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紅衣少年的手腕輕擡輕放,修長無骨的手指底下,一縷輕渺的琴聲緩緩盪開,低若雲煙,清如林風,飄進人們的心間,化出了一個悠遠的意境。
人們漸漸無聲。
歐陽炎心下微顫,忍不住暗讚了一聲,絕!向夜灼翼望去。夜灼翼半合着雙目,一副陶然的樣子,這也是三日來第一次看到夜灼翼些微的神情波動,一個念頭閃過,一定要她聽聽自己的琴聲!這時只聽那紅衣少年開口隨着琴聲唱道。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知不知……”
低緩的歌聲彷彿遙相應和,與琴聲若近若離。琴聲稍高時,歌聲便低緩下來,歌聲清遠之際,琴聲又變得不可聞之。無形中給了人們一種清幽之意,像漫步青林中,忽轉過,竹橋、小樓、越女……當歌聲再次合琴,聲調順風乘雲,疊疊而上,在最高處時,歌聲止住,琴聲渺然,迂迴婉轉,逐漸低弱,直至再無聲響……
跟着一股奇異的芬芳由少年的身上散出……誰都沒看到夜灼翼的月眉一挑,脣角微翹,勾出一個優美的笑意。
紅衣少年散發出的芬芳,清、淺,淡,讓人頓覺視線一片青蔥,微伴着水氣,滲入呼吸之間,流轉周身,耳邊淡遠的琴聲卻變了。
清微淡遠的琴聲帶出了寂寞之意,寂寂好似無聲的水,越女、小樓、竹橋漸去漸遠,一聲聲的琴聲欲斷非斷,一聲聲的歌音似連非連……但終究是去了,只看到少年那半裸的腕,明淨宛如琉璃。
曲終人不見, 江上數峰青。
幕布掩去少年那一抹最濃豔的紅。
臺下的所有人如大夢方醒,齊聲歡呼,有的激動着甚至涌上臺,頓時一片混亂!
主辦方不得不派出人制止,但聽客們還是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瘋狂,不知誰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聲。
“花公子,我愛你!”
接着所有人跟着喊上
“我愛你!”
“我愛你……”
“要花公子第一!”
“對!要花公子第一!”
……
一場琴音引發的粉絲暴亂即將發生。
歐陽炎搖頭感嘆道。
“今日方知《越女歌》原來還可以這般演繹,絕!真是絕了!”剛想問問夜灼翼感覺怎麼樣,谷玉低低地啜泣起來。
“小玉,怎麼了”
谷然、焱淼都是一愣怔,只聽谷玉道。
“他……的心一定很苦,是說不出的苦,不然他彈不出這樣的琴聲…..”
歐陽炎啞然,萬沒想到一向不懂琴聲的谷玉竟然說出這番知音才能說出的話。剛要安慰幾句,可谷玉卻越哭越厲害。
“哭什麼!”谷然笨手笨腳地給妹妹擦着眼淚,“不就是琴彈得好點嗎,依我看,一個男的長的像女子不是什麼好人!”
“不許你說他!”谷玉衝哥哥發了脾氣。
谷然剛要發作,焱淼拉了拉他。
“還是做哥哥的呢,你看你!”
夜灼翼淡淡地道。
“天地爲爐,衆生無不在苦苦煎熬中,他不過是其中一個罷了。”
“我不要!”谷玉稚氣地睜大了眼望向夜灼翼,堅定地道“我不要他煎熬!”
“你要怎地?”夜灼翼像是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我……我……我要給他銀子,很多銀子,我……我不會叫他受苦的!”雖說帶着淡淡的羞澀,但卻是無比的堅定。
谷然一皺眉,臉上有些掛不住,小玉這是怎麼了?
夜灼翼一笑,輕輕點了下頭。
“好啊,一會你可以跟他說說。”
“……跟他說……”谷玉愣住。
其他人也看向夜灼翼。
夜灼翼道。
“他叫花無惜,是我的弟弟……”
“你弟弟!”歐陽炎驚訝極了。
焱淼略一怔,露出恍然的神情。
谷然想起剛纔說的話,更覺得不自在。
“……無惜要參加今年的桃花城琴藝大賽,想贏得那張千年古琴給我,要我來這裡給他捧場,我便來了。”
……原來……如此!歐陽炎有些不是滋味,怪怪的不舒服。
“他是你的親弟弟嗎?”谷玉卻不管其他,直接問道。
這也是歐陽炎最想知道的,只是不好開口。
“不,不是。”夜灼翼像是沒看到谷玉目光中的敵意、歐陽炎神情的微黯,淡然道,“無惜是孤兒,我十歲救了他,便將他當作弟弟養大。”
“你養大的他,怎麼可能,你才十歲!”谷玉站起身了,一副你撒謊的意思。
“小玉!”谷然低聲呵斥。
夜灼翼不在意地道。
“他只是我的弟弟,谷姑娘多心了。”
谷玉像是意識到什麼,低下了頭,坐下。
“夜姐姐,我……”
一聲銅鑼打響,接着傳出一個聲音。
“今年琴藝大賽第一名是花無惜公子——獲得白銀千兩,古琴一張——”
這位花無惜公子的粉絲們這才停止了暴動的跡象,但另一波慶祝的亢奮熱情再次蔓延!
“花公子,我愛你!”
“我們愛你!”
……
“……夜姐姐,我,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花公子啊?”谷玉小聲道。
夜灼翼笑笑。
“焱淼告訴過他我們會在這裡等他,我想賽事結束了,他會很快來的。”
歐陽炎看了一眼焱淼,那意思像是在說,這麼大的事你竟然不告訴我!
焱淼看到歐陽炎的目光感到很冤枉,過去雖然聽說過這個掌門人有個弟弟,可一次沒見到,自己又勤於習武,很快就忘了。昨日花無惜脫穎而出,夜灼翼叫他去給這個琴手捎個口信,並沒提是她的弟弟,他打聽了花無惜的住處口信送到,也沒在意。今日才知道這個妖嬈少年竟然是夜灼翼的弟弟。
焱淼偏愛武技,對琴只是一般的喜歡,所以並沒表現太意外。
“姐姐!”
隨着一聲歡喜的喚聲,進來個紅衣少年。
正是花無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