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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盈不買帳,按着我胳膊,鄭重其事道:“小沉,既然你不喜歡他,我介紹許劍一哥們給你認識吧?家裡巨有錢,人也挺好。回頭我跟許劍說說去。”

她居然要把男友的前女友介紹給男友的朋友,真是諷刺。

我還不習慣“許劍”着兩個字不時從譚盈口中冒出來,聽得一身冷汗,直想找個地方藏身。而譚盈,無論何時總是笑盈盈樂在其中的樣子。

不過幾日,她果然又提此事。而且正色道:“小沉,我跟許劍說了把你介紹給他哥們的事,他居然反對,最過分的是連個正當理由都給不出,所以一直沒有實施。今晚那人要叫幾個朋友k歌去,剛好缺一女生,我帶你去認識他吧,好不好?你全當陪我去充數。”

我當然不能去。許劍的朋友大體認得我,去了不是自討沒趣麼。於是推脫:“今天怕去不了,工作堆在那裡等我挑燈夜戰,哪有心情k歌?難道要我苦着臉獻上一首《最近比較煩》?”

譚盈卯足力氣反駁:“小沉我太瞭解你,從來不會加一秒鐘班。”

我哭笑不得:“你人緣那麼好,怎麼愁一個充數的朋友。”

“可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說罷,她真的苦下臉來,悶頭不樂。

一個下午我都如坐鍼氈,恨不得突發一場怪病被送急診。熬到快下班,恰巧有朋友來電約我,若在平時我一定盡力推脫,但這次連去哪、同行有誰也沒問一口答應下來,然後向譚盈搖搖手機,訕笑道:“對不起譚仙,我今天有約了。”

按朋友磊子說的地址找了去,一下車便見他在不遠處的廳門口衝我招手,擡頭一看招牌,竟然也是k歌。互相寒暄幾句,忽然想起磊子曾是我與許劍共同的朋友,心裡有些發毛,連忙問一句:“都是老朋友嗎?”

磊子拉着我往裡面走:“新朋友。別擔心,等會我幫你介紹。”我心中大石終於落下。

大包廂裡已有五六個人,點歌的、點酒的、閒談的,全部淹沒在音樂裡。磊子把我引到一個在吧檯點酒的人身邊道:“巖哥,介紹你一美女,藍沉。”

這個被稱爲巖哥的人身材不高,微胖,比稱着略瘦小的磊子更顯得壯碩。一雙濃眉帶了三分嬌縱,三分傲慢,單眼皮下是銳利的眼神,這樣的組合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使他的任何表情都十分剛硬且霸道。

他打量我一秒鐘,我也打量無造型可言自己,素面朝天、衣着隨便、頭髮胡亂綁成馬尾。他伸手問候:“果然是美女。我是熊巖,你可以叫我巖哥。”我禮貌地握手問聲你好,心中嘀咕,一定是個養尊處優的人,不然怎麼說起話像黑社會老大般毫無禮貌?

這時一隻大蛋糕送了進來,熊巖趕忙去招呼來人。磊子示意我他既是今天主人,這場k歌算是他生日派隊,請的朋友比較多。說到這裡他忽然神秘兮兮的把我拉到角落說:“今天許劍也會來,帶着他現任女友。”

此話一出,我立刻五雷轟頂,崩潰地瞪着他:“你怎麼不早說?!”

“有什麼好怕的,你們只不過……”

我把他的話橫刀欄住:“你有什麼居心?給我難堪還是給他難堪?”

他見我真動氣委屈道:“你又沒問。”

顧不得爭辯了,我抓起包要往外衝,一頭撞上走過來的熊巖。他欲問我什麼話,那邊譚盈的笑聲已經到了門口。我只好轉回去狠狠瞪住磊子,借昏暗的燈光掩護。偏偏譚盈一進門就驚叫一聲,拉着許劍飛奔過來,一邊大嚷:“你還是來了小沉,我們果然有緣。”接着又手舞足蹈地推許劍:“你不記得了?是我多次向你說起的小沉啊,丟手機的那個。”

看樣子她一點也沒想追究我來到這裡的原委,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並趁機向許劍瞟了一眼。他雙眉緊鎖丟給磊子一個眼色,彷彿在說:“你怎麼能帶她來?”

磊子也自知心愧。雖然關於分手的原因我一直欠他解釋,但作爲朋友他把一切看在眼裡,無論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他都不該趟這趟混水把我們湊在一起,更何況他明知許劍又有女友,明知道三人相見難免尷尬。簡直該拖出去五馬分屍!

但譚盈待我態度一定把磊子弄糊塗了,他摸不着頭腦,剛欲開口說話,我不管三九二七使勁在他手臂上掐下去,拋一個白眼瞪得他大氣不敢喘。譚盈同他招呼問他近來如何,他也不做聲。

這一晚整個包廂熱鬧翻天。譚盈亮開嗓子爲大家獻唱不得半刻消停,磊子生怕說錯一句話悶聲喝酒,其他人各得其樂。惟獨我與許劍,隔着譚盈的座位,各懷心事。幾杯黃湯下肚,一直坐我另一邊的磊子沉沉睡過去,我這個最想買醉的人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時刻盼望着俟機溜走。

許劍忽然冷冷地問:“爲什麼要來?”

我被他嚇一跳,繼續盯着唱歌的譚盈不回話。

他又道:“你不能與熊巖在一起,他不是你的對象。”口吻好似命令。

我好笑,他把自己當成我什麼人?

說曹操曹操到,此時熊巖搖搖晃晃端着酒杯走過來,已現醉態,眼神迷離地敬我一杯。我腦袋裡仍回放着許劍剛纔說的話,一揚頭賭氣把杯裡的酒喝個底朝天,差點嗆住。熊巖拍手叫好,直誇我是女中豪傑,他坐在我與許劍中間的沙發,一手搭起許劍肩膀,看着我說:“你們在聊什麼秘密?”然後又對着許劍:“你小子,認識美女也不捨得給哥們介紹,想腳踏兩條船?”

這話一出,我心裡咯噔一聲,忽覺此人此時其實心中不能更清醒,醉話怎能說得這樣明白且玄外有音?立刻滿臉漲紅。見許劍一言不發,熊巖又轉而對我笑:“美女,今天我是壽星,大家都帶禮物來了。”

話語裡帶着不可一世,分明想敲詐。我只得陪笑:“事出倉促,萬分抱歉。”

“不用抱歉,其實你只需留一件東西,我立刻原諒你。”

我仍笑,不接話,不問他想要什麼。他的生日本與我無關,何來過錯需他原諒?若是有錯,只錯在今天誤打誤撞,撞錯了地方。

他不死心,湊過來指着自己一邊臉頰說:“在這裡留一個香吻。”這話帶着酒氣,但我更確定他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