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洛馨不回答, 秦天放又是嘆息。他躺在那裡,看着牀頂,絲毫沒有睡意。
過去種種在他的腦海裡沉沉浮浮, 焦灼着他的內心。
沉默良久之後, 秦天放忽然開口, 嗓音沙啞, “就算你恨朕, 朕也必須要和你生一個孩子。”
什麼?
洛馨驚得全然忘記自己在裝睡,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的話。
而秦天放則是兀自在那說道, “朕知道你不願意,但此事朕已然決定了!”
“不!”洛馨捏緊了身上的被子, 目光之中滿是恐懼道, “秦天放, 你不能這樣對我!”
聽見洛馨的聲音,秦天放得意地笑了起來, “終於捨得醒了?”
這種時候,他怎麼還能笑着轉開話題?
難道剛纔他說的一切都是假的?
洛馨擰着眉,有些不太確定地看着秦天放。
秦天放似乎已經看穿了洛馨的心思,他滿不在乎地說道,“朕適才說的話, 你都聽到了吧。”
這一刻她知道, 他剛纔並沒有在開玩笑。
“你瘋了!”洛馨的眉越皺越深, 她驚恐地向後縮了縮身子, 可下一瞬她就觸碰到了背後的牆。
無路可退。
秦天放就看着她猶如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一般, 瞪得略有血紅的眼眸裡寫滿了恐懼。他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甚至覺得有些難過。
但秦天放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 道,“你是皇后,讓你與朕生孩子有何不妥?”
“你就非要這般逼我?”洛馨痛苦地抱緊了自己的身體。
她不願,不願意再與面前這個人多有瓜葛!
她不願意!
不願意!
“當初利用我牽制我父親,前腳屠我滿門,後腳將我打入冷宮。秦天放!你到底想要我怎樣!”洛馨本就從未想過要離開靜思宮,眼下回了鳳朝殿,她也只盼着能夠安安靜靜獨享一生。
他爲什麼非要來打亂她的生活!
“朕不想要你怎樣,朕只——”
“我做不到!”洛馨斬釘截鐵道,“如果非要這樣,你還不如直接將我再一次打入冷宮,再不然,賜我一死,我也沒什麼怨言!”
“你……”秦天放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你就這麼……這麼恨朕?”
“是!”洛馨覺得秦天放有些可笑,竟然在這種時候還問這些問題。難道他覺得,她可以爲他所做的事情而原諒他嗎?不可能!“我寧可死,也不願意!”
“你……”秦天放一下子坐了起來,他俯視着面前這個人。
本以爲她性子變了,沒想到依舊是那麼倔強。
秦天放的臉上寫滿了悲切,他道,“那如果朕答應你,只要你懷有龍種,此後朕便不與你相見,如何?”
這已經是他能退的最後一步了。
如果她依舊不願意,秦天放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過在聽到秦天放的話以後,洛馨的臉上劃過了一絲猶豫。
“你說的是真的?”洛馨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而面對洛馨的迴應,秦天放心裡一片苦澀,可臉上卻還是露出了笑容,“朕一言九鼎,何時騙過你?”
洛馨的眼底忽然閃過一絲希望的光,但她立刻別過了頭,“這件事,你容我想想,可好?”
想想?
她竟然還要想一想……
她是在想要不要永遠不見,還是在想這場交易到底值不值得。
眼下如此一想,倒顯得秦天放更加心酸了。
秦天放忍不住冷笑過後,他很是不情願,卻還是點了點頭。
然而,接下去讓秦天放沒有想到的是,洛馨竟然直接看向了他,問道,“那皇上此時,可以回去了麼?”
“你這是在趕我走?”
“臣妾不敢。”洛馨矢口否認,“只是皇上給的選擇有些複雜,我想……想一個人靜靜想一想。”
“呵。”好得很,這理由想的,還真是好。
秦天放分明知道洛馨這是故意在趕他走,若是他不走,反倒顯得不知趣了。
也罷也罷!
秦天放起身,再不看牀上的人一眼。
她今日雖然未有給出答覆,但瞧她此時對他的態度來看,答案已然明瞭。
秦天放略顯淒涼地獨自穿好了外衣,然後黑着臉走出了屋子。
孫曲候在外頭,沒想到秦天放竟然這麼快就出來了。
“皇上。”孫曲一時猶豫,竟然沒有趕上秦天放的腳步。他緊走了兩步,跟在秦天放身後,他小聲道,“皇上這是要去哪?”
“去哪?”秦天放一字一頓道,“去御書房,朕要通宵達旦地處理公務!”
月光下,秦天放憤懣的背影成爲了一道風景線。而與此同時,一道身影,潛入了鳳朝殿。
秦天放一走,梅香便立刻關切地跑到了洛馨的跟前,“皇上適才沒怎麼吧。”
“沒有……”洛馨搖了搖頭。
此時她滿腦子都是秦天放剛纔說的話,根本無心回答梅香任何話,所以她伸出手,剛準備讓梅香不用伺候的同時,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了小喜的聲音,“長公主,你怎麼來了?”
秦藝來了?
洛馨趕緊給梅香使了一個眼色,讓她趕緊去外頭看看。
“皇上已經走了?”秦藝略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裡頭,的確是沒看見孫曲的影子。恰逢此時梅香走了出來,她趕緊問道,“怎麼回事,不是說皇上今夜要在鳳朝殿就寢麼?”
“這事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適才皇上氣沖沖地走了。”
聽到梅香如此說,秦藝的臉色變得極爲不好。她瞧了一眼裡屋,“皇后睡下了?”
“還沒呢。”梅香側過身,“那奴婢現在進去通報?”
“不用了。”秦藝攔下了她,然後兀自朝着裡屋走去。
屋裡,洛馨穿着裡衣正躺在牀上,看她那模樣,似乎和秦天放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劇烈的不愉快。
秦藝稍有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長姐,你怎麼來了?”瞧見秦藝,洛馨急忙起身,見秦藝猶豫,她便問道,“是有急事稟報麼?皇上適才走了。”
“沒……沒什麼。”秦藝也不能直說自己是因爲收到梅香讓人給的密報,所以匆忙入宮的。所以她難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面對洛馨那一臉無害的模樣,秦藝解釋道,“本來挺着急的,但現在感覺好像也不是那麼急了。”
“哦。”洛馨拖長了尾音,分明是不相信秦藝的話,卻也沒有拆穿。
兩次在秦天放要在鳳朝殿就寢的時候,秦藝就這麼湊巧地出現說有要事,這也會是巧合?
洛馨雖然不聰明,卻也不至於笨到這般愚鈍。
而秦藝見洛馨沒什麼事,便準備就此離去,“你若沒什麼,便好生歇息吧。”
秦藝本打算問問秦天放與她說了什麼,但洛馨突然丟出來的問題搞得秦藝措手不及,便也沒了心思再去追問。
只是當秦藝轉過身準備走的時候,洛馨卻是出人意料地在她的身後喊住了她。
“長姐。”洛馨小聲道。
“怎麼了?”秦藝轉過身,和顏悅色地看向了洛馨。
洛馨抿了抿脣,臉色變得極爲不好。秦藝瞧着,還以爲洛馨身體不適,剛準備上前詢問,卻聽得洛馨小聲道,“長姐,我有件事要問你。”
聽到這話,秦藝的心頓時空了空,腦中一下子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但她還是故作鎮定道,“你說。”
“杜旭,回京了是嗎?”
“咳。”秦藝輕咳了一聲後,點了點頭,“對,他回京了。”
“他……”洛馨看着秦藝,透亮的眼眸裡波光粼粼,“他爲何回京?”
面對洛馨那毫無壓迫的質問,秦藝卻好像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似的,有些難以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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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回答道,“眼下朝中空乏,皇上有意招賢——”
“真的嗎?”洛馨抿着脣,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他真的是因爲皇上招募,所以纔回京的嗎?”
看着洛馨笑得如此爲難,秦藝心裡一片冰涼。
“皇后——”
“杜旭生性薄涼,我認識他這麼多年,深知他的脾性,長姐又何苦來騙我?”就在秦藝剛剛回答洛馨之前,洛馨一直報以一個希望,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可秦藝給出來的答案,卻讓她甚是絕望。
其實她一開始就已經猜到了答案,可是她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自己身邊又出現了一個只會欺騙她、利用她的人。
“長姐。”洛馨感覺自己的眼眶酸脹,甚至連視線都漸漸模糊,“你能告訴,爲什麼長姐從白月城回來之後,皇上便會下旨讓我回鳳朝殿嗎?”
看着洛馨紅着眼眶,秦藝痛苦地嘆出一口氣的同時,她閉上了眼睛。她試圖集中精神,在腦中組織好語言與洛馨解釋,可是她卻怎麼都做不到。
她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般的快,還這般的突然。
“皇后,此事是誰與你提起的?”秦藝與秦天放兩個人對這宮裡的人都吩咐的很明白,誰都不許將此事透露給洛馨,違者只有死路一條。
面對秦藝岔開話題,洛馨並不理會,而是直言道,“是因爲他提出了只有我回了鳳朝殿,他纔會回京,對嗎?”
看着秦藝不說話的樣子,洛馨眼底那滾燙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滾了下來。
“長姐,我本以爲你姐弟二人對我尚有情意,卻不想……”洛馨擦了擦臉,忽地苦笑出來,“卻不想,我當真從頭到尾,都是你姐弟二人手下的棋子。以前,是我父親,現在是杜旭。呵……”
她笑的那般絕望,就好像站在峭壁之上,俯視空洞的深淵一般,眼神之中已然沒有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