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賢妃安然的坐在軟榻之上,握着穆鳶的手腕。卻是沒再問起關於穿着的話題,而是說起了別處:“爾雅,這眼瞧着也到了臘月,再過幾日便是臘八,不知道你可有準備了?”
穆鳶眨眨眼睛。笑眯眯的點點頭。
其實穆鳶是個並不懂得到了這種時候該做什麼的,幸而府上有個珠雲,在宮中帶了許多時候的女子對於這些事情顯然比起穆鳶更爲通透些。穆鳶也就把這些權利統統下放給了珠雲,全然讓她去收拾的,而珠雲也隱隱成了整個公主府的大管家,在穆鳶身邊沒有總管太監的情況下,裡裡外外大小事務均是要珠雲來管理了的。
柳賢妃見她有所準備便也就點點頭,不再多言,只管道:“你既然是進得宮來,倒是正好讓月娘帶你一道去領了寫臘八粥食會用的穀物。宮中的規矩與尋常百姓家是不一樣的,不少東西也是難得,你帶些回去也是好的。”
臘八粥者,用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豇豆、去皮棗泥等,開水煮熟,外用染紅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紅糖、瑣瑣葡萄。以作點染。用臘八粥來諧音臘八祝的意思,用幹物煮粥,敬獻農神,進行禱祝,祈求保佑,以慶豐收。
說到這裡,柳賢妃也是雙手合十,微微閉了眼睛道:“瑞雪兆豐年,今年的雪大了。正正是映了個好兆頭了。”
穆鳶也有樣學樣的雙手合十的拜了拜,但是眼睛卻是骨碌碌的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柳賢妃睜開眼睛瞧見她的樣子就知道小姑娘心裡有些想頭,倒是笑了笑。道:“爾雅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穆鳶則是好像沒有瞞過柳賢妃一般笑了笑,而後索性直接趴在了柳賢妃身邊,好像沒了骨頭一般懶洋洋的。高領的衣衫把她的脖頸遮擋了個嚴嚴實實,但是卻依然無礙那頸子的纖細修長。女人的指尖豆蔻鮮紅耀眼,她笑眯眯的對着柳賢妃道:“娘娘,我在想着什麼時候皇祖母能回來呢?她在我那裡住了好些時候了,想來皇帝舅舅也是極其想她的呢。”
柳賢妃有些無奈,伸手輕輕的撫摸了下穆鳶的鬢髮,道:“本宮知道皇太后娘娘不是很好伺候,她本就是個脾氣剛毅的,只怕言語間也不是很得人歡喜,但是她想必是極其歡喜你的,你順着些便是了。”
穆鳶知道柳賢妃所知的和自己所說的並不是一樣,在她看來。趙太后便是那個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女人,離不開權勢地位,心思縝密手段狠辣,而且還有隆帝的信任作爲倚仗,自然是不能輕易開罪的。但穆鳶看到的卻是個妖豔嫵媚的女子,縱然現在穆鳶確信玄逸與她僅僅是有舊,穆鳶依然忌憚於蓁蓁的身份。
仙人,即使是狐狸修道而成的仙人卻依舊是位列仙班,與尋常的鬼怪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穆鳶也發覺了蓁蓁對自己不同尋常的興趣,這些日子只要玄逸不在,蓁蓁就會來與她一處。穆鳶一直是順隨着她,但到底是覺得若是萬一惹惱了蓁蓁,最後的結果一定不會太好。故而穆鳶分外期望着蓁蓁早些回到宮裡來,而不是繼續在公主府中鬧她纔是。
柳賢妃在心裡計算着時日,道:“太后娘娘去你府上也恍惚有將近二十個時日了,想來是該回來的。”
穆鳶卻是看了眼柳賢妃。道:“娘娘可願意讓皇祖母回來?”
柳賢妃聞言看了眼穆鳶,這話的潛臺詞她是明白的,畢竟如今蘇皇后閉門不出好似徹底安生下去,趙太后又遲遲不曾回宮,這皇宮後廷中的大小事務便都是柳賢妃一手掌控着,站在權力巔峰的感覺自然是極好的。穆鳶這般問話變是讓柳賢妃意識到,當初留在身邊的小丫頭也開始有了心思了,這便是想要問她的意思,一旦趙太后回宮那麼柳賢妃的地位必然不如今日的威風光鮮,而穆鳶顯然是在思量她的感受。
自己曾經看重的小公主不再是那個單純沒有心眼兒的,而是有了些精明,這並不會讓柳賢妃覺得異樣,反倒覺得欣慰起來。她伸手輕輕地附上了穆鳶的手背,笑着道:“本宮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不過太后回宮倒是好事。”說着,柳賢妃對着月娘用了個眼色,月娘便快步去了一旁的桌案上取來了一個木盒,而後打開了盒子,便是看到裡面金玉雕刻而成的鳳印,蒙着明黃色的布,只露出了邊角,卻也能看到及其名貴的模樣。
柳賢妃並沒有伸手去拿,而是隻管看着,沒言語。倒是穆鳶在鳳印拿過來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裡頭蘊含着的蓬勃的靈氣,穆鳶下意識的伸手出去拿,但馬上就縮回了手臂,緊緊地抿住了嘴脣,只管直勾勾的盯着看。以投豆扛。
靈氣,那是鳳印上接受了太多人的跪拜與渴望而集結而成的,縱然是個死物,卻是已經頗有靈識。曾經便有傳國玉璽自行認主的情況發生,便是那玉璽歷經了數百年時光,早就已經有了靈識,能夠分辨主人的。這鳳印縱然不及玉璽的尊貴,卻也靈氣充足,自然會對穆鳶有所吸引和影響。
柳賢妃卻是沒有意識到穆鳶的異樣,只管道:“這東西給了本宮已經快要滿一個月了,但是本宮動用它的時候卻是很少。”
“爲何?”穆鳶把眼睛轉向了柳賢妃。
柳賢妃則是平靜的笑道:“說來說去,本宮不過是個妾室,這東西用了損德行的。況且這宮中時時刻刻都是人心算計,本宮以往前面還有人立着,自然是不會憂心,如今卻是成了個最前頭的靶子,什麼事情都扔了過來,可是裡面難免沒有後宮妃嬪甚至是蘇皇后讓人來挖的坑,本宮哪裡敢拿主意呢。”
穆鳶點點頭,嘟囔道:“着實是麻煩了,幸好我現在不用去管那麼多。”
剛剛還看上去精明瞭些的女子,這般說話的時候就又回到了那個毫無心眼兒的小姑娘了。柳賢妃笑着瞧着她,道:“爾雅還年輕,倒是可以慢慢適應些了。王府後宅比不得宮裡,但你身爲一家主母自然也是有好多要學的。”
穆鳶沒言語,只管抿脣一笑,便是低着頭用手指頭撥弄着柳賢妃手指上的夾套,似乎對上面的花紋十分專注的模樣。
柳賢妃也不再多說什麼,只管笑着瞧着她,越看越覺得歡喜了。
不過就在這時候,卻有宮人進門,看上去神情頗有些急切。柳賢妃對着月娘揮揮手,月娘便是走了過去微微低了頭,那宮人便掩了嘴脣與月娘耳語一陣。月娘微蹙眉間揮手讓宮人下去,而後快步上前,行禮道:“娘娘,奴婢有事情稟報。”
柳賢妃倒是沒有什麼避諱着穆鳶的意思,只管低頭瞧着穆鳶笑眯眯的臉,嘴裡則是道:“只說便是,本宮聽着呢。”
月娘也知道柳賢妃與穆鳶的親厚,也就不再猶豫,微微低頭道:“回娘娘的話,剛纔太醫院傳來了消息,說是木婕妤那裡有了好消息。”
柳賢妃的手猛地頓住,穆鳶擡頭看去,就看到柳賢妃眼中的狠厲光芒一閃而過。
不過柳賢妃沒有言語,只管微微蹙起眉尖不知道想着什麼,倒是穆鳶坐起了身子,頗有些好奇的看着月娘輕聲道:“你說的好消息是什麼消息?說全些。”
月娘看了看柳賢妃,見她沒有阻攔的意思,方纔道:“回瑞王妃的話,今日是月初請平安脈的日子,有太醫回稟,便是去給後宮妃嬪請脈的時候,診出了木婕妤娘娘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只是喜脈漂浮尚且不能確定,太醫爲了穩妥便是來回稟,希望有所措施,恐怕傷了龍裔。”
穆鳶心道果然如此,不過她倒是沒有什麼意外,只管抿脣笑了下。
或許她對於木婕妤多有利用,但是難得木婕妤是她入了眼的,故而倒是沒有什麼陷害的心思,拿給了她的生子丹藥也是對的。丹藥不會讓女人憑空懷上孩子,但是憑着木婕妤如今的受寵和隆帝的愛護,懷上龍裔是遲早的事情,穆鳶不過就是把這個時間提前了罷了。算着日子,正正好好的一個月,時間倒是極準了。
但是一個突如其來的孩子倒是讓柳賢妃有些措手不及,蘇皇后在後宮這些年來,對這種事情防範的極其嚴格,單單是柳賢妃知道的便是有不少手段,請安時候喝的茶,賜下來的晚宴,甚至是合歡時候點燃的香料,或多或少有些問題。不過蘇皇后能毀了女人的身子,卻沒有膽子去壞掉隆帝的筋骨,故而這宮中或許還時不時的有麟兒降生,但總歸是不多的。這些年來隆帝對這些事情看得越發淡了,宮中便是安靜許多。
可誰能想得到,這新得寵的木婕妤居然有如此本事,生生的拼出了個孩子來。
柳賢妃的眼睛又看向了鳳印,一時間五味雜陳。
如今蕭宇承已經有望繼承大統,柳賢妃自然是要支持他的,這新出來的孩子就是個變故,即使是計算着柳賢妃爺不願他出生,可偏偏如今掌管後宮的便是她自己了,這鳳印拿在手裡非但沒有好處,偏偏還有了壞處,她不僅不能讓木婕妤出現絲毫的疏漏,而且還要事事盡心竭力的照看纔是,不然最後落了罪責的便是柳賢妃自己。
早該交出去的,若是早點迎回來趙太后纔好。
柳賢妃咬咬牙,直接起身道:“月娘,去找官家遞了摺子,本宮要去見太后娘娘拿個主意。”
穆鳶則是笑眯眯的歪歪頭,知道這次蓁蓁必然是要離開了的,着實是可喜可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