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蘇心誠意拳拳地道：“皇后心裡心疼皇太孫，也怕有負太子所託，感到悲痛萬分！但皇上比娘娘更心疼兩位殿下，必然比娘娘更痛心。娘娘是對太子和皇孫舐犢情深，皇上您責備皇孫，也是出於舐犢情深。”
嘉寧帝看着溫蘇心，神色不辯悲喜，只溫溫地道：“第一道夜宵，很有意思。”
帝王神色即使沒有怒色，但也叫人心驚。至高無上的嘉寧帝本就是一個英武bi人的男子，他盯着一個人看的時候，總是會讓人心驚害怕。
但溫蘇心神色自若，像是完全沒留意到，只回頭看一眼，那第二個宮娥立時便重複第一個宮娥的動作，跪蹲了下來。
第二道菜是一道羹，嘉寧帝常吃的桂花蓮子羹。
紅色漆木托盤上青花瓷的大碗，盛着顏色姣好的蓮子羹，色香雙全。只是特別的是，那蓮子羹表面，桂花衆星拱月般托出一顆蓮子。
碗旁擱了兩個華美精緻的雕龍紋玉碗，玉色剔透明亮。
紅的木，白的瓷，黃的羹，清的玉，宮娥紅酥手，組合在一起越發賞心悅目。
“這是奴婢做的桂花蓮子羹，”溫蘇心笑吟吟地繼續介紹，“這遍撒其中的桂花，就如蒼生黎明，他們一起殷殷懇求，請求皇上保重龍體！皇上龍體安康，便是萬民之福！”
說着，溫蘇心捧起托盤，輕移蓮步，行至御案側婉婉拜倒，跪呈給嘉寧帝，“所以，這道羹就叫福壽安康！”
“好個福壽安康！難爲皇后和你有心了，正好朕也餓了。”嘉寧帝朗聲笑了，頗有龍顏大悅的模樣。
一旁的內侍看嘉寧帝同意了，便先盛了一碗嚐了，確認沒問題，才盛了一碗呈給嘉寧帝。
溫蘇心便起身退回原位，同公冶翊哲靜寧閒適地站在一側。
看到這，魏公公剛剛懸着的心，才放下了，嘴角微微一個笑。
他讚許地看了一眼溫蘇心，今日晚膳嘉寧帝幾乎沒吃什麼，如今這一碗蓮子羹，來的正是時候
。如此，便也省卻了他待會挖空心思勸嘉寧帝用夜宵。
嘉寧帝嚐了幾口，細細品嚐了下，“這味道同往日不大一樣，似乎更加清甜！”
溫蘇心嫣然一笑，“這是奴婢做的，皇上不嫌棄，叫奴婢喜不自勝！”
那一碗桂花蓮子羹，嘉寧帝都吃了，可見是真吃的不錯。等吃完蓮子羹，嘉寧帝面色好了許些，饒有興致地看着旁的托盤。
溫蘇心便繼續介紹，掀開第三道菜。
第三道菜卻是一道荷葉玉竹湯，但見玉碗底荷葉嫩綠，卻有顆顆紅色櫻桃點綴其中，紅綠搭配十分清新漂亮。盛在白玉碗裡，盈盈波光，暗暗幽香鑽鼻，一看就叫人大有胃口。
有兩碗，一道列在紅色的漆木托盤上，分外好看。
“這一道又有什麼說法呢？”嘉寧帝不動聲色地問道。
“這道是爲皇太孫殿下做的，奴婢斗膽，請殿下品嚐，再讓殿下來猜這道湯的名字。若是殿下能猜出這道湯的名字，便辜負皇后娘娘一片心意了。”溫蘇心跪請道。
嘉寧帝看了一眼那道湯，對魏公公使了一個眼色。
魏公公便立時喚來兩個內侍，一人端了一碗湯送了出去，同時一道送出去的，還有文房四寶。
不多時，那兩內侍便回來了。送出去的文房四寶，本來空白的宣紙上多了幾個龍飛鳳舞的字。
溫蘇心便指着還剩下的一碗湯，笑盈盈道：“這道湯，叫用心良苦。若是魏公公不嫌棄，請公公嘗一嘗。”
魏公公看向嘉寧帝，嘉寧帝頜首。
魏公公便邁步向前，然後拿起調羹舀了一勺，盛起一顆櫻桃。只是隨着湯汁一動，那櫻桃卻立時裂出勻稱的兩瓣。原來早就切半了，對半切開的櫻桃是個心形。
魏公公嚐了一口，眉眼舒展開，“荷葉味清很爽口，櫻桃甜得也原汁原味，想必這櫻桃是蒸熟的，好！只是……”
他面色一變，又舀了一勺慢慢品嚐着，沉吟片刻，有些不
明白地道：“這細細品味下，櫻桃似乎回味有一點苦……”
“公公厲害！”溫蘇心笑着讚道，“爲了保持原汁原味，這櫻桃確實是蒸熟的。至於這苦味嘛，乃是櫻桃內嵌了一點點蓮心沫，加上這心形的櫻桃，所以這道湯叫用心良苦。”
魏公公便拿起內侍托盤裡的宣紙，一看，奇道：“殿下也寫的是用心良苦！”
溫蘇心立時接道：“可見皇太孫殿下已然明白皇上用心良苦！奴婢不敢妄自揣測皇上爲何罰殿下，但皇上您必然是爲了殿下好，爲殿下用心良苦！罰跪殿下，也是爲了讓殿下能明白。”
她提起裙裾跪了下來，“只是，殿下尚且年幼，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是跪得久了，只怕會跪出毛病來……”她聲音有些哽咽了，“彼時，奴婢何以面對九泉下的太子？”
說的是她，卻也是嘉寧帝，也是皇后娘娘。若是公冶燁胤有個好歹，這是太子唯一的兒子啊，要如何才能跟太子交代呢？
公冶翊哲低垂着眼眸，瞥過她一眼，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嘴角。
先以舐犢情深動之以情，再用蓮子羹餵飽嘉寧帝得到他的好感，然後再以皇太孫年幼身子重要曉之以理，可謂步步爲營啊！
“所以，奴婢……”溫蘇心叩拜，以額觸地，啜泣不止，“奴婢懇求皇上饒了殿下吧……殿下已然知曉您的苦心了……”
嘉寧帝看着叩拜在地少女，她單薄的雙肩顫曳不止，像蕭索的秋日棲息在花木上的蝴蝶，翅膀一下一下在風裡微微曳動。
“父皇……”公冶翊哲也大步流星地出列，然後乾脆地掠衣跪了下來，“兒臣雖然荒誕，但也知道燁胤乃是皇太孫，是國之根本！正如輕藍所說，若是燁胤真跪出什麼毛病來，兒臣覺得對不住大哥，您也心疼不是嗎？”
素日不務正業的王爺，忽然肅然說話，倒是叫人一時不適應。
只是魏公公有些欣慰地看着公冶翊哲，覺得這麼多年了，賢王終於也長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