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半朵
睡覺、吃飯、上班、下班,平平凡凡的過一生沒什麼不好。畢竟人是無法拒絕平凡的。
然而這樣的領悟非得閱歷過人生酸甜苦辣才能體會。年輕的時候有許多不明白的,長輩常會說:等你到了那個年紀自然會懂。
某天在辦公室裡小優問我:“小沉,你多大了?”
我邊整理着手中的文件道:“二十七整,眼看奔三的人,老了。”
小優脫口而出:“最近我也覺得自己老了,黑眼圈和皺紋都快長出來了。”
說完似乎覺得沒禮貌,立刻又機靈道:“你看起來一點不老哇,我以爲你跟我一樣剛畢業呢。”
可畢竟是剛剛大學畢業不久的小姑娘,口直心快,轉而疑‘惑’的盯着我問:“年紀這麼大了怎麼還沒孩子?”
我被她這個裝老的問題逗笑了:“有沒有孩子與年齡沒有關係。”
“丁克一族?”
“不是,但也不反對。一切隨緣。”
∟79小說網,m.“隨緣?命運要靠自己掌握的,怎麼可以一切隨緣?!”
我呵呵笑。
小優很不滿意我潦草結束話題,繼續八卦:“你的老公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擡頭看看求知‘欲’強烈的她,想了一下答:“好人。”
“一定很帥很有錢,我常見到他開車送你上班。”她不放棄。
我繼續呵呵一笑。
臨桌的李嘉文小聲嘀咕:“很帥很有錢就是好人了?”
小優兩頰立刻漲得像熟透的草莓,大叫:“你罵我膚淺?!”
李嘉文無辜:“藍沉作證,我可沒說,是你自己對號入座。”
這對小青年你一句我一言,我在一旁只看熱鬧不‘插’嘴。小優喜歡李嘉文時刻想吸引他注意,這是整個辦公室看得出的事實,偏偏惟有當事人絲毫不覺。
我暗暗好笑,這樣纔有意思。
不一會兒小優已經氣得臉紅脖子粗直髮誓:“李嘉文,如果我以後再跟你說一句話就不叫小優,改叫小狗。”
李嘉文吐吐舌頭:“無理取鬧。”說完繼續他的工作。
小優意識到此話一出簡直自己挖坑給自己跳,心虛的一揚頭,又轉過來同我說話。
她滿臉委屈,孩子氣道:“真不明白這些男生。”
我悶着笑勸她:“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會懂。”
小優很不屑,同時又有點失落,怏怏的趴在桌上,愁苦着臉,似是在說:我爲什麼會喜歡上這個不開竅的男生?
一直到午飯過後她仍心事忡忡的垂着嘴角,不悅全寫在臉上。
我笑:“上午晴轉多雲,下午又多雲轉‘陰’了?什麼時候能晴天呀?”
小優仍沉着一張臉道:“不要取笑我。”
但她也不是能藏的住話的人,若有人搭訕便會掏心掏肺,隔了好一會兒她又問:“我是不是很傻很倒黴?我怎麼會喜歡一根木頭?不,不,也不是木頭,簡直是一棵樹。”
“樹?”這比喻倒也恰切。李嘉文確實如一棵年輕‘挺’拔的小樹,時刻散發青‘春’陽光和無盡生命力,站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很自在很舒服,與他相處也是件愉快事,只是,對於感情事他似乎尚未開竅。
小優還在向我抱怨李嘉文如何對她的種種暗示置若罔聞,越講越氣。忽然她似想到什麼好主意,臉上的愁雲頃刻散去,她‘激’動得以雙手抓住我,興奮道:“你與他比較熟,幫我向他表白好不好?”
這次換我晴轉多雲,張着嘴不知道如何答覆才妥帖。
小優搖着我胳膊一直央求:“好姐姐,小沉姐姐,幫我好不好?如果你不幫,那傢伙一輩子也不會察覺到……”
正說着,李嘉文已經進了辦公室。劈頭蓋臉道:“又說哪傢伙壞話呢?”
小優扭頭不答理,大概想起了上午發過的誓。李嘉文對小優的舉動不甚理解,‘摸’‘摸’後腦勺說:“藍沉,經理要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我腦袋裡也冒出一個問號:“經理?什麼事?”
李嘉文搖頭:“今天特別怪,大家都在想什麼?”
這位被小優形容爲發育不良的大熊貓的張經理其實與遊永年紀相當,但過早叢生的白髮和黑眼圈傳遞出的疲憊,使他表現出與實際年齡不太相稱的老態。他雙肘支在桌上試探的看着我問道:“藍沉,來公司近兩個月了,工作還適應嗎?”
他叫我來爲了噓寒問暖?天下的老闆都無事不登三寶店,我禮貌的笑着耐心聽下去。
“我們這邊的薪水可能沒法同你以前的公司比,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努力,情況很快會改善。”
我仍保持姿態,他也換了個姿勢,準備進入正題了。
“聽說你在以前的公司做過企劃,也做過總裁秘書,一定很瞭解它們內部的運作模式和業務關係吧?”
我有不詳預感,心中打鼓,臉上儘量掛一個禮貌笑容:“是的。”
“很好,”他隔着桌子遞過一份文件,躊躇滿志的樣子,“相信這個案子你做最合適。”
我接了文件,居然是前幾天我幫遊永修改過的那件橄欖油進口貿易。這是什麼意思?瞠目結舌道:“這個客戶仍在與他們合作。”
“沒錯,我要你把這筆生意搶過來。”經理語氣中明顯帶着殷羨和不平衡:“沒想到這筆小買賣一年淨賺千萬利潤,當初小看了它。”
說着他往辦公椅上一仰:“我要你買通以前的同事拿到詳細報表和提案以及新一年的合作計劃,有了這些我們在供應商那邊稍動手腳,就能夠輕易拿下這筆生意,到時候你分成、升職都少不了。”
他似乎對自己的計劃洋洋得意,越說自信,彷彿一切都是他囊中之物了。其實他要的東西何需買通同事才能拿到,爲了這生意我下過苦工夫,那些細節至今還爛熟於心,恰好不久前又重新整理過,即使立刻默寫,重要的條款、報價都可以一條不落的寫出來。可他爲何偏偏選中我來做?這無異於要我背叛愛人。爲了一點獎金,爲了穩固我在這間公司的地位?如果真自‘私’到這種境界豈不枉費了遊永對我信任?!
我把文件輕輕放回桌上,輕咳一聲,道:“經理,您大概不知道我與從前那間公司的關係。”
經理看着我鼻翼一張,冷笑出來:“你差點與那位遊總結婚的事業界誰不知道?還有你與他小姑的糾葛……當然我是外人,不好多說。”
我臉耳發熱,低下頭去,當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經理又道:“藍小姐不恨?不想出一口氣?眼前就是一個報仇的好機會,幫我把生意搶過來,一舉多得。”
我恍然,大概他所聽到的謠言只是斷章取義的片段,而切他未免把人想的太狹隘。
我紅着臉澄清:“對不起經理,你口中說‘遊總’已經是我丈夫,我們仍在一起。”
“什麼?!”熊貓眼似乎不能接受,大概整件事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的邏輯範圍,“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繼續爲他工作了?我這間小公司的薪水還沒他們二分之一。”
我無奈的笑笑,如果我解釋,他能夠理解嗎?即使能夠理解,他能夠感受我的感受嗎?這就是遊永所說的:節奏不同,步調不同。
對着他因內心失衡而擰成死結的五官,我忽然胃部不適,直想把中午嚥進肚的食物吐出來。但事情還未了結,張經理站起來轉成背面,略爲‘肥’大的西裝和灰白的頭髮被窗口鑽進來的涼風吹地飄忽,真有點白髮骷髏的視覺效果。
我打一個寒顫,坐在原地不敢動。
張經理聲音低沉:“這件橄欖油貿易你真的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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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更堅定:“是。”
張經理也毫不猶豫:“給你一個星期時間把手上的工作‘交’代給小優,然後你可以離職了。”他又大方道“這期間會補一個月工資。”
我也沒有什麼可怨言的,他給了機會,而路是我自己選的。忍着胃疼和令人戰抖的寒意起身道了謝謝,默默離開。
晚上回去本打算把此事告知遊永,不想他一進‘門’便拉住我道:“沉沉,幫我再修訂一下上次那份橄欖油的文件。我接到消息說,最近有幾家公司在掙這個生意,其中也包括你的公司呢。”
原來他已經有所防範,我心寬地笑:“那你還敢讓我幫你?不怕消息走漏?”
遊永一怔,隨即認真看着我眼睛問:“你在負責這件工作?”
我想到白天的情景,坦然道:“不,不是。”
遊永又看了我一刻,暖暖的說:“那就好,我的妻子是不會出賣我的。來,幫我修訂一下。”
爲了爭取優勢,我們不得不大量調整了貿易條件,討論修訂完成時已經月上中天。
遊永伸個懶腰對工作效率十分滿意,我看他輕鬆的表情道:“你能保證這樣修一定會贏?”
“當然,”他‘露’出一排整齊牙齒,得意道:“除非有人看到這份文件,否則他們絕想不出我們敢於拿出如此條件。”
這倒是實情。商海是個練膽量的好地方。
遊永繼續道:“從明天開始要把這文件作爲一級商業機密存進保險箱裡,內容只有你知我知,天和地都不知,絕對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