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丫頭,除夕夜宴裡,祖母見着那太原王提早離席了,你的臉色不大好,回去沒有爭執罷?”宇文老夫人端詳了宇文如眉一眼,語氣裡帶着幾分憐惜:“都說男子是剛,女子必須是柔才能剋制得住,你若也是那般剛烈,就不好辦了。”
“祖母,眉兒沒有與王爺爭執。”宇文如眉低着頭回答,肚子裡邊卻有一股怨氣,祖母2她不要去與赫連毓爭執,她倒也想跟他爭執,可總得要有機會,連見面得機會都沒有,讓她和誰爭執去?
大年初一,本是應該由赫連毓帶着妻子向祖宗牌位行禮,添香燭錢紙,還要將新鮮的飯菜送到那牌位前邊,可一早起來就不見了赫連毓的蹤影。她疑惑的走到那邊廂房,見祖宗牌位一長溜排得整整齊齊,桌子上頭放着幾碗熱氣騰騰的飯菜,桌子前邊有個香爐,裡頭有幾張尚未燒盡的錢紙,還插着一排香燭。
“王爺……”宇文如眉氣得手冰涼一片,赫連毓竟然都不喊他,就自己拜祭了祖先,難道他不承認自己是他的妻子?雖然王妃是慕微,可慕微現在不在府裡,那也該輪着她這個側妃陪同來祭拜纔是。
一個管事正在旁邊忙碌着,聽宇文如眉發話,笑着走過來道:“王爺怕娘娘昨晚沒有歇息好,想要娘娘多睡一陣子,所以沒有驚醒娘娘,自己一個人來拜祭了祖先牌位,娘娘,你也拜上幾拜罷。”
這話兒聽上去倒也有幾分道理,喜兒趕緊接着那管事的話勸了幾句:“娘娘,王爺這是在爲你着想呢,娘娘該高興纔是。”
爲自己着想?宇文如眉心中冷冷一哼,只是在這些僕人面前自己可不能做得太過分了些。宇文如眉從管事那裡拿過香燭,點燃以後放在手掌間,誠心誠意的朝那一溜牌位拜了三拜,低聲請求祖宗們保佑自己,讓赫連毓早些回心轉意。
大年初一沒有見着赫連毓,初二、初三也沒見着,初四的早上倒是見了個背影,就見一襲紫色大氅從主院那邊出來,飛快的往院子外邊走了去。
“王爺!”宇文如眉心中一急,大聲喊了出來,可赫連鋮就如沒有聽見一般,走得越發的快了,宇文如眉趕緊追了過去,可她畢竟體力不如赫連毓好,腳下穿的又是防雪的木屐,等她蹬蹬蹬的到了門口,赫連毓早就不見了人影。
“王爺是進宮去見太后娘娘了。”回來尋問管事媽媽,只得了這個答覆:“聽說太后娘娘身子微恙,王爺不放心。”
好罷,就當他孝心可嘉,自己再等等。宇文如眉只能這般安慰自己,氣嘟嘟的回了院子,心裡頭想着,明日可得好好得逮着他說說話兒,初二回府的時候,母親跟自己說,慕微懷着身子,正是她的好機會,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更何況嘴邊有條美味的魚?
“你得想些法子將太原王誘到你屋子裡頭來。”宇文大夫人這般交代宇文如眉:“你生得這般美貌,若是再柔情似水般對他,他怎麼會不動心?”
宇文如眉一直在等機會,別說誘惑的機會,就連爭吵的機會都沒有撈到,初五到初八,他陪着赫連鋮去了西苑行獵,也不知道這般天氣,他們究竟能獵到什麼。初八開始,他便也跟着去上朝,早出晚歸,自己根本就見不到他。
“眉丫頭,初二那日人多,祖母也沒有仔細和你說,今日喊你過來,是有重大事情要與你商議的。”宇文老夫人拉住宇文如眉的手,笑得格外和藹可親:“沒有爭執就好,只要你在他心裡頭印象不壞,總有挽救的可能。”
“祖母。”宇文如眉有些苦惱的皺起了眉頭:“母親說要我趁着這機會將赫連毓喊到我屋子裡頭……”她的臉色微微一紅,有些忸怩:“可是,上回我請他來用晚膳,他過來了,卻沒有要在我屋子裡頭歇下的意思。眉兒該怎麼做?難道拖着他的胳膊往內室走,強行將他的衣裳脫掉不成?”
宇文老夫人微微搖頭:“眉丫頭,我知道這件事情了,太原王之所以不肯跟你同牀共枕,可能是他心裡還有道檻沒有邁過去,他認爲他若是與你同牀了,那就會對不住慕微,所以纔會拒絕你。”
宇文如眉耷拉着腦袋,看了看小几上放着的各色糕點,實在沒有一點歡欣鼓舞,她默默的望着糕點上一點胭脂紅色,心裡百味陳雜,實在說不出話來。
赫連毓喜歡慕微,這是京城裡的人都知道,她喜歡赫連毓,她不求京城裡的人都知道,只求赫連毓能看到自己的心。可赫連毓十分固執,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自己又該怎麼樣去留住他的心?
“眉丫頭,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宇文老夫人拉住宇文如眉的手,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你附耳過來。”
宇文如眉疑惑的將耳朵湊了過去,宇文老夫人在她耳邊低聲道:“慕家,馬上就要完了。慕微還會不會繼續做太原王妃,這可是一件很難說的事情。”
“慕家……”宇文如眉驚呼了一聲,還沒有將話說出口,就被宇文老夫人以嚴厲的眼神制止住。宇文老夫人掃視了屋子裡站着的幾個人一眼,雖然都是她的貼身丫鬟婆子,可這般機密的事情,越少人知道便愈好。她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都退下罷。”
“是。”衆人答應了一聲,翠兒退出去之前還揭開炭火銅盆,望裡邊加了些銀霜炭,用小銀籤子撥了撥,那火勢便旺盛了些,藍色的火苗躥了出來,不住的舔着炭盆的邊子,看着心頭便溫暖了幾分。
“祖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宇文如眉激動得全身都有些發抖,一想到慕微家中要遭殃,她有可能會被波及,心中就有說不出的痛快:“皇上要對慕家下手了?”
“是。”宇文老夫人點了點頭:“你要知道功高震主這個道理,那慕家橫行大虞這麼多年,一直是皇上的心病,早就欲除之而後快了。”
“可是慕家勢力那般強,況且他也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皇上也沒辦法動他。”宇文如眉雖然臉上有制止不住的喜氣洋洋,可心裡還是在擔憂,皇上動手,總要有個理由罷?若沒有理由,如何能殺得了慕華寅?
慕華寅雖然跋扈,可慕家卻實在是功不可沒,去年慕乾帶領大軍將南燕給滅了,大虞百姓個個在誇讚慕大將軍威武,揚了大虞國威呢。這般形式下,皇上想要殺慕家,恐怕有些爲難。
“這理由什麼的,不是你我要擔心的了。”宇文老夫人說得很是輕鬆,朝宇文如眉點了點頭:“想要做到一個人,還不會找到他的錯處?更何況慕華寅那般肆無忌憚,肯定會留下把柄。早些日子皇上召見了你祖父,已經確定要將慕華寅斬殺。”
宇文如眉的心噗噗的跳得厲害,她只覺得自己身子軟綿綿的一片,似乎說話都沒有力氣。好半日,她才慢慢的問道:“那……慕微呢?”
“慕家肯定是滿門抄斬,慕微會不會被波及,這個暫時還不確定。”宇文老夫人想了想,微微搖了搖頭:“我估計太后娘娘會要保住她,畢竟她肚子裡有太原王的孩子。”
“哦。”宇文如眉的聲音有幾分空洞,彷彿很是悵惘,她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指甲尖尖,上邊塗着紅色蔻丹,亮得醒目。“若慕微沒有孩子……那可便好了。”
“若是她沒有孩子,定然是會波及的,不說跟着慕家抄斬,至少她這王妃是做不成了。”宇文老夫人有幾分惆悵:“她能躲過這一劫,也是天意。”她望了望宇文如眉,低聲道:“眉丫頭,你可千萬要把這事情擱在肚子裡頭,不能說出去,免得走漏了風聲。祖母之所以告訴你,是想要讓你高興一番,千萬被沉不住氣。”
“是。”宇文如眉低低的應了一聲,心裡頭還是有些不愉快:“雖然慕家倒黴,我擔心赫連毓還是會不肯來我院子裡邊。”
宇文老夫人眯着眼睛,將手伸進了自己的袖袋,就聽着悉悉索索的響聲,她從袖袋裡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紙包來:“眉丫頭,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宇文如眉有幾分好奇,那個紙包瞧着很不起眼,草紙包着,淡黃的顏色,可從宇文老夫人的臉上,她卻看見了鄭重,還有一絲不好意思。
“這是祖母託人從那煙花之地弄過來的。”宇文老夫人解釋得很是緩慢:“那些女子拿了給客人用的。”
宇文如眉心中砰砰直跳,祖母的意思是,要她給赫連毓下藥,然後成了好事?她的臉一紅,望着那個紙包搖了搖頭:“祖母,眉兒怎麼能用那樣的東西,實在是羞煞人了。”
宇文老夫人嘆了一口氣:“我這不也是爲你好?見着你這般愁苦,我才讓人去弄了來的,你若是實在覺得污穢不堪,那祖母便讓人扔了就是。”
宇文如眉拖住了宇文老夫人的手,扭扭捏捏的將那紙包拿了過來:“眉兒謝過祖母費心,暫且拿回去試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