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半朵
回到遊永那裡他仍滿面欣喜,我望着他一時感慨萬千。他在商界這個充滿爾虞我詐的大染缸中‘摸’爬滾打多年,早就練就深諳事故、明察秋毫的本事,但他對家人卻毫無提防,畢竟是至親,所以他輕易被他母親騙過,以爲她母親對我回心轉意。並且他真心爲此喜悅,那麼我爲他受一點委屈也是值得的。
他上前來擁住我肩,問道:“與母親談了些什麼?是否開心?爲什麼沒有多聊一會?”
我猶豫的對着他淺棕‘色’的瞳孔。他的眼睛傳自父親,融合着法國血統特有的深邃、睿智、溫和。我該怎麼回答呢?如果隱藏事實****,他終有一天會發現真相,但若把剛纔的談話一五一十和盤托出呢?或許我立刻就變成誹謗他母親的小人。呼,處理家務事當真比應付工作更需智慧。
我於是勉強一笑:“伯母身體未康復,怕打擾她休息。”
“得一如此體貼的賢妻,夫復何求?”
我拋一個白眼:“收起你的糖衣炮彈。”◆ωáń◆書◆ロ巴,m.
“是是,遵命夫人。”他嬉笑。小小的善意的謊言換他一刻放心,我想我是做對了吧?
31幾天後遊母康復,表面上她待我客氣周到,彼此間的怨懟被隱藏地極好。‘私’人醫生來遊府替她複查那日我正要端下午茶給遊母,在走廊中相遇,醫生再次見到我十分熟絡的招呼。
他說:“你是遊悠然的新兒媳?這對父子雖然疏遠,但眼光一致。”
我笑:“您上次說的是日本人。”
“是的是的,像極了那個人。”
“像誰?”
醫生託一託高鼻樑的鏡框,搖頭晃腦道:“像我與遊悠然的一位老朋友,可惜,她現在不在人事了。”
我深表惋惜。醫生又望着我微笑:“你可以去向遊悠然打聽,或許他願意將那個動聽的故事告訴你。”
呵,這裡住的都是有故事的人,但聽故事需要時間,我恐怕沒有。
我問遊永:“伯母已經康復,我們何時回國?”
他明白我不喜歡這裡,道:“還有一件事情要辦,我們必須去見一見芊子。”
“見芊子?”我緊張,他要做的事我已猜到。
與遊永驅車來到著名的普羅旺斯田野時正是黃昏。這是帶給梵高最豐富最奔放的繪畫靈感的土地。我該怎麼形容這一片深紫間淺藍的原野呢?如詩如畫大概就是描繪這裡的風景吧。
遊永把車停在一座小巧的鄉間別墅旁邊,我注目着天邊層層晚霞,那些或重疊的,或衝撞的,或‘揉’合的‘色’彩美地令人眩目,令人駐足留連。
“停車坐愛‘薰衣’晚。”我笑。
遊永也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注視了這幅風景良久,拉起我手道:“走吧。”語氣顯得心事重重。
想象中的芊子是孱弱地躺在‘牀’中,蒼白而無力的。然而來開‘門’的卻是一個衣着邋遢、身材略發福的‘女’人。她面容還是姣好的,低髻綰在腦後,沒有病容也不似照片中充滿靈氣。她像所有平庸的家庭‘婦’‘女’一樣,笑容倦滯、僵硬。她低垂着眼瞼,眼眶下的大片黑眼圈使她面部輪廓更深陷,空‘洞’的望着地面的黑眼球緩緩擡起來,目光落在遊永臉上,即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也沒有半點驚訝,那目光裡除了空白什麼也沒有。
她一定知道我們要來。我站在遊永身邊暗想。
這時芊子那片空白的目光又落在我是身上,她怕生一般驚慌地退後道:“你是誰?爲什麼會在我家?”
呼,她並不知道我。我略彷徨,該怎樣對遊永的法定妻子解釋我們的關係呢?未婚妻?‘女’朋友?或者簡單答朋友而已?
遊永搶先擁一下我肩膀道:“藍沉,我的妻子。”
不止我詫異,芊子也瞪起圓圓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和遊永,彷彿在說:那我呢?我算什麼?下一秒鐘芊子的眼神開始遊移不定,一雙深黑的瞳孔裡閃着煩躁、猶豫、不安、緊張、慌‘亂’。她匆匆地說着:“對,對,我已經不是你的妻子了,我早已經不配做你的妻子。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她歇斯底里的重複這三個字。
遊永握住她雙肩,搖着恍惚的芊子:“既然你的病情已經好轉了,我需要你簽署一份離婚協議。”
“對,對,我已經康復了,我已經清醒了。”
但遊永眉宇間浮出一層擔憂,他失望的對着芊子,語氣卻是關心的,他問:“你今天沒有按時吃‘藥’對不對?今天傭人不在?”
我站在他們旁邊,漸漸發覺事情怪異得離奇。芊子怎麼了?她那毫無生機的、錯‘亂’的、茫然的眼神,簡直像一個吸食毒品上癮的病人。我掙大眼睛看着她抖動的嘴‘脣’中不斷髮出分辨不清楚的噥語,忽然之間,一切都明白了。
遊永把芊子領進屋中,使她安坐在沙發上。爲她倒一杯熱水,自‘抽’屜中取出幾大罐‘藥’片全部置於她面前。我站在旁邊靜靜看着這一切,他取出一大把‘藥’丸,拍着芊子的背勸道:“吃‘藥’吧,吃‘藥’會好過一點。”
芊子眼中垂着淚,她似在抗拒‘藥’物,卻又忍不住‘誘’‘惑’,終於接過‘藥’丸。
我再瞟一眼‘藥’瓶上的標籤,清一‘色’是鎮定劑等安定‘藥’物,忍不住驚叫出聲:“這些‘藥’用多了會有依賴‘性’,會上癮的。你等於在教唆她吸毒!這是毒‘藥’。”
芊子聽到毒‘藥’兩個字“譁”地把手中‘藥’片灑了一地。她撲進遊永懷裡號啕大哭,斷斷續續地說着:“我不吃‘藥’,我不吃‘藥’。”像個撒嬌的孩子。
遊永心疼地拍拍她頭:“不吃‘藥’病怎麼能好呢?”
“可是那些‘藥’……”芊子忽然跳起來把桌上所有的‘藥’罐和一個盛滿熱水的玻璃杯推到地上,啪地一聲水杯碎成玻璃片,飛濺起的熱水澆在芊子手上。但她似乎不知道疼,拼命大叫:“我沒病,我的‘精’神很正常。你看,我是正常的,我是正常的……”
遊永輕蹙的眉頭緊緊擰住了,他抱住手腳‘亂’舞的芊子,試圖使她安靜,芊子又伏在他懷中放聲哭泣起來。我看着這一切,慌忙拾起滿地的‘藥’丸,和破碎的水杯,重新倒一杯水。
遊永對我苦笑,我坐在芊子另一側,耐心道:“芊子,我們知道你是正常的,先喝一點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