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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唸完畢,精神也大抵恢復。

李嫺總說我全身上下最大的優點就是凡事看的開,善於自我分析,自我安慰,自我解脫。能夠一直保持很好的生活規律多半得益於此。

帶初雪外出覓食,三月底春寒料峭,我用外衣裹住初雪一路小跑。養拉布拉多犬的小夥子由後面追上來問好。

他牽着傑克出門散步,傑克嗅一嗅我搖起尾巴表示相識。初雪也從我懷裡鑽出小頭湊熱鬧。

小夥子見了興奮:“你也養狗?”

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是件樂事,我開心答:“是的,它叫初雪。”

介紹完畢,發現我們知曉了寵物的名字卻仍不知彼此姓誰名誰就已經聊得這樣高興,可見寵物是人類間很好的橋樑,堪比音樂與藝術。

我欲問他名字,路旁卻閃出一個黑色身影。待看清楚他的臉我已喉嚨阻塞,問不出一個字。那黑影也深深看着我,什麼都不說。

小夥子懂事的牽着傑克道別,在我面前,許劍伸出手,輕輕抹掉粘在我睫毛的眼淚。

他說:“沉沉,你對我施了什麼魔法?我忍不住想要見你,彷彿見不到你會在思念裡窒息而死。”

我想起他新婚那天離我而去的背影,心中痠疼:“你的嬌妻呢?”

他神色黯淡:“沉沉,不要再折磨我。我已經被自己折磨的太辛苦。被世俗、被婚姻、被道德、被責任束縛着,想見又不能見,那種感受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我全部明白,我奮不顧身撲進他懷裡。

長長地擁吻過後我們要面對的是什麼?我不管。此刻除了他我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要。縱使金山銀海、刀山火海也不能令我動搖。

我們的初雪咬着許劍褲腳,似頑皮的孩子拉着大人要糖吃。許劍抱起它拉我手道:“我們去吃東西,希望餐廳不象上次集體爆滿。”

他仍那麼體貼,點幾樣我最愛的菜夾到碗裡。可熱情褪去,清醒之後,我腦中有一個聲音問:他也這般體貼對待譚盈?

他的笑容在暗紅色燈光下暖的誘人。我腦中又有一個聲音問:他也這般對譚盈笑嗎?

他濃情款款望着我時,那聲音問:他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譚盈?

甚至午夜夢醒在他抱着我的暗夜裡都有一個聲音問:他用什麼姿勢懷抱譚盈?

譚盈如鬼魅般在我腦中揮之不去。他的每一個小動作都會令我問一聲:他怎麼對譚盈?

因爲譚盈已是他昭告天下的妻?因爲我心虛?因爲我嫉妒?

是的我嫉妒,我瘋狂的嫉妒譚盈,瘋狂地渴望佔有。我不斷對自己說:這個人不是我,不是我。但我控制不了這個發了狂的自己,我討厭這個自己,我恨不得把自己摔個粉碎,恨不得把整個世界摔得粉碎。

許劍走後的幾天裡,我被巨大的黑洞吞噬着,一口一口,它把我撕裂,讓我迷失。幾乎每一分鐘每一秒鐘我都在想:他現在守譚盈着嗎?他會不會想起我?他還會不會來看我?他什麼時候來看我?

直到他再次出現,我像抓住天堂聖潔的光芒一樣緊緊抱着他不肯放手,我要嵌進他的皮膚裡,鑽進他的血液裡,永遠與他在一起,而他走後我的世界仍舊一片廢墟。

他來了,他走了,他還會不會再來?他來了終又要走。

我們緊緊相擁,我們絕望地纏綿,彷彿不斷在天堂與地獄之間往返,我們爲什麼要愛得這麼痛苦?我們爲什麼不能衝破束縛拋棄一切遠走?他是不是同我渴望着他的愛一樣愛着我?他是否更愛譚盈一些?

當我觸着他消瘦的脊樑,忍不住問他這些問題的時候,他默默的低下頭去。

“許劍,告訴我,你會帶我離開這裡。”

“許劍,告訴我,有一天我們可以像正常情侶那樣在一起。”

“許劍,告訴我,你是愛我的。”

一遍又一遍。

可是,我得不到答案,我的聲音在空氣中寂寞地迴響,直至墜落。

爲什麼我要乞求他的愛、他的施捨?爲什麼?!

我下定決心與他斷絕往來,但是當他捧着花,捧着他的笑容向我靠近,我抗拒不了那份誘惑。從初識的那一天開始,我便抗拒不了。因爲寂寞也因爲渴望着被愛。我該怎麼辦?

我找不到答案,最後我如同一具瀕臨腐爛的屍體漂浮在黑洞的中心,腦中只剩下一個問題:同時愛着兩個女人的男人,他的內心是什麼樣的世界?紅玫瑰和白玫瑰,他愛哪個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