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香皺着眉頭站在柳潤聲身邊,她有些不相信的搖了搖頭:“柳大人,我不相信太子殿下去了大虞,肯定不會,他該是去雲州城問消息了。”
柳潤聲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的嘆息了一聲,摸了摸山羊鬍子便望那山路走了過去。早在月的時候太子殿下帶着御風出去了一次,自己曾私下裡問過御風他們去了哪裡。御風並沒有直接回復他,可從他的話裡,柳潤聲聽得出來,太子殿下該是去了大虞。
去大虞的理由,不是爲了去救皇上,卻是爲了那慕二小姐。
所謂紅顏禍水,當是如此了,爲了這個美人,竟然放棄了軍隊與家國之恨。柳潤聲默默的往山路上走着,心中將各方菩薩都拜了一回,但願菩薩們保佑太子殿下迷途知返,到雲州城轉一圈便快快回來。
嗒嗒的馬蹄聲響起,柳潤聲擡頭一看,就見那幾個手下已經騎了快馬朝山下奔了過來,柳潤聲攔住了他們,交給爲首的人一張銀票:“路上可能要些嚼用,你且拿着。”
那手下應了一聲,將銀票接了過來,柳潤聲想了想道:“若是追上太子殿下,能勸他回來便儘量將他勸回來,若是做不到,那便好好保護着太子殿下。”
“大人,你放心,保護太子殿下乃是屬下的職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那幾個手下齊聲回答了一句,催馬前行,一陣灰塵滾滾,幾乎迷了柳潤聲的眼睛。
陸凝香跟了過來,瞧着那幾個手下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雙手十指交握,眼中有着不安:“但願一切都是好好的。”
“陸小姐,咱們回去罷,即便太子殿下不在,咱們也要將這五千人馬訓練好。”柳潤聲搖了搖頭,陸小姐委實是一心爲着太子殿下着想,可惜方法用錯了。知道了這消息,不該是藏着掖着,就當沒有這件事兒一般,等着過了一年半載的,太子殿下慢慢也就將那慕二小姐給忘記了。
太子殿下,現在還不知道準備去做什麼呢,若是真去了大虞,不知道是準備去搶了慕二小姐回鳳凰山,還是想和她見上最後一面?柳潤聲一邊走着,一邊想着各種主意,希望燕昊只是想見見那慕二小姐便好,若是將她劫回來了,那鳳凰山可真就保不住了,慕二小姐的家人肯定不會再像上次一般隨着太子殿下輕舉妄動了。
“什麼叫即使太子殿下不在?”耳邊忽然傳來一句憤怒的聲音,柳潤聲有幾分奇怪,擡頭一看,就見陸凝香滿臉憤怒的望着自己:“柳大人,你是發了昏不成?竟然說些這樣的混帳話兒!”
柳潤聲被陸凝香盯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說什麼混帳話了?”
“你……你分明在詛咒太子殿下!”陸凝香一想到柳潤聲方纔那句話“即便太子殿下不在”,心裡邊就有些發慌,誰說太子殿下不在的?太子殿下要長命百歲,與她恩恩愛愛到白頭的,柳潤聲真是老糊塗了!
見着陸凝香一雙紅紅的眼睛,柳潤聲這才恍然大悟,心道這位陸小姐想得真是多:“我只是說這幾日太子不在山中,陸小姐,你別聽左了我的意思。”
陸凝香“哼”了一聲,一陣風般朝山上衝了去,才走幾步,眼中兩行清淚便流了出來,爬過她的臉頰,掛在腮幫子上頭,晶瑩的墜在那裡,吧嗒一聲落了下去:“太子殿下福大命大,不會有事情的。柳大人老糊塗了,呸呸呸。”陸凝香默默的唸了幾句,心裡才爽快了些,大步流星走入了那茫茫暮色裡。
燕昊騎着馬跑得飛快,一口氣衝進了雲州城。
雲州城有一座福來客棧,就在城東,生意很是不錯,過路來往的客商很多都住在這福來客棧裡邊。這時暮色微渺,正是來往客商投宿的時候,門口站着一個店小二,正點頭哈腰的迎接着來住店的客人,見着燕昊騎馬過來,趕緊笑着迎了上來:“客官,可要住店?”
燕昊瞥了他一眼,將繮繩扔給了他:“來個單間。”
“好嘞!”店夥計笑着將燕昊迎了進去:“掌櫃的,來了位貴客,要住單間!”
掌櫃的從櫃檯後邊探出圓胖的身子,看了看燕昊,面無表情的吩咐站在門口的一個夥計:“將客人帶到第三進的二樓單間去,第一號房間。”
店小二應了一聲,將白布帕子搭在肩膀上頭,笑眯眯的朝燕昊彎了彎腰:“客人跟我過來。”
福來客棧地盤子不小,一共有三進屋子,每進屋子都是兩層的青磚瓦房,後邊還有一個極大的院子,裡邊有馬廄,有停車的地方,怪不得生意會如此之好。
店小二走到第三進屋子,從下邊的茶水間抄起一把大茶壺,將燕昊領到了二樓:“客官,你來咱們福來客棧算是來對了,這雲州城裡就是我們這客棧準備最齊全,待客人最是熱情周到,而且常年都備着熱水,隨時喊隨時有!”
燕昊沒有心思聽他嘮叨,走進屋子坐了下來,看了一眼屋子,手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你還說你們這裡準備齊全?爲何沒有見着玳瑁梳子?”
那店小二唬了一跳,趕緊作揖打拱:“各管,這玳瑁梳子何等金貴,我們只是一家客棧,如何能備得起這種梳子?還請客官諒解一二。”
“將你們家掌櫃喊過來,我倒要問問他,這第一號房間裡,怎麼連玳瑁梳子都沒有!”燕昊將桌子拍得砰砰響,唬得那店夥計臉上變了顏色,心中暗道這是不是來了個找碴子的,哪家客棧會備玳瑁梳子?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都不一定能有呢。
只是住店的客人不能得罪,店夥計只能將大茶壺放了下來,委委屈屈走到外邊去找掌櫃地位過來。還只走到第二進屋子,便見着了掌櫃,正滾着一個圓胖的身子往後邊走。店夥計見了大喜,攙扶了掌櫃一把:“掌櫃的,正想去找你,那剛剛來的客人實在刁鑽,竟然問我們客棧裡頭怎麼沒有玳瑁梳子!”
見着掌櫃臉上沒有出現氣憤神色,店夥計繼續嘮叨:“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在故意找茬?掌櫃的你趕緊去將他給擺平了。”
掌櫃的點了點頭,將胳膊抽了出來:“你去前邊候着,我這就去瞧瞧。”
等着店小二的身影消失不見,掌櫃的頓時行動敏捷了不少,簡直想象不到他那圓胖的身子竟然能如此靈活。他飛快的奔到第三進屋子前邊,走到第一號房間面前敲了敲門:“客官,可是你要見掌櫃?”
燕昊一把將那掌櫃的拉了進來:“你坐下,我且來問你一件事情。”
掌櫃的有幾分莫名其妙:“太子殿下,究竟是什麼事讓您從鳳凰山上下來了?”
“你這兩日有沒有聽說過一件事情?”燕昊問得很是艱難,似乎一開口,心就會幽幽的痛:“那大虞的太原王要成親了?”
“有這樣的事。”那掌櫃的不住點着頭,早兩日便聽幾個過路的客商在說這事兒,那幾人都在羨慕太原王豔福不淺,娶了大虞最美貌的小姐,偏偏太后娘娘還錦上添花的將宇文太傅家的七小姐也指給了他,聽說那七小姐也很是美貌,而且頗有才情,在上京是聞了名的,這太原王能娶到這兩位美人,簡直是坐擁齊人之福。
“你可聽清楚了?是慕大司馬家的二小姐?”燕昊的手緊緊抓住了桌子的一角,關節那處已經成了淡淡的白色。
“是,小的聽得清楚,委實是慕大司馬家的慕二小姐。”掌櫃的點了點頭:“那些客商都在說太原王一下將大虞兩位朝廷重臣拉到了身後,還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忌諱他呢。”
“我知道了,你去罷。”燕昊點了點頭,那掌櫃的滾着圓胖的身子閃了出去,纔到外邊就見走廊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御統領,你也來了?”
“是,我住在第二號房間。”御風淡淡的說了一聲,朝那微微開着的門看了一眼,見燕昊正坐在裡邊,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大步走了進去:“太子殿下。”
燕昊擡頭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來了。”
“太子殿下,今日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你爲何這麼慌張離開了鳳凰山?”御風皺眉望了望燕昊:“太子殿下,你莫要忘記你身上的重擔!”
“我不會忘記的。”燕昊平靜的看了御風一眼,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可是她要成親了,我想見她。”
“太子殿下,你上次就說過那是見慕二小姐最後一面。”御風有些無奈,上次聽着燕昊這般說,心中還很是高興,沒想到太子殿下也這般說話不算話。
“我就是想見她。”燕昊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不見到她,我心裡好難受。”
暮色四合,陽光慢慢的從明亮變成微黃,屋子裡漸漸的暗了,燕昊坐在桌子邊上,一動也不動,就如一尊泥塑木雕,臉上有着淡淡的金粉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