擦拭着指尖,而聲音卻是平緩安然的模樣,既沒有笑意也沒有遲疑,只管道,“這次宋婉言被貶的緣由你我都知道爲何,那是犯了忌諱。我得了好處也是用命拼出來的,所謂的好處我也不過是想想便罷了,萬般好處都沒有命來的金貴。”
如煙瞧着她沒言語,而英姿則是眨眨眼睛,微微蹙起了眉頭。
而後便聽菱角道:“現在這庫房的鑰匙無論是捏在何人手裡都是燙手,常公公願意要我便給了他,縱然王爺或許對我有些感激但也就盡到於此罷了,說是信任我是比不過常公公的,兩位姐姐若是想從我這裡拿好處,怕是難了。”
英姿眉頭皺得更緊,沒再說話,倒是如煙笑容淺淺,手裡轉着杯盞,輕聲道:“那不如你我聯手將那鑰匙拿回來,回頭給了王妃,也算作投誠的敲門磚,可好?”
菱角一愣,而後看向瞭如煙,似乎頗有些驚訝。
如煙則是笑着看回來,眉目清淡,語笑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