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半朵
深秋的末尾我陪李嫺一起迎接了一個新生命的誕生。包裹大的小孩軟塌塌在臂彎裡握着小拳頭熟睡,小臉被泡得稍有些皺紋,但比起其他新生兒來已經算白淨。
我把她抱給李嫺看,李嫺忍着未癒合的刀口側一側身,捏着孩子小手笑道:“自己的孩子雖然像小老鼠,還是覺得無比可愛。”
我反對:“哪裡像小老鼠,是小天使。深得母親遺傳,長大肯定是大美‘女’。”
“我倒寧願她不遺傳我樣子,我希望她有對純天然的雙眼皮。”
我取笑她:“你還真是執着。”
她親親孩子臉蛋:“誰不希望自己孩子漂亮。只可惜基因放在那裡,不能按照每個人的想象重組。”
過一會兒熊巖匆匆忙忙趕過來,見我在有些難爲情道:“這兩天正好在外地,還好及時趕回來了。”
沒有見證孩子的出世怎麼能算及時?但李嫺不在乎,她道:“總歸是你‘女’兒,取個名字吧。”
“,m.你是母親你說了算,起什麼我都喜歡。”他應付了事。
李嫺沒再出聲,於是熊巖從我懷裡接過孩子,象徵‘性’的抱了一會兒,椅子都沒坐熱,又把孩子換回我手中道:“我今天還有幾件急事要辦,藍沉你是她好姐妹,辛苦你在這裡多陪陪她了。”
說完又一陣風似的出了病房。我暗暗抱不平,沒見過這樣做父親的,還有什麼事情比‘女’兒出生更重要?
李嫺依在‘牀’頭嘆了一口氣:“我以前聽說過,在深秋出生的孩子都有些憂鬱,我希望她活得快樂,乾脆就叫她樂樂吧。”
我輕輕搖一搖手中的樂樂,她也有所感知,在睡夢裡抿抿透明的嘴‘脣’,似在做一個甜美的夢。可是不知怎麼,我莫名難過起來。如果她知道自己是得不到父愛的孩子,還會睡得這樣香甜嗎?還會選擇降生在這個太不完美的世上嗎?如果她如李嫺所說長成一個憂鬱的孩子,那麼她憂鬱的原因一定不是因爲生錯了時間,而是生錯了家庭。可小孩是無辜的,無論時間還是家庭,她都沒有選擇權。
夜裡從‘婦’幼醫院離開的時候在大廳‘門’口碰到着急得滿頭大汗的磊子。他手裡抓着一張單據從轉角衝出來,險些把我撞倒,他扶住我道歉連連,定睛一看是我,抹了抹額頭的汗珠尷尬道:“原來‘撞’見熟人了。”
我一顆心還在撲通響,見是他又吃了一驚:“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快速道:“孩子忽然發高燒,我與譚盈帶他來掛急診。”
說着譚盈也抱着襁褓中孩子跟過來。她一心專注沒有發現我,雙眉緊蹙着問磊子:“掛好號了嗎?快些去找醫生。”
磊子表情複雜地對我點點頭道別,譚盈才發現我的存在,先是一怔,又似笑非笑的撇撇嘴,同磊子一起快步上樓了。
等他們轉出視線我才反應過來,她手中抱的是許劍的兒子!此刻剛剛磊子臉上流‘露’出的擔心與熊巖的漠不關心在我腦海裡形成了鮮明對比,我心中五味雜陳,終於忍不住悄悄跟上樓找到他們所在的診室。
醫生道:“孩子染了急‘性’肺炎,很不樂觀,一定要住院,你們快去‘交’押金,別延誤了治療時間。”
磊子和譚盈對望一眼,臉上的焦慮更重了。
磊子道:“出‘門’太匆忙,身上錢不多,能不能先治療我立刻回去取?”
醫生也爲難:“醫院有醫院的規定。”
磊子重重嘆口氣,對譚盈說:“你和孩子在這裡等,我回去。”
他急着往外衝,被站在‘門’口的我攔了下來。
我拉住他道:“彆着急磊子,我這裡剛好有些現金。來這裡的路上爲李嫺準備的,她沒用到剛好救你所急。”
譚盈聞聲擡起頭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我從包裡取出一大袋現鈔遞在磊子手裡,他託着沉甸甸的鈔票看看我又看看譚盈。
我知道他們會推辭,於是道:“看病要緊。孩子的臉已經燒的通紅,不能再耽誤。”
醫生也應和:“是啊是啊,既然遇到朋友了,你們還猶豫什麼。”
譚盈用她那雙大眼睛看着我,睫‘毛’一閃,一顆眼淚掉下來,她對磊子點點頭,磊子道聲謝謝,一頭汗顧不得去拭又跑出去辦手續。
我走到譚盈身邊,她大概情緒太過複雜,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輕輕說:“謝謝你,那些錢會盡快還你。”
“不急,”我望着她懷中僅有半歲的嬰兒,“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也低頭看孩子:“他叫許飛羽,是許劍的骨‘肉’。”
我笑一笑:“怎麼不通知他一聲,他一定飛奔過來。多個人幫忙總是好的。”
她大概是誤會了我意思,搖頭道:“磊子對這孩子比親生的更疼惜更緊張,我們兩個足夠了。”
我大概能明白一點她的苦楚,畢竟是愛過又撕破臉鬧過的人,若不是情非得以能蔽則蔽。
但我由衷羨慕這個尚在襁褓中許飛羽,他是幸運的孩子,有三個愛他的父母。上帝是不公的,若不然,爲什麼人與人的命運從出生開始就已經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