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長階立玉人,她鳳冠宮髻一絲不苟,雲鬢如墨,累累珠翠如雲,長長的衣襬盛重地拖曳在地上,潢潢是天家貴眷。
暮春的陽光從她身側照射過來,在地面上拖出一道淡金的斜影,明明她一身高貴惹眼的鳳袍灼人眼,那人卻讓人覺得羸弱得幾乎要化爲透明瞭。
她遠遠看到他們,便快步邁下臺階。女子衣袂迎風飄飄,姿勢美妙,像極了九天玄女落凡塵,叫人都要看愣了。
溫蘇心步到臺階下的時候,不等瑞孫夫人和瑞孫懷靖跪拜,便一把扶住了兩人,展顏一笑,道:“母親切不要折煞女兒了!”
那一笑,如花開般靜美。她一雙神采奕奕的明眸,勝過那無暇幽亮的墨玉,又好似最深暗的夜空中那最璀璨的星辰閃耀出的熠熠星光。
叫瑞孫懷靖看了都一怔,許久都想不起來,自家二妹從前是什麼模樣。
溫蘇心親自將瑞孫夫人和瑞孫懷靖迎入天璇宮,屏退了宮人,三人才就坐。
瑞孫夫人拉着溫蘇心說話,細細打量着溫蘇心,關切地問道:“藍兒你瘦了,可是太操心?”
“都說做孃的只要有幾日沒見兒女,見着了,不管胖了瘦了,總是覺得瘦了的,”溫蘇心掩脣而笑,“如今我算是信了。”
“你這丫頭!”瑞孫夫人笑罵道。
母女敘話,溫蘇心便撿了一些新鮮的事講給瑞孫夫人聽,好讓她寬心。自然是沒什麼可聽的,瑞孫懷靖便一直沒cha話。
說了許久後,溫蘇心瞥了一眼瑞孫懷靖,他正悠閒地徑自飲茶,似乎對這新茶很是滿意,心滿意足地閉了閉眼,慢慢品嚐着餘香。
“娘,有件事,您回去跟爹說說。”溫蘇心正色道,“這件事爹知曉了,我們家纔能有所準備。”
瑞孫夫人
看了,也收了笑,“什麼事?”
“皇上的意思,可能想要二哥跟李家結親……”
“噗……”瑞孫懷靖將將喝進去的茶一口全給噴了出來,嗆得不行,連連捶着自己的胸口,“咳咳……”
溫蘇心撲哧一聲笑了,“二哥,聽說給你說親,高興成這樣?”
瑞孫懷靖拿袖子胡亂擦了擦嘴,“二妹,你說的李家,不會是太皇太后的母家李家吧?你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會娶他們家的女兒呢!”
“靖兒!”瑞孫夫人嗔怪地喊了聲,“怎麼說你妹妹也是皇后,不要再同從前那般胡鬧了。至於結親之事,”她看向溫蘇心,眸子裡露出擔憂的神色,“李家是名門世家,只怕未必願意同我們家結親。”
“這件事,皇上也只是提了一提。只是我估摸着皇上大約就是這意思了,先定一定,三年後再賜婚,如今不是還在國喪中嗎?”溫蘇心勸慰道,“您叫爹瞧瞧,李家的女兒,哪個合宜,人選方面我倒是可以同皇上說說。”
瑞孫懷靖氣惱地叫道:“二妹!”
溫蘇心和瑞孫夫人雙雙瞪了他一眼,叫他一下子給噎住了。
“這件事,還是問問爹的意思,總也是還沒定,但十之八九就是這樣了。”溫蘇心細細囑咐瑞孫夫人,“皇上也是爲了瑞孫家好,我們瑞孫家雖然也算是世代爲官,但並非顯赫家門,同李家的婚事對我們總是好的。”
瑞孫夫人點了點頭,“總也是這個理,過幾年你若誕下皇嫡子,這孃家門楣總是十分重要的。有李家支持,總是好些的。”
這下到叫溫蘇心哭笑不得了,公冶燁胤比她笑了五歲,這夫妻哪裡會是真的呢?
但她也不好說破,只能敷衍地點頭,“太遠的事,咱們先不說,總之讓爹找人好好留意下李家的女兒,看那個賢淑合宜。”
瑞孫夫人倒是頗有熱忱,連道:“好,好。”
畢竟瑞孫懷靖也不小了,
若不是遇上國喪是該要成親了,紈絝成這樣總讓人覺得唯有成家了,或然他纔會定xing。
“對了,娘,”溫蘇心有些歡喜地道,“皇上和先帝都賞了我些東西,我留着也沒用處,不若你挑一些,帶給大嫂和妹妹她們吧。”說着溫蘇心起身挽起了瑞孫夫人,半帶撒嬌地道:“算是我一點心意,好不好啊?”
面對女兒的撒嬌,瑞孫夫人滿是笑意,拍拍她的手,“好,你說什麼都好。”
於是溫蘇心便喚來銀杏,叫她帶瑞孫夫人去挑選首飾擺件等物什。
瑞孫懷靖看一眼溫蘇心,大大咧咧往椅子後一倒,一邊閒閒地嗑着瓜子,一邊道:“你支開了娘,是有話要對我說吧,說吧,什麼事啊?”
溫蘇心邁步在瑞孫懷靖邊上的椅子坐下,“你同李家的婚事不會成實,皇上只是希望李家能支持我,所以這樁婚事只是一個幌子,你不必太抗拒。”
“你需要李家支持你?支持你做什麼?”瑞孫懷靖將瓜子往玉盤裡一扔,肅然看着溫蘇心,“咱們瑞孫家一不圖權利,二不圖功勳,你就安安分分做你的皇后不好嗎?”
“我倒是想,可你覺得可能嗎?”溫蘇心眄視他,上揚的脣角帶出無奈的笑,“二哥,想要在這宮裡活下去,遠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的。”
瑞孫懷靖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我知道……”
溫蘇心淡淡的笑掩不住倦色,“皇上寵信我,可同爲外戚,太皇太后未必樂意見到。我若是得罪了太皇太后,又哪裡有我的容身之處呢?”
太皇太后是交出了後宮的權利,但不代表李家沒有權利。
“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會做好的。”瑞孫懷靖有些心疼地看着溫蘇心,他擡手習慣性想要揉她的頭髮,卻頓住了。
因爲鳳冠峨峨的女子頭上珠翠累累,他無處下手,頓了下,他的手才悻悻垂了下去。一下子,兩人都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便有些寂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