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化皇后陵旁,濃廕庇日,寂靜的守陵小屋中,有人竊竊私語。
假孕之事,意外提前暴露,高有全以柯雅潤中暑患病爲由,讓阿黛感念前恩去探望,同阿黛去商議辦法。
"讓你假裝有孕是什麼目的,你全忘了嗎?沒事去惹惱沈竹君幹什麼?說過多少次,等時機成熟再一舉扳倒她,你這麼亂晃盪,把整個計劃都毀了!"柯雅潤嚴厲地訓斥着阿黛。
不敢辯駁,只能低着頭啜泣,阿黛心中既恨沈竹君,也恨柯雅潤他們,她很清楚柯雅潤所做都是爲了柯雅潔受寵,以便柯家把持朝政,自己只是顆小棋子。
誰又甘心只當個小棋子,能得皇上寵愛,人生會有無數種可能,若是做那麼多隻爲讓別人獲利,是不是傻?
再說韓澤熙即便不是皇帝,那也是英俊又強大的男子了,阿黛不是無情的物件兒,是多情少女,她很不樂意在韓澤熙生命中只是因這美人計而存在。
可惜她無法主宰自己命運,只能按着別人安排去走人生每一步,那眼中的淚,全是真正因悲傷而流。
高有全察覺出阿黛情緒反常,向柯雅潤擺擺手,又笑說:"她也是想激怒沈竹君,好早日成事嘛。哪知道喬楚詩巧合在場?她更不知道喬楚詩法力如何,很多人都以爲喬楚詩只是會念念經,講講道。"
"唉,也罷,罵死她也無用。"柯雅潤斜瞥阿黛一眼,再向高有全問,"接下來我們只能提前實施計劃了,具體怎麼行動?"
高有全壓低聲音講了一番,又和柯雅潤議論幾句。因他雖有滿肚子壞水,可這女人宅院中的事,還是柯雅潤懂得多些,高有全認真聽取意見後能做出更好的謀劃。
反覆商討,毒計定下,高有全與阿黛回宮去了,柯雅潤繼續裝病。
七月十五,段夢柔在紫霄宮辦法會,饗獻各路陰魂;法略在普救寺辦法會,爲孤魂野鬼超度。
韓澤熙往這兩處去上香,再去碧洗宮看喬楚詩爲英靈祭獻的法會。
宮中妃嬪都沒有出宮,在御花園一個小湖邊放河燈。
這湖通宮外護城河,許多宮女也帶着少女春心,做些精美河燈,悄悄放入香囊手絹之類,盼着能被人撿去,演繹出一段紅葉傳詩佳話。
事實上,河燈隨水漂出宮,並被少年書生、英武俠客之類撿去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倒有可能被老太監撿了去。
因爲湖下通護城河的暗渠旁有幾處鐵絲網,既可以防壞人偷偷入宮,又可以防宮中的物品被弄出宮私賣,連垃圾都攔在一處了,有老太監定期去清理。
雖不能傳燈出宮,但這是一個美好祈願,宮中的人皆是虔誠放燈。
阿黛做了一個並蒂蓮燈,在一衆小太監和小宮女的圍隨下前呼後擁而來。
沈竹君做了一個葫蘆形河燈,葫蘆上刻寫着"天下福安",因這幾年見多了腥風血雨,期盼有太平盛世。
她身體弱,沾了湖邊草葉上的露水怕受風寒,阿綠讓她在一旁看着就是,由阿綠代她將葫蘆燈放入湖水中。
正要伸手放燈,一個小宮女推阿綠一下,"讓一讓、讓一讓,黛美人要來親自放燈。別在這兒擋着,黛美人如今是千金之軀,磕着碰着了,你可擔待不起!"
沈竹君由小太監陪着在湖邊散步,沒注意到這邊,阿綠早看不慣阿黛那些人了,擡了擡下巴冷笑說:"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皇后娘娘身邊的掌宮宮女,不論皇上多寵黛美人,見了皇后也該遵禮守份。"
阿黛尖利笑了幾聲,走向阿綠道:"我是該在皇后娘娘面前遵禮守份,可你一個小小宮女敢來攔着我?"
"見過黛美人,奴婢並沒有攔着你們,只是我們先來放燈,你們得講個先來後到吧!這湖邊如此寬,不能到別處去嗎?"阿綠恭敬行禮後,又不肯示弱地說。
阿黛哪會走?她再向阿綠靠近些,拖長語調說:"此處要平坦些,去那些坑坑窪窪的地方,若是摔倒了,傷了龍胎可怎麼辦?"
此時,沈竹君已見到他們爭執,急忙走過來:"阿綠,不必爭了,我們讓她。"
她們取了燈要走,阿黛這方的幾個小太監圍過來,故意重重撞阿綠兩下。
阿綠跌倒在地,葫蘆燈摔下水去。因沒有把燈點燃,又是燈頭朝下栽去,那"天下福安"燈入水即沉。
沈竹君眼前一黑,差點兒暈倒,她不是可惜那燈,是彷彿看着太平盛世的祈願沉入水中。
阿綠氣憤地翻身而起,踹了身旁的小太監幾腳,指着還圍住她的幾個小太監吼:"你們幹什麼?我們讓開了,你們還要怎麼樣?"
這分明是故意挑事,怕出意外,沈竹君冷冷看阿黛一眼,高呼一聲:"侍衛快來。"
在不遠處值崗的金龍衛急忙朝這邊跑,在沈竹君轉頭呼喚侍衛的一剎那,卻聽“啪啪”兩聲脆響,是阿黛扇了阿綠兩耳光!
阿綠雖是奴婢,從沈府到慎郡王府,再到皇宮中,因她辦事公正,爲人和善,還從沒有人如此對待過她,一時之間愣住不知該怎麼辦,只委屈地淚流不止。
沈竹君待她如姐妹,心中憤恨,見阿黛還要再揚手打人,本能地伸手拉住阿黛的手腕一扯,"你別欺人太甚!"
原本已跑過來的侍衛們見皇后與黛美人動了手,都停下腳步,他們只能觀望,不敢勸阻。
沈竹君本來是嬌小瘦弱之人,又手無縛雞之力,可阿黛竟像是紙片人似的,這一拉一扯之下,居然搖晃着摔倒在地。
沈竹君還沒反應過來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力大無窮,阿黛已經哀聲呼痛。
"救命,救命……我的孩子要沒了……"
她這一喊,小太監和小宮女們都反而急忙退後三步,只留沈竹君和阿綠還在阿黛旁邊,連趕過來的侍衛們都停在原地不敢向前。
"救命呀……救命呀……"阿黛身下滲出鮮血,浸染白羅裙紅得觸目驚心。
沈竹君定了定神,向衆人說道:“快去傳太醫啊!你們別發呆,有什麼事我來擔着。”
此處出了意外的時候,喬楚詩正辦完法事請韓澤熙到書房稟告事情。
她說出阿黛沒有懷孕,又推測這假孕之事定有陰謀,可話還沒有說完,宮中太監快馬來報。
聽得黛美人被沈皇后推得摔倒,而後小產了,喬楚詩嘴歪了歪,事情這般湊巧,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韓澤熙臉色一沉,並沒有表示不相信喬楚詩所說,也沒有顯得對阿黛小產之事有多着急,只是讓喬楚詩隨同入宮去辨個究竟。
阿黛已由沈竹君派人送回興高亭,太皇太后趕了過來,將所有當時在場的人都暫時扣留在屋外,一會兒後,又讓沈竹君和阿綠守在臥房側旁。
太醫前來診治過,有的說是摔倒而致流產;也有的說是經血閉滯,用了活血化淤的藥物後導致經血突然衝出來,阿黛這般痛苦是因有輕度血崩。
各執一詞,難辨對錯,韓澤熙到了之後,阿黛拉着他的手,不停落淚。
阿黛小臉慘白,嘴脣也沒有血色,着實可憐,他也於心不忍,無奈地看看這個瞧瞧那個,他沒了主意。
太醫們爭論不休,喬楚詩請求找最有經驗的穩婆來驗看,還不信證實不了假孕詭計了。
韓澤熙正要下旨,高有全讓人押着專門照料阿黛的那個劉太醫前來。
這讓衆人都不明白怎麼了,紛紛好奇向他看去。
"皇上,黛美人的確沒有懷孕,但也只怪這劉太醫陷害,並非是黛美人有意欺騙。"高有全語速不疾不緩說着,讓在場的人都聽得很清楚。
阿黛哭喊起來,說自己明明停了月事,明明有身重腰痠的感覺,又說高有全是被沈竹君收買了,纔要誣衊自己。
那副恨不得吃了高有全的模樣,彷彿整件事不是聽他策劃,而是真的在怨恨他。
“黛美人請息怒,我並非說你假孕欺君,是你也被劉太醫矇騙。"高有全向她施禮後,又再向韓澤熙說,"皇上,能否容我把事情詳細解釋?”
說了一遍,衆人都聽得似懂非懂,高有全想了想,再向衆人說:"這劉太醫故意用藥使黛美人經血閉滯,令她自以爲有孕,而前幾天又用通經行血的藥物使她突然血至,藥物所致加上黛美人受驚嚇,才引得幾乎血崩,又讓人誤以爲是流產。"
在場太醫皆知道有閉經或延遲經期的藥物,也知道那些藥對人傷損很大,若是再又用通經血的藥物去催,更是傷身。
照高有全所說,黛美人已感不適,但爲了放河燈強捱着,去了之後又與沈皇后發生爭執,推搡吵鬧間加重不適感,血勢洶涌被當成流產完全有可能。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我哪裡得罪你了?你目的是什麼呀?"阿黛朝劉太醫怒吼着。
劉太醫瑟瑟發抖,什麼也說不出來,高有全接話道:"他是要讓黛美人背上欺君之罪,讓黛美人失寵,甚至被殺呀!"
阿黛大吼大叫,不停問劉太醫:"你爲何如此害我?"
太皇太后讓她好好養身體,高有全又說已審出劉太醫底細,韓澤熙讓興高亭的掌宮宮女先講講今晚發生的事所有細節……
他們鬧成一團,沈竹君和喬楚詩及阿綠相互對視,輕輕搖頭,如今且冷靜旁觀,看高有全還要耍什麼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