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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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女人不再純真,他的青春也就隨之凋謝垂敗枯萎。這一種老是最可怕的,即使沒有鏡子我們也能感受到自己蒼老的整個過程。因爲它就在我們心裡。

可除了任由自己一天天老去還有什麼辦法呢?我是一個平凡的女人,雖然曾經年輕無敵,但我要生活,要在俗世中活下去,所以不得不歷經人情世故和或多或少的磨礪,等到被磨得圓滑,活得如魚得水,也就不知不覺老去。

多麼可悲。再多面膜和化妝品也救不了女人老態的眼神。

我扔掉茶包,一頭扎進牀上,沉沉陷進夢裡去。

直到一個電話把從半睡半醒中拉出來,一看鐘表,已經是晚餐時間。

打電話的人是大學時代閨密李嫺。

我們約在一家韓國餐館,我匆匆趕到之時伊正端着菜單指指劃劃。多時未見,她更加嫵媚,一席黑裙從容優雅,妝容精緻時髦,加之此大小姐向來出手闊綽,大把銀子咂在臉上保養得水靈白皙,整個人散發嬌豔光彩。相較起來我的T恤牛仔素面朝天,簡直是邋遢的不成體統。

一見我,她擡頭笑道:“呦,怎麼多了一對熊貓眼?”

似乎身邊事一律逃不過她法眼,我只好老實承認昨天哭過。

李嫺怨念地瞪着我:“又是爲哪個男人?現今社會,太容易受傷害,你不看得開些怎麼活下去?動輒掉眼淚是千年前的把戲,你預備把‘一哭二鬧三上吊’玩到二十二世紀?”

我賠笑:“我即沒有你瀟灑又沒有你運氣,總遇不到好人。歹命,只得躲起來哭去。”

“呸呸,”她不認同,“我才遇人不淑,可我不抱怨。”

“誰敢負你?光芒萬丈的大小姐。”

“你知道我爲什麼約你?”

“爲什麼?”

“上個月我與米揚已分手。從今以後無人陪我吃飯,只好請你。”

我錯愕。這理由是我怎麼也想不到的。她與米揚是高中同窗,相識十幾年相戀已有七年,感情一直穩定,雙方見過家長,已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怎能說分就分?我呆看着她,一時不知該嘆該慰還是該勸。對面的李嫺卻一臉坦然,端起大麥茶幽幽地說:“你記得我多次向你提起的高中好友嗎?”

我點頭。

“其實她與米揚曖昧多時,如今兩人棄我不顧,長相斯守去了。”她說着用微微顫抖的雙手握緊茶杯,“我恨,我不甘心,我爲米揚付出感情、付出時間、付出錢財,到頭來米揚居然選擇她?而她是我的好朋友,竟與我的男朋友一起背叛我,簡直可笑。在他們眼中我算什麼?這麼多年的付出算什麼?我的青春我的花樣年華在他身上耗盡,可到頭來我換得的是什麼?是**裸的背叛和幾句毫無誠意的抱歉。於我何用?不值一錢!”

她越發激動,我勸道:“不要這樣說。你們在一起的歲月之珍貴怎是區區金錢衡量得了?如若有人拿錢來換你們相愛的時光,你又怎會交換?你可捨得過去的種種快樂?即使他人離開了,有美好回憶留下來,也不失爲一份財富。至少經歷過不是?”

李嫺一直搖頭:“我倒寧願剩下的是一大堆人民幣,可用來吃喝玩樂。錢總好過傷心。”

我還想說點什麼,卻已經辭窮。她說得不錯,錢總好過傷心,人各有活法,活的實際一點並不是壞事,況且我無力幫她挽回變質的感情,多說只是廢話空話大話。

李嫺看出我心思,轉而平靜一笑:“總之一切都過去了。我現在兩手空空,只當損失了一大筆人民幣,今後加倍努力掙回來就好。”

不得不佩服她的瀟灑。我若能這般撫慰自己我的所有問題也就可一笑而過。

又喝了一會茶,她邀我飯後一起逛商場,說有一瓶眼霜可以祛除我的黑眼圈和浮腫,她曾試過,效果顯著。

見她恢復了神采奕奕的樣子,我更加佩服,這樣的女人或許可以年輕到四十歲。我問:“如果能得到一種不老的方法你是否願意用一切交換?”

她用毋庸置疑的眼光看我:“當然,古往今來多少偉人追求不老,何況我一凡人乎?用命換也願意。”

我啞然:“命都沒了還要不老?”

她惡搞地笑:“留着下輩子用唄。”

我又問:“若不用生命換,但需一樣你最珍貴的東西,你肯不肯?你會用什麼換?”

李嫺知道我要把這個問題探討到底,稍稍思考,一本正經道:“只要不損害家人朋友,一切都可以拿去。我想要永遠年輕,我想每個女人都想要永遠活在十九歲。若不然,爲何化妝品產業富的流油?爲何專櫃的明星產品一經推出便賣到脫銷?爲何無數女人追捧其中的抗老成分一擲千金?爲何有人忍痛打肉毒桿菌去皺,做各種另皮膚光鮮亮麗的手術?因爲女人對美對年輕有與生俱來的執着,這一種執着經久不敗。可惜的是,人並不能永遠年輕,而我們年輕時並不懂,不知道珍惜這一生一次的機會。如果年輕有第二次,我一定活得更加精彩。”

說着她停下來喝一口麥茶,帶着淡淡無奈,轉頭看向窗外。少傾又說:“可是有句話說得好,青春的美麗與珍貴,就在與它的短暫且永不重回。”

我品味手中的茶也細細品味她的話,心裡輕聲問自己:若是我呢?是否願意用最珍貴的東西換取第二次青春?

這時李嫺一個人咯咯笑起來:“這話太不像從我嘴裡說出來的。藍沉,難爲你聽我發了大半天牢騷。”

我也笑:“下次我寧願聽你問我借錢。”

她又咯咯笑了一陣,完全沒有失戀的影子。拿得起放得下是難得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