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棄了?還是因長得太高被嫌棄?
彈劾已經令雷鵬憤懣不平,來和迂腐唐博昭理論,竟然還被他妹妹嫌棄。雷鵬想發怒,可看清唐文昭後,滿腔怒火倏忽間變成滿腹委屈。
"不是我故意要長這麼高",雷鵬俯低身,認真對唐文昭說,"別看我這麼高大,我可不是傻大個兒,很靈活的呢。"
鼻直口方,堅毅剛強,他一向是軍中英武魁偉的代表,但此時癟着嘴露出委屈又討好的笑容,讓他自己對這副模樣也感到新奇。
不要說自己絕對不會怎樣,人往往會有自己也沒發現的那一面。
唐文昭退後兩步,離他遠了一點,這個傳聞中貪婪暴虐的男子不僅擁兵自重,斂取橫財,還無恥下流啊!難怪怪哥哥要彈劾他,光這一雙色.眯眯的眼睛也足夠令人討厭。
"你到我家來是想威脅我哥哥,逼他妥協?"仰起的小臉神情嚴肅,帶着凜凜無畏的勇氣。
只是那稚氣未脫粉嘟嘟的臉頰,讓嚴肅感減低很多。
雷鵬掣出隨身所配震雲刀,端起平時軍中姿態,偷瞄了瞄姑娘。
震雲刀是雷狂的老戰友送給雷鵬的週歲賀禮,剛可削鐵如泥,柔可吹毛斷髮。寶刀配英雄,他要展現英雄氣概!
可是,唐文昭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冷冷一聲嬌哼,唐文昭撤出明正劍,橫眉怒目擺出對敵架勢。她像只小貓,面對強敵,仍舊勇敢亮出爪子。
雷鵬嘴角抽抽,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是不太妥當,于于憨憨地說:"嫌我太高是吧?我今天特意來向你兄妹倆證明,我是靈活的高個子!"
話音未落,他已躍出門外,在前院中穩穩落地,起了一手刀法套路的亮刀姿勢。
唐文昭有點沒反應過來,跑到門口狐疑看着他,唐府沒有護院奴婢之類,但僅有的幾個老僕都相當勇敢地護到了小姐身邊。
“我先給你舞一套我幼年學的入門刀法。”身姿矯健,刀光閃閃,雷鵬當真練起入門刀法,但因他練得精熟、又勢如猛虎,入門刀法也顯出巨大威力。
唐文昭神情略鬆,雖說不明白他發哪門子瘋來舞刀證明他是“靈活的大個子”,但能肯定他不會行兇傷人。
只是,老僕們還是不放心,派了其中一個老頭兒悄悄從後門出去,坐馬車去找唐博昭。
在齊真宮花園裡,聽說雷鵬找去家裡,還舞刀弄劍的,唐博昭大驚失色,連忙跌跌撞撞往外跑,曹備道看着他背影,陰陰一笑。
若是雷鵬真在唐府鬧出什麼事來,雷鵬難擺脫種種惡名了,對於曹備道而言,實在是好事。
匆匆回府的唐博昭腦海中不停閃現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畫面,可到了後只看到雷鵬像街頭雜耍藝人,而家中的人像觀衆。
雷鵬爲了逗觀衆開心,把刀法耍得花俏逗趣,還不時地朝唐文昭做個鬼臉兒。
“哈哈哈……你這麼用刀,你師父會不會氣得七竅生煙?”唐文昭脆生生地笑說。
“七竅生煙?那可好,他得以爲練成了噴雲吐霧大法!”雷鵬舞刀小半個時辰了,鼻尖沁出汗珠,但半點也沒顯出疲態,氣也沒大喘。
唐博昭一見這場面,所有的擔憂都成了憤怒,大步跨到雷鵬面前:“要殺要剮衝我來,不要騙我妹妹,不準欺我家人!”
雷鵬從容地收刀,向他抱拳行禮,“我與令妹切磋武藝,暢論天下風雲,相處甚歡。”
相處甚歡?看起來的確歡笑不斷,這小子在打什麼鬼主意?唐博昭皺眉盯着他。
唐文昭忙給哥哥解釋沒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又吩咐老僕準備飯菜,再留雷鵬吃午飯。
飯菜備齊,擺上院中石桌,櫻桃樹枝葉遮擋了春末夏初已炎熱的陽光,一顆顆半青半紅的櫻桃如瓔珞相串,這樣的環境,樹下用餐的人應當愜意舒適,可他們都不自在。
唐博昭與雷鵬大眼瞪小眼,沒有政敵間的恨意,也沒有朋友間的友好,朝中文臣武將裡年輕一輩翹楚,此時像兩個賭氣的愣小子。
給這位夾一點菜,給那位再夾一點菜;給這位斟酒,又給那位斟酒;唐文昭小心翼翼伺候着,總算沒讓他們鬧出什麼事,但她自己忙乎着沒吃着酒菜,等桌上狼藉一片,她餓得快前心貼後背了。
唐博昭飯後即去書房,唐文昭送雷鵬出門,到大門外要告別時,雷鵬讓她等片刻,不久後飛跑着拿了個油紙包給唐文昭。
拆開一看,是一隻燒鵝!
“吃吧,我看你在飯桌上沒吃兩口,肯定早餓了。”雷鵬笑着催她快吃。
唐文昭不知該先謝謝他,還是快吃,還是扔了燒鵝?
而那些兵部和刑部派來監視雷鵬的人盯着燒鵝快傻眼了,他們不是想吃,在唐府已安排了他們吃飯,是那隻油亮亮的燒鵝太肥膩!
拋開唐博昭和雷鵬算政敵,送吃食顯得很怪異不說,要送唐家妹妹吃的,也送桂花糕、芝麻酥、玫瑰餅吧?雷鵬只想着軍中兄弟們愛吃燒鵝,每次出海都要帶很多上船,一邊大口啃鵝腿,一邊大口喝酒,盡顯豪情!
“謝謝雷將軍!”看雷鵬被衆人盯得不好意思,唐文昭抿嘴一笑,“你和我哥哥都是爲國爲民的棟樑之材,我會勸他的,將相和,國家安!”
“不是……不是爲了讓你勸唐博昭那個迂夫子!我賴在你們家吃午飯,是爲了多瞧瞧你。”平常的雷鵬耿直而不憨傻,話一出口他才覺得自己真夠憨、真夠傻呀,可也來不及把話收回!
唐文昭微紅了臉,與他們再道告別,轉身回府。
自此,雷鵬天天必往唐家去玩,偶爾也展開地圖解說海疆局勢,久而久之,唐家兄妹從最初的對他看不順眼,到後來逐漸接受理解他,最終還挺佩服他了。
他們對彈劾的那些罪狀有新認識了,弄得審查之事一再延誤,到後來在霍圖和卓鵲村提議下,撤了審查。
此事不了了之,雷家非常高興,高有全、曹備道他們則很不高興了,但也一時沒新招兒。
趁着兒子還在京中,又早看出兒子喜歡唐文昭,雷夫人讓雷狂去提親,說了幾次,雷狂都沒注意聽,雷夫人只得擰他胳膊一下。
待雷狂轉頭看她,雷夫人才說:"你坐冷板凳那麼久了,還只爲國事操勞?快去唐府給兒子提親,再不着急辦兒子的事,我們老雷家可沒根了。"
“唐府?哪個唐府?你瞅哪家姑娘好,找個媒婆去提親就得了,催我去幹什麼?”雷狂一臉茫然。
“唐博昭的那個唐府啊!兒子看上他妹妹了,我也看那姑娘挺好,可你也知道唐家和我們鬧過不愉快,當然是你親自登門提親纔有誠意。”
雷狂連忙搖頭:“我親自登門?要是被拒絕了,那多沒面子?不去,我不去!”
雷夫人高聲吼起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阿鵬的終身大事,必須得辦好。那個霍飛只比我們阿鵬大一歲多,阿鵬還沒成親,可霍飛以前妻妾成羣呢!如今雖只有曲春愛在霍飛身邊了,但兒子快學會走路了;我們阿鵬呢,從小跟你在軍營裡學武,連姑娘的面兒也沒見上幾回呢。"
這麼一通說,雷狂才驚覺兒子不是調皮小猴子了,是得成家才行,於是帶雷鵬去唐府提親。
結果,唐博昭說:"我對雷小將軍沒有偏見了,但還是不同意婚事。妹妹剛十八歲,也還無需太爲婚姻着急,還有我父母離世前曾交待,不讓妹妹嫁官場中人。當初讓她修道,便是想讓她找一個世外之人結爲道侶,過清淨安樂的生活。嫁給雷鵬,以我兩家在朝中情況,又要捲進是非漩渦。"
好說歹說,雷狂放下面子幾次登門,但唐博昭執意不答應。
無奈,雷鵬只能滿懷失望回了越州右海營。
幾次見面議事,程浩風看他都魂不守舍的樣子,問明原因後決定幫他。
回蕊仙居後,程浩風讓胡仙仙寫封親筆信給樊楚瑤,幫雷鵬達成所願。
“這信怎麼寫?要請別人怎麼幫?”胡仙仙沒轉過彎。
程浩風詳說,"唐文昭是樊楚瑤的徒弟吧?讓她將唐文昭許配給雷鵬。既已出家,就不用聽兄長安排婚事,由師父安排婚事才合理。"
一想,還蠻有道理,胡仙仙調侃道:"爲了雷鵬的良緣煞費苦心,你當月老還不錯。"
"我若當月老定然不會出現姻緣錯亂的事,看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很有成就感。"程浩風自傲而笑。
“我才發現你很看重兒女情長啊,嗯,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還是別撮合他們吧。”胡仙仙擱下筆。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誰說的謬論?相信愛情的人,也相信正義長存,友誼長在,是真英雄,怎麼也不會做心狠手辣的惡事。"
看程浩風慷慨講話的樣子,胡仙仙略顯尷尬地假咳兩聲,他們皆不是手軟之人,在一些對手眼中,他們更堪稱狠辣無比。
程浩風看出她不認同,又拗着脖子說:“我們真心實意盼着親人朋友幸福快樂,不會‘笑人無、恨人有’,我們絕對是大好人。”
絕對是大好人?胡仙仙暗笑,真是自戀得沒邊兒了。
將信遞給程浩風轉交樊楚瑤,還不知她會怎麼處理她徒弟的事呢,能否結來良緣,還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