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看着洛馨如此傷心的模樣, 秦藝心裡自然也不好過。
她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洛馨搖頭,除去苦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點兒什麼。
她以前聽過秦藝不少的傳聞, 說她陰狠毒辣, 可即便如此, 洛馨也從未有懷疑過秦藝對她的情意。
所以, 這算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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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馨還常說自己並不愚鈍,可如今想來自己竟是笨到了讓人發笑的地步。
“你別這樣。”看着洛馨絕望的模樣,秦藝很是擔心地衝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 “你聽我解釋。”
“解釋?還有解釋的餘地嗎?”洛馨癡癡地看着秦藝。
她在等一個解釋啊,一個完美的解釋, 足以說服她的解釋。
可是解釋呢?
洛馨望着秦藝, 卻是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一句話。
“呵。”洛馨不再報以希望, “你是想不出來解釋了,還是連解釋都已經懶得想了?”
“洛馨……”秦藝走上前, 一把握住了洛馨的手,試圖安慰她,“此事並非你所想的那般骯髒,我從未想過要利用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你……”
“爲了我?”洛馨搖頭, 冷笑着抽回了手。她已然不再相信秦藝所說的話, 一句也不會相信!“你若當真爲我好, 便應該讓我一輩子都待在靜思宮裡, 而不是讓我回到這鳳朝殿裡受苦!”
眼下秦天放丟出來的選擇讓洛馨陷入兩難, 她既不願意爲他生孩子,也不願意再見到他, 可她偏偏卻必須要做出一個選擇。
都是她的錯!
洛馨怨恨地看着秦藝。
那樣的眼神,錐的秦藝心口發疼。
她早已想過這一天會到來,只是讓秦藝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會到來的這麼快。
她以爲自己不提,竭盡全力去掩蓋杜旭回京的事情,就能當做這事全然沒有發生過一般。
可到頭來,一切不過是她在自欺欺人。
秦藝深吸了一口氣,她的手慢慢地收回,然後摸向了自己的腰際,“我說過,你若想死,我自會了解你這一生。”
如果這是她的選擇,那麼無論如何,秦藝都會尊重。
想到這裡,秦藝從自己的腰間掏出了一把匕首遞到了洛馨的面前。
“如果你當真覺得,死了也比現在活着好,那……”秦藝忽然覺得自己如鯁在喉,吞嚥不能,卻還是繼續說道,“那你便在此瞭解你自己。如若你當真恨我入骨,這匕首亦可向我而來,我絕不躲閃!”
洛馨愣了一愣,她收住了淚,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了秦藝。
秦藝卻是目光堅定地望着她,“動手吧。”
“長……秦藝!”洛馨忍着淚,咬緊了後槽牙,勉強從齒縫間擠出了幾個字,“你們爲何都要逼我。”
爲什麼一定要逼她做出選擇!
不是的,不應該這樣的……
洛馨的目光一下子鎖定在了那把匕首上。
如果人生註定了要面對許多選擇,那麼她真的累了,她選擇放棄,選擇逃避,選擇……
洛馨那雙蒼白纖細的手,顫抖地拿起了那把匕首。
算了,算了……
洛馨咬着脣,深吸了一口氣,忽地猛閉上眼睛,然後毫不猶豫地轉動手腕衝着自己扎去。
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她有無數次想過,自己應該追隨爹爹和哥哥一同而去。眼下也不過是苟且偷得時光,過得辛苦不說,已然沒了什麼太大的意義。
往日她揹着洛氏一門僅存血脈的名號,不斷遊說自己繼續活下去。
可是天知道她有多累。
死去的人一了百了,而活着的人卻經歷着難以想象的痛苦。
洛馨閉着眼睛,使上了所有的力氣,可——
刀尖並沒有刺進她的身體,沒有那種肉體被撕裂的感覺,沒有疼痛,沒有死去。
“長姐。”睜開眼,洛馨只看見秦藝跪在她的面前,一臉痛苦的模樣。
秦藝鮮少流淚,在她的記憶裡,她除了爲父皇和那些曾經一同禦敵的同伴哭過之外,她便再也沒有哭過。
哭,是一件表達內心脆弱的事情。
秦藝不允許自己脆弱,所以她便不哭。
可是此時此刻,眼淚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並不是因爲她的雙手在攔下洛馨而割傷引起的疼痛讓她想哭,而是內心之中的那無法剋制的悲痛與無奈不斷衝擊着她的理智,擊潰她長久以來所築成的堅強。
“洛馨,對不起。”秦藝哽咽道,“當日我在衆人面前拼死護你周全,只想着讓你活着卻不想竟是讓你這般痛苦。”
其實秦藝也不知道,當日所做的那些決定,到底是讓洛馨更加痛苦,還是讓她自己更加痛苦。
她只是知道,洛馨難過,她便會跟着心痛。
看着秦藝那雙被匕首劃裂的手,洛馨不敢置信道,“長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秦藝早已看破生死,可是當她看着洛馨要傷害自己身體的時候,她不忍心。
她做不到!
她所有的堅強,唯獨就在這一個人面前分崩離析。
“對不起。”秦藝控制不住地全身顫抖起來,“我以爲我計劃的很好了,借杜旭之手將你從靜思宮裡接出來,然後護你安穩一世,卻不想你竟然這般痛苦。是我的錯,我的錯!你要怪便怪我,再不要傷害你自己了,可好?”
此時,屋外的梅香焦急萬分。
她守在屋外只聽得屋裡鬧哄哄的,可皇后與長公主的對話卻又聽的不真切。
忽然,屋裡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好像是什麼東西砸地上了。
梅香趕緊推門進去,只見地上擺着一把血紅的匕首,秦藝正滿手是血地跪在皇后的牀前,而且讓她更加驚訝的是,素來面無表情的秦藝竟然哭了。
“長公主!”梅香驚呼着剛準備進門。
秦藝卻是咬着牙扭過頭,衝着她低喝道,“把門關上!”
今晚的事情,絕對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知道。
“長姐,你這又是何苦?”洛馨捧着秦藝的手,又是心痛又是難過。
聽到這話,秦藝忍不住苦笑了起來,“何苦?呵……難道我的心意,你到現在也不明白?”
“長姐?”洛馨愣在那兒,並不明白秦藝的意思。
看着她這幅純良無害的模樣,秦藝有話想說卻也無從說起,只能搖了搖頭,“罷了罷了。”
要怪只能怪她遇見洛馨的時候已然晚了,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便再也沒有機會改變了。
而一旁的梅香瞧着秦藝那雙血肉模糊的手,極爲焦急道,“奴婢……奴婢還是先幫長公主包紮吧。”
秦藝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站了起來。
等她站直了身子,她看着洛馨,一字一頓道,“給我機會補償你,可好?”
“長姐。”洛馨已然哭累了,她無精打采地坐在那兒,懶懶地擡起眼皮子看向秦藝,“你每一次問我可好時,其實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你——”
霸道而又蠻狠的吻突然而至,吞沒了洛馨本來想要說的話。
這是……
長姐?
洛馨驚訝地瞪大眼睛,她嘗試着去思考,可卻發現自己腦子裡空空如也,竟是什麼想法也沒有。
而秦藝也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做出這麼衝動的事情。
等她回過神時,她趕緊抽回身子。可是看着洛馨滿臉的血跡,秦藝感覺自己的腦袋和炸開了一樣。
今晚,她做了太多出乎自己意料的事情了。
剛纔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會直接衝上去,雙手捧着洛馨的臉就親了下去。
明明,一直都掩藏的挺好的。
可現在……
“那個……”良久的沉默,最終還是被梅香一聲輕咳給打破了,“長公主,奴婢……咳,奴婢還是先給你包紮傷口吧。”
秦藝沒說話,在看了一眼洛馨後,她默默一個人轉身走到了外頭坐下。
梅香跟在秦藝身邊多年,自然知道這些年秦藝心裡一直裝着一個人,只是之前她都不知道那個人是誰。直到後來她瞧見了洛馨,那塵封已久的不解一切便明朗了。
北秦民風開放,男男、女女之間的事情雖然不常見卻也並非沒有先例。想當年□□皇上還曾納有一位男妃,最後還隨同□□殉了葬,與□□一同葬在了皇陵裡。
只是眼下,隔閡在眼前這兩位之間的,根本不是性別的事情。
包紮好了秦藝的手,梅香擡起頭看向了還呆坐在牀上的那位。
這長公主剛纔也真是着了魔,滿手都是血,竟然還伸手捧了皇后的臉。看着那張猙獰恐怖的血臉,梅香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奴婢……奴婢去給皇后娘娘打點水來。”
說完這話,梅香頭也不回趕緊溜了出去。
屋裡的氣氛格外的詭異。
秦藝坐在桌旁,雙手都裹上了厚厚的棉布止血。她看着桌面,然後又看着燭火,然後……
“我……”秦藝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說點兒什麼。可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點兒什麼了。
有些事,埋在心裡的時候,尚且還能坦然面對。可一旦表露出來,反倒讓人陷入了尷尬兩難的境地。
“剛纔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秦藝勉強找回了一絲思緒。
而洛馨睜着一雙無神的眼睛,僅僅只是癡癡傻傻地回了一個“哦”字,再無其他。
秦藝有些爲難地看了一眼洛馨,也不知道此時她內心之中到底作何感想。
是恨?是怨?還是其他……
她們兩個人就那樣安靜地坐着,直到梅香端着臉盆進來。她本是倉促的步伐,在跨進門後一下子變得緩慢起來。
梅香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動作大了會打破此時皇后與長公主之間那種尷尬到幾乎凝結在一起的氛圍。
到了牀邊,梅香也不說話,她就擰了一把毛巾然後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洛馨的臉頰。
溫熱的觸感,讓洛馨幾乎遠去的思緒一下子又回到了身上。
她看着遠處的秦藝,燭光之下,她的側影是那樣的孤寂,一如自己剛認識她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