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府內。
唐亦瑤一來,便有人帶領着她來到了小院子裡。
一座小亭子處,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飛檐鳳凰展翅欲飛,玉石砌成的桌椅,觸手之處倒是也顯得方塊溫潤,一男子端坐於此,纖長的手之間持着茶杯在脣邊輕輕搖晃着,隨着那熱騰騰的蒸汽,一陣清幽的茶香在他鼻息間飄揚過。他輕抿了一口,入口的苦澀,回味在齒舌間盪漾着的香氣,倒是甘香得很。
他眯了眯眼角,看着那不遠處走過來的紅色身影,顯然,她已經在那看着他許久了。不過,因爲那種超於常人的靈敏度,他可以準確的辨認出,她身後的那個丫鬟,武功高強,甚至還有那隱藏在暗處,氣息比起她還高速的人,約莫有四個。
“呵呵!”斐玄心底不禁嗤笑着,沒想到唐亦瑤居然都防備到他這個程度。莫不是以往的他過於暴戾,惹得人家都防備了呢?!他起身,拱手行禮,道,“唐姑娘。”
唐亦瑤也屈膝行禮,她隨起身來,踱步上前,瞟眼了四周圍的環境,倒是清幽得很啊。她不由得笑道,“陳公子還真是有閒情逸致啊,這般悠閒的,莫不是,不用陪同嬌妻的?”
話語裡帶着些許譏諷,或許連唐亦瑤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時是對於許靜怡打抱不平的。她不願看到那般嬌柔如同許靜怡般的女子,此時卻又染上了些許悲慼和無奈。那抹黯然神傷般的容顏,比起鄔小倩的歡愉和欣喜,着實讓她無感。即使,於她而言,鄔小倩是個良善的女子。
斐玄暗了暗眼眸,想起前幾日,自從唐亦瑤來過之後,鄔小倩於他便一直是避而不見的,原因不說,卻也老是躲避於他的。他實在是着急得很,問了之後,鄔小倩最終還是受不了心底的譴責,便和他說起了此事來。
由此,便引起了斐玄一陣沉思,他記憶裡的沉澱着些許模糊的影像,似乎在映射着什麼的。他早就在八年前便想找回真相,卻因爲愛慕於鄔小倩,打自心底想要護着她那種純真可愛的,便也就掩埋着。此時,卻不知因爲此事,終究還是傷到了鄔小倩。
“唐姑娘不必如此,小倩是我的妻子,自然是要陪伴在身旁的。”斐玄沒有惱怒,只是淡然一笑,“今日請唐姑娘你來的,是想要給陳某解答個一二的。”他擺手示意着唐亦瑤坐下,親自倒了杯茶水,示意她喝下。
如此動作,行雲流水般的,顯得極其的自然,倒是讓人傾慕不少。莫不得連許靜怡如此的燕京第一美人,也會被他給蠱惑住了。比起斐燁的冰冷和淡漠,斐玄倒是英姿瀟灑,溫和有禮貌翩翩公子了。待人接物般的友好,着實讓人驚羨個不少。
“陳某想知道,陳某以往的身份,是什麼?”斐玄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的,直接了當便說着。
唐亦瑤輕抿了口茶水,淡淡的茶香在鼻口處蔓延着,倒是讓她舒服了不少。她淡然一笑,“這是你想知道的?還是鄔小姐想知道的?”她以着眼神示意着假山處不遠的身影,笑容顯得意味深長。
“有何不同嗎?”斐玄心底暗自訝異,沒想到唐亦瑤居然會知道,鄔小倩就躲藏於那裡的。他一早便知道,鄔小倩是隱瞞於他,躲藏在隱匿之處,想要看他的抉擇的。他不想揭穿,便裝作不知,卻沒想到被誤會了呢!只可惜,他沒打算解釋。
其實,一進來,紫巖便告知唐亦瑤假山後有人,因爲不會武功又猜測是女子,恐怕也沒有丫鬟敢躲匿在隱秘之處,偷聽主人和客人講話吧!所以,唐亦瑤便猜測到是鄔小倩的。可以看來,她猜測得果然是真確的。
唐亦瑤搖了搖頭,沒想到斐玄會如此縱容鄔小倩的。她輕抿了口茶水,柔聲道,“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便是北潯國的皇長孫——斐玄。你應該是八年前和南邑國戰亂的時候,被鄔小倩救了。當初,北潯國人都以爲,斐玄已戰亡。”
腦海中似乎有些什麼在隱隱浮現着,那戰亂時候的喧囂,刀光劍影之間,敵對的陣容,還有那鮮血,熱顱般的,搖晃於眼前的,讓斐玄不由得顫了顫身子。只是那畫面似乎有些殘酷,讓他都下意識的想要去忘卻了。
“在北潯國,你還有個未婚妻,自從得知你戰亡的消息之後,她便發誓,終身不嫁!”唐亦瑤的眼底染上了一抹黯然,她定定的看着斐玄,想從他那面容上看到些許色彩,可以讓他安撫個些許纔是。
斐玄神情有些茫然,似乎存在着些許不解,腦海中閃過一嬌俏的女子,對着他燦然一笑,卻又模糊了片刻,待他看清楚過後,便是鄔小倩那張嬌笑的面容。他心口一動,眼底含笑。
“陳公子可是想起什麼了嗎?”唐亦瑤試探性的問着。
斐玄搖了搖頭,柔和一笑,道,“這,恐怕是讓唐姑娘失望了。以往的舊事,我已經都記不清了,即使有些什麼模糊的畫面的,我都不想去想起。”
唐亦瑤皺了皺眉頭,心底一急,道,“你忘了你是北潯國皇長孫的身份,那麼,你可是忘了許靜怡?她爲了你,終身不嫁,你怎麼能如此無情無義呢?!”最後一句話,連帶着指責和爲難的,她憤懣的面容上,染上了不滿。
斐玄無奈的搖了搖頭,看着這蔚藍的天際,飄散過來的雲彩,倒是明豔得很。他沉聲道,“唐姑娘,你說我無情?可是我身處於此,早已忘卻身份,重新開始了人生,有了自己都新生活。莫不是,在你看來,要我棄了這邊的一切,回到那早就已經死去身份的我嗎?如此一來,我豈不是對小倩無情無義?”
唐亦瑤怔愣住了,顯然她沒想過這個問題。她只是一心一意的爲了許靜怡着想,想要斐玄回去,和許靜怡長相廝守的。可是她卻忘了,斐玄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個人生了。要他放棄這裡的一切,對於鄔小倩還有他人來說,都是極其的殘忍的。
斐玄轉身定定的看着唐亦瑤,柔和般的聲線如同一股清泉般的,隨風遊蕩而來,“唐姑娘,既然已經八年過去了,我的身份早已經埋葬了,又何必去戳破呢?爲何不讓這一切都塵埃落定的,隨處埋葬的呢?”
唐亦瑤的眼底染上了些許茫然和無助,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現在她也不想去糾結此事了,她只是俯了俯身子,道,“既然這是陳公子的想法,那我也不去麻煩你了。如此,我便先告辭了。”她帶着紫巖還沒有走遠的時候,斐玄那悠悠然般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唐姑娘,你過於執着了。”斐玄淡淡的說着,他那黯然的眼底,染上的些許無奈,“有些事情,換個角度來看,纔是最好的。就像我,只想和小倩一起,生死相隨的,便連那榮華富貴,還有旁人女子的,都會不屑一顧的。”
唐亦瑤頓住了腳步,腦海裡迴盪着這些話語,倒像是直戳心口般的,捂着直疼。她顫了顫脣瓣,想說些其他的,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口的,她快步離開,就像是身後有着什麼在追逐着的一樣。
斐玄定定的看着唐亦瑤離去的身影,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由得低嘆了一聲,帶無盡的唏噓和哀愁。
“言毅!”柔和的聲音傳來,鄔小倩從假山出來,面容上沾染上了些許淚水她快步過來,直接抱住了斐玄,低聲道,“謝謝你,還在我身旁的。我好怕,好怕你要離開我!”
“傻瓜!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陪在你身邊的,又怎麼會離開你呢?”斐玄無奈一笑,他柔和般的輕拍着鄔小倩的頭髮,眼底帶着的些許笑意越發的深沉了,只是裡頭暗含着的暗涌,幽深得沒人看得清。
鄔小倩擡眼定定的看着斐玄,眼底的纏綿悱惻,情意綿綿。在斐玄的安撫之下,鄔小倩和斐玄兩人相視一笑的,倒是多了些許情趣。
“那個,聽說,許靜怡可是燕京的第一美人呢!怎麼?你可是不心動嗎?”鄔小倩帶着酸溜溜的味道,試探性的問着。她挑了挑眉,眼底帶着的思緒越發的暗沉了。
“這個嘛!”斐玄眼底帶着笑,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摩挲之下,倒是多了層韻味,他似乎在猶豫着什麼的,讓鄔小倩不由得緊張起來了。最終,他伸手輕點了下鄔小倩的額頭,笑着道,“任何美人的,在我眼裡,可都比不上我家小倩好看的呢!”
鄔小倩臉上一紅,笑着拍打着摟在斐玄的懷裡,臉上洋溢着的幸福,越發的歡愉了。
斐玄緊緊的摟着鄔小倩,眼底帶着些許的暗沉,低聲許諾道,“放心吧,小倩。我現在是陳言毅,未來,我也是陳言毅。我是你的夫,是會護你一生一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