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角並沒有迴應如煙,只管自顧自的扯開了話題,但是心裡卻留了個印子。
對於未來要進入王府的穆鳶,旁人如何思量菱角不知,但她自己卻知曉那不是個平凡人,無論是鬼是仙。總歸是尋常人招惹不起的角色。故而從一開始菱角就沒有留了與新王妃爭輝的心思,盡數都是聽之任之,從一開始菱角便是因爲穆鳶方能不至於毀了容貌,而上次菱角得了穆鳶的指點後便越發的死心塌地,如今只想等着穆鳶入府後緊緊地跟在她身後便是,旁的卻好似根本沒有想過。
伸手碰了碰小腹,菱角只盼着這腹中可以有個孩兒,若是男娃便是好了,女娃也可以,總歸是有了依靠便是。
如煙看她出神也不多言,只管笑着倒酒,從一旁拿過了茶點放到桌上。
英姿從來不是喜歡用腦子的女子。尤其是跟了如煙一處之後,英姿就越發懶得動腦子了,這會兒瞧着如煙的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便當做如煙已經是成竹在胸,她也就懶得去想什麼直接拿了茶點放到嘴裡,就着酒水嚥下後道:“再過些日子便是新王妃入府,你們要送什麼我是猜不到。不過我是想着送個玉如意的,這可是我壓箱底的東西,咱們可莫要重了樣子。”
如煙臉上依然是帶着淡笑的,道:“英姿姐姐着實是大氣的。”
英姿聞言笑起來,聲音不自覺地揚高,帶了幾分得意:“左右不過是王爺的賞賜,我只是借花獻佛罷了,當不得什麼的。”
縱然如煙和菱角都是心思踏實沉穩的,可是聽了這話也不由得一股子酸勁兒涌上來。菱角只管抿酒不言,瞧不出喜怒,而如煙則是迅速的回了身而。心裡暗道這英姿着實是白長了個好看臉蛋兒,卻是一點話都不會講,臉上卻還是笑着爲她遮掩:“我知道英姿姐姐你得寵,羨慕都羨慕不來,可莫要拿出來刺妹妹了,着實是傷心着呢。”
英姿自然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女人總是喜歡炫耀的,有首飾的炫耀首飾,有寵愛的炫耀寵愛,往往總是不自覺地看到別人沒有什麼他們就會故意去說些什麼,即使裝作不經意卻也總喜歡戳到別人的痛處。雖然事後常常後悔但下一次卻還是會說,這便是英姿了。她心裡是有些後悔不該說,平時如煙不在意,她說也就說了,但是現在還有個菱角坐在這裡,而且菱角不比如煙,自然是不會慣着她,如今聽了如煙的話英姿也就順坡下驢,笑着道:“瞧瞧我這張嘴巴,着實是該打的,你們可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如煙看了眼菱角,發覺她沒有什麼反應依然是笑着的便知道她沒放在心上。暗暗的鬆了口氣,如煙是有些怕得罪了菱角的,不過臉面上如煙依然是笑着,道:“英姿姐姐有件事情倒是說得對,新王妃來了我們總要準備些禮物的,英姿姐姐那麼貴重的玉如意我是送不起,便是繡了個錦緞屏風,聊表心意了。”
菱角則是平靜的瞧着面前兩人,開了口,聲音清淡:“必是不會與兩位姐姐重樣的。”而後便是不願多說了。
***
剛回房,墨香就掩了門,而後問着菱角道:“主子,可用落鎖?”
菱角坐到了梳妝檯前,聲音淡淡:“落。”
按着規矩,這瑞王府的後宅都是蕭宇承的地方,他來去自然是暢通無阻,哪裡有侍儀侍妾落鎖的道理。可是菱角也是看得清楚,自己捨命護了他又如何,宋婉言護着孩兒捨棄了他又如何,今時今日雖然蕭宇承冷落了些宋婉言,但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不會跑了的,蕭宇承寧可寵幸英姿或者獨自就寢也不會碰她,菱角縱然有千般指望萬般熱情也在一次次的空等裡消失殆盡。
墨香沒有多問爲何剛剛中午就要落鎖,只管是盡職盡責的關了門去。
菱角坐在梳妝檯前,平靜的瞧着鏡中的自己,也不用墨香,只管自己一件件的拆掉了頭上的精巧髮飾。今天因着要去見人方纔帶了些首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菱角便也就沒有那麼多要求的,只管拆了就是了。
墨香想要幫忙,卻聽菱角道:“你去張羅下午膳吧,我今天身子乏得很,燉些湯來便是了。”
墨香現在是覺得自己跟了個有指望的主子,態度比起以前恭順了很多,這會兒聽了菱角的吩咐自是行禮應是,而後從一到小門走出去,往小廚房而去。
菱角披散着頭髮,眼睛依然瞧着銅鏡中的自己,微微吐出了口氣。拿了木頭梳篦梳攏着烏黑長髮,那白瓷一般的皮膚上不見絲毫痕跡。
不過就在菱角想要撂下梳篦的時候,卻看到了鏡中多出來了一團黑色的影子,那影子正站在菱角身後,從鏡子里根本看不出模樣,只能瞧見是黑乎乎的一團,似乎是個人,可是卻瞧不出形狀來,看着距離卻是與菱角近在咫尺的。
菱角的手一鬆,拿手上抓着的梳篦就直直的落到了妝臺上,磕碰出了不大不小的聲音。她指尖微微顫抖,回頭,可是眼瞧着面前卻是空無一人,她只管又往鏡子裡頭看,那黑色霧氣籠罩的人依然站在她身後,一動不動的,緊貼着一般。
饒是菱角當初被穆鳶好一番驚嚇過,這會兒也覺得後背發涼渾身顫抖,額上的冷汗便是直接就淌了下來。
就在她要尖叫出聲的時候,就聽到有個聲音輕飄的從黑色霧氣裡傳了出來:“侍儀如今越發長得剔透水靈,倒是讓我也不敢認了呢。”
菱角一愣,而後看着鏡中的黑霧,停頓了許久纔開口道:“……公主?”
穆鳶笑了笑,她早早的就在菱角的屋子裡頭等,因着沒了畫皮故而菱角是瞧不見她的,只能這麼照了鏡子才能讓她瞧見。穆鳶就看着鏡中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女子,笑了笑,輕聲說道:“還能認得我着實是不容易了,如今侍儀擡了位份得了權勢,我還以爲你要與我裝作不認識了。”
菱角那裡還認不出這人的身份,原本便是跪坐在妝臺前的,這會兒便是直接換了跪姿,恭敬地將雙手交疊放在額頭,低俯下身去行了一禮,嘴裡道:“婢妾見過公主,公主福安吉祥。”
穆鳶很滿意菱角的恭謹態度,臉上帶着笑,輕聲道:“起了吧。”
菱角直起了身子,剛剛的驚恐倒是消失不少。
人怕鬼,多是怕那份未知,從而讓人恐懼,但是在菱角看來便是這黑霧中的女子幫着她一步步走到現在,而不至於因爲被宋婉言毀去了容顏而遭到厭棄,若真是那樣怕是死都不知道何時死的。
她直起了身子,瞧着鏡中的穆鳶,抿脣一笑:“恭喜公主得償所願,終於是要嫁入瑞王府了。”
穆鳶聞言卻是一笑,道:“我怎麼瞧着,菱角你並不嫉妒?”
菱角臉上神色未變,依然是淡淡的:“以後婢妾的指望是公主,卻不是瑞王爺的,公主能進府來我自然是歡喜的,哪裡還能有嫉妒呢。”
“你雖然說的是謊話,但我聽着也是歡喜得很。”穆鳶可不信她對於蕭宇承毫無所想,縱然現在有些灰心,但是這可是個拼了命也要攀上蕭宇承的女子,也是個願意幫蕭宇承擋劍的,這份情誼哪裡是說斷就斷了的?不過雖然是謊話,但是穆鳶也能聽得出菱角說的有半句是真心。
她能指望的只有自己,這句話是真真兒的。
菱角低了低頭,沒敢說話,而後卻看到桌上滾來了一顆圓圓的藥丸。
很小,但是在桌臺上卻十分顯眼,是奇特的淡藍色,在紅木桌子上十分容易辨認。
菱角一愣,而後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個含笑又淡漠的聲音:“若你真的指望了我,便把這個給宋婉言喂下去,你可願意?”上廣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