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安微微一笑,“只是奴才的猜測。”
葉隆揉了一下眉心,“如今雖沒證據顯示白擎夜是清平下的手,但是葉宸在去薈福寺的途中遇到的殺手,卻一定是她派出去的,那屍體也是她安排的,因爲她確信宸兒死了,她要告知衆人,宸兒死得這麼不體面。除了她,還有誰這麼恨宸兒?還有誰可以拿到宸兒的衣裳和首飾誤導衆人的目光?”
晨安見他說到了案子上,便問道:“那國公爺的意思是去還是不去?”
“去,命人去通知公主,讓她一同前去,我倒是要聽聽,把一個奴婢打得這樣傷,是不是她下的命令。”葉隆臉色陰沉地道。
晨安猶豫了一下,“只是這樣一來,國公爺和公主便真的要撕破臉了。”
葉隆冷冷地笑了起來,“上一次老太太壽宴,已經撕破臉了,她但凡有半點重視夫妻感情,也不至於會這樣虐待我的兩個孩子,天兒那一次,已經讓我寒心,這一次是宸兒,如果不是太皇太后的暗衛,那麼,宸兒是再也回不了來了,事到如今,晨安,你覺得我還應該再忍下去嗎?”
晨安神色一振,道:“國公爺,您早就不該忍下去了。”
葉隆這一次是徹底寒了心,他心裡明白,皇上和太皇太后都知道葉宸這一次遇到殺手是清平派出的,但是皇上在下旨徹查的時候,只命人徹查白擎夜在獄中中毒一事,一個字都沒有說到葉宸遇到殺手一事。
沒有人追究此事,清平便能躲過去,他積極調查白擎夜被下毒一案,就是因爲覺得是清平下的手,只要查到證據,就是皇上有心放過清平,也不可能了,毒殺當朝二品大員,即便是公主王爺,也難逃罪責。
所以,當時在宮中,他沒有提出要爲葉宸調查殺手一事,他認爲,只要查明白是清平對白擎夜下的毒手,就能夠入清平的罪。這也是爲何他這段時間積極配合調查。
只是,如今查明白,是王世安手底下的人做的,和清平沒有關係。
入不了清平的罪,那麼,他便容不下她繼續在這個家中,他要提出和離。
既然立了心要和離,那又怕什麼撕破臉?橫豎,他這個國公爺,在京中已經是沒有尊嚴沒有面子的人了。
清平本以爲讓老太太過去,便能救下王珪與李長安,卻想不到葉宸連老太太的賬都不賣,鬧了起來。
葉隆命晨安來請她去的時候,她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是,此事到底是因她而起,葉隆既然說話了,她也不能不去的。
如今只能是慶幸,白擎夜那邊算是對付過去了。
她領着李嬤嬤與一衆侍婢來到攬勝苑。
葉隆也是剛來到,夫妻兩人在門口遇上,清平上前想與他打招呼,他卻冷着一張臉進去了,連看都沒看清平一眼。
這般的漠視,比吵鬧更傷人心,清平的眼底涌上了霧氣,被她倔強地逼了回去,挺直腰,走了進去。
今夜的攬勝苑,確實是夠熱鬧的,老太太一聲令下,府中所有的護衛教頭們都來了,小廝家丁侍婢們站在兩旁,火盆發出光芒,照亮了這個本該寂靜安寧的夜晚。
清平看到滿身是傷的王珪與李長安,也禁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她怎料到葉宸下得了這樣的手?
葉隆見此情況,也微微蹙眉,老夫人見他來了,頓時厲聲喝道:“你來得正好,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如今是能耐了,連我都敢頂撞了,你們來晚一點,只怕我這老婆子也跟這兩人一樣的下場。”
葉隆皺着眉頭說:“母親言重了,宸兒不過是處置兩個下人而已。”
老夫人沒想到葉隆竟然幫着葉宸說話,不由得更是大怒,“處置兩個下人?有這樣處置的嗎?這是濫用私刑,這倆下人犯了罪送官府究治就是,犯得着這樣嗎?再說,他們也沒犯什麼事啊,那賤婢護主不力,難道就不該打一頓嗎?也沒鬧出人命,卻要如此刻薄下人,毒打下人,傳出去,咱國公府的臉面還要不要?”
葉宸聽得此言,冷冷一笑,“老夫人,孫女也沒鬧出人命,你說小靈護主不力,該打,好,這頓打,我們攬勝苑認了,只是這兩人對我出言不遜,給一頓打,就不該了?老夫人巴巴地來攔阻孫女懲治下人,正氣凜然說了一大堆,就捍衛了國公府的臉面了?”
老夫人氣得渾身發抖,指着葉隆怒道:“你自己的女兒,你看着辦。”
葉隆看着王珪與李長安,若不趕緊救治,這兩人性命便難保了,他看着葉宸,“你打算如何處置這兩人?”
葉宸眼底閃過一絲戾氣道:“送到亂葬崗,任他們自生自滅。”
“何必鬧出人命?這大晚上的送出去,必定被野狼吞噬,活不成了。”葉隆道。
葉宸冷淡地道:“那便不是我該管的事情了,我只知道,我如果晚回來兩天,小靈也活不成了,府中上下,包括父親與老夫人,沒有人爲我的侍女說過一句話,如今你們倒是巴巴地趕來爲他們二人求情,真是主僕情深啊。”
葉隆聽得此話有怪責他的意思,不由得沉下臉來,“好了,見好就收,你真要把事情鬧大嗎?”
他過來處理此事,本是以爲老夫人要阻止她懲治這倆奴才,只是沒想到她已經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卻還不不依不撓的,不由得也動了怒氣。
“見好就收!”葉宸站起來,冷冷一笑,“怎麼個見好啊?我要把他們扔到亂葬崗去,你們一個個地過來護着,怎當初沒見護着小靈?”
她看着老夫人,一字一句地道:“我剛纔說了,不管誰來都沒用,這兩個奴才,我是殺定了。”
老夫人見葉隆也降不住她,不由得冷笑一聲,“我偏就要護着了,怎麼地?來人啊,把兩人擡下去,誰敢阻攔,便把她的手給我剁下來。”
府中的侍衛家丁加上正副教頭,少說也有三十餘人,她就不信,這三十餘人,還不如兩個丫頭。
葉宸脣瓣揚起一抹淡笑,看着以爲得救正得意洋洋的王珪與李長安,“送去亂葬崗,你們或許還有一條活路,但是現在,老夫人既然逼着我在這裡下手,我也沒法子,你們要怪,就怪老夫人吧。”
說罷,衝桑娜與阿依塔一揚手。
兩人手中的匕首飛出,正中兩人的心臟,不偏不倚,匕首沒入只露出刀柄,血液是飛濺而出的,可見匕首陷入的力度有多大。
兩人痛苦地抽搐了一下,臉上得意的笑容凝固,彷彿不相信葉宸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殺他們。
衆人都驚住了,這一刀乾淨利落,出手沒有絲毫的猶豫,證明下手的人沒有絲毫的顧忌,她們兩人,只聽二小姐的命令,是連國公爺與清平公主都沒放在眼底的。
此舉真的清平公主鎮住了,即便是今天葉宸到鳳織苑拿出刀子,她覺得葉宸只是狗急跳牆,恫嚇她一下,卻沒想到如今當着她父親和祖母的面,也敢出手殺人,半點情面都不賣,這可就不是恫嚇了,她是鐵了心要跟府中所有人的對着幹。
葉宸微笑,“好了,現在可以把人帶走了。”
老夫人兩眼一黑,幾乎暈倒過去,婆子急忙把她扶住,她指着葉宸,怒不可遏,“好,如今出了人命,看你如何跟衙門交代。”
她盯着葉隆,厲聲道:“當着我的面也敢下手殺人,這樣的禍害你是不是還要包庇?”
葉隆對葉宸的這個舉動也顯得很驚愕,他終於意識到,這個女兒,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特別殘暴的方式,表達了她在這個府中所遭受一切不公平的憤怒,她沒打算指望任何人給她救贖。
他的心,倏然冷靜了下來,“母親想怎麼做呢?”
老夫人厲聲道:“還能怎麼做?出了人命,就得報官,否則他們的家人找上門來,我們國公府說不清楚。”
葉隆回頭看着清平,“公主以爲呢?報官嗎?”
清平聽到這疏淡的稱呼,冷笑了一聲,回以同樣疏冷的話,“一切但憑國公爺做主就是。”
雖然此事因她而起,但是,小靈卻沒死,就算鬧到衙門,她也可以置身事外。但是葉宸殺了人,即便殺的只是奴才,也要被問罪的,除非,這個奴才曾殺過人,鬧出個人命,那麼主子就可以私下處理了。
否則的話,朝中有律法規定,主子可以責罵甚至責打奴才,但是出了人命,是要追究的,不過,一般世家,打死了奴才,會給家裡塞點銀子草率了結,沒有人會鬧起來。
這樣主動把人送官查辦的人家,倒是少見。
葉隆聽了清平的話,竟揚起了一抹笑容,笑得十分古怪陰冷,“既然老夫人和公主都說要把此事鬧大,那就鬧吧。”
他回頭對晨安道:“去一趟衙門,說府中死了人。”
老夫人聽了這話,臉色纔好看了些,卻還是指着葉宸怒道:“我葉家沒有你這種大逆不道的子孫,你收拾收拾你的東西,滾出這個家門,就在大門口等着,等着衙門的人來。”
葉宸卻轉身就進去了,對桑娜與阿依塔道:“送客!”
桑娜站在老夫人面前,面無表情地道:“諸位都請吧,我家郡主要休息了。”
老夫人只差沒背過氣去,她怒吼一聲,“來人啊,把葉宸的東西給我都丟出去,人也趕出去,盯着她,不許她走遠,否則官府的人過來沒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