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裡紗帳被風吹起一層漣漪,香爐裡的香料嫋嫋升起,整個宮殿瀰漫着醉人的香氣,金碧輝煌的宮殿,只聽見宮人們小心翼翼的呼吸聲,屏氣凝神的連呼一口氣都提心吊膽。
繡金蜀錦鑲玉瑪瑙流蘇的美人榻上,躺着一個身子婀娜豐腴的美人,身旁的女官彷彿用盡一生的虔誠幫她將華服上每一縷褶皺抹平,她眯着眼,就聽到一陣腳步聲緩緩而來,伴隨着搖曳的華服拖在地上的聲音。
“漓曦參見母后。”沈青盞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跪在她的面前,若是說前幾天她還覺得這個母親是世上最好的娘,那麼今日她這個想法已經完完全全的被顛覆了。
皇后靠在榻上,眼睛也不睜開,嘴角彎起一絲好看的笑意,只是輕輕揮了揮手,女官便領着宮女如蒙大赦一般退下。
殿內的水漏一滴滴的計算着時間,沈青盞跪在地上,只覺得身上每一個細胞都在膨脹發熱,汗液隨着額頭流了下來。
沉默了良久,沈青盞都因爲皇后睡着了,放鬆警惕的舒了一口氣,下一秒皇后飄渺的聲音便飄進了她的耳朵,“漓曦,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今日之事,你二哥受人蠱惑,你能夠很快的察覺出來,母后深感欣慰。”
欣慰?恐怕是憤怒纔是,沈青盞低着頭,瞳仁在眼眶裡流轉,“二哥既然是受了他人的陷害,漓曦當然要爲二哥辯駁。”
“是嗎?”皇后一雙狹長的鳳眸睜開,露出她冷豔絕美的眸子,“可是……你知不知道爲什麼國舅會突然出現?”
沈青盞猶豫了片刻,只覺得如坐鍼氈,“漓曦不知。”
皇后把玩着玉手指尖的鑲金護甲,嘴角掛着一絲慵懶的笑意,“你還未回來多日,本不應該將這些事告訴你,只是如今你也應該知道。”
沈青盞擡起眸子,與皇后那雙凜冽的眸子相撞的片刻,她只覺得像一陣電流從身上流過,蹙了蹙眉頭,只聽皇后繼續說道,“國舅雖與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但是他實則是支持秦王,秦王是我的養子,並不是親生兒子,雖然秦王對我很孝順,但是太子是嫡長子,母后當然希望他繼承大統。”
“漓曦知道。”沈青盞低下了頭,方纔顧冽寒也說了,秦王不是皇后的親兒子,所以皇后對他下手,實屬正常。
皇后一手撐在榻上,冷豔的眸光望向沈青盞,慢悠悠的道,“國舅權傾朝野,他想扶持秦王登基,然後挾天子以令諸侯,你明白嗎?”
國舅位高權重,但是他是沒陸勻離那個膽子敢逼供造反的,想學曹操,只是秦王是聰明人,怎麼可能任憑他擺佈?
沈青盞疑惑的蹙起了眉頭,“母后,漓曦不明白,爲何國舅要選擇秦王?而不選擇宣王呢?”宣王是個老好人,總是笑呵呵的,幾個兄弟之間就他脾氣溫和,性格簡單豪爽,秦王是個笑面虎,表面上看起來嬉笑怒罵的,但是心機深沉。
“秦王是我的養子,也算是半個嫡子,”皇后幽靜的眼睛如古井深不可測,笑容間已經讓人心驚膽戰,“宣王母親身份低微,他根本就不可能
成爲繼承人,咱們北齊是子憑母貴,宣王能夠被封王已經是皇上破格了,他的生母是粗鄙宮婢,而且又沒有位高權重的養母,當然不會被國舅看重,在說了,宣王根本就無心貪戀權位。”
沈青盞的腦海裡浮現宣王的模樣,那人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淡泊寡慾絕不做作,倒真是個難得的糊塗人。
皇后一揮長袖,慢條斯理的撫平衣衫上的褶皺,“你是我的女兒,當然要向着母后這邊,母后絕不會害你。”
她笑容中略有深意,定定的看向沈青盞,衝着她點了點頭,沈青盞心中疑惑,終究還是點頭道,“漓曦知道。”
她從泥金臺階上慢慢的走了下來,雙手將沈青盞扶起,沈青盞只覺得雙膝發麻,渾身神經都緊繃了起來,這個皇后,當真是讓人心驚,沈青盞笑着看向她,靜靜的道,“漓曦一定會謹遵母后的意思。”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去吧。”她揮了揮手,沈青盞退了下去,剛剛走出宮殿就長舒了一口氣。
很快便到了夜間,夜深霜降,整個北齊的皇宮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偶爾巡守的侍衛路過發出的整齊腳步聲。
刑部的大牢裡,秦王宛蕭寒一個人坐在堆積的稻草上,偶爾一兩隻從他的身上蠕動而過,整個大牢裡除了老鼠磨牙的聲音,就是守衛的打呼聲。
一陣寒風吹過,宛蕭寒擡起頭看見四四方方的天窗,黑雲密佈,穿過雲層射進來幾縷昏暗的微光,他沉沉的嘆了一聲,盤腿而坐。
突然,昏暗的燈火處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投射在牆邊的影子晃動了幾下,守衛正沉浸在大呼中,聲音突然戛然而止,宛蕭寒環顧四下,卻什麼也沒看見。
難道鬧鬼了?宛蕭寒嘴角一出意思笑意,他如今已經是將死之人,說不定正是鬼神來找他索命,有什麼可怕的。
“二哥!”
遠處傳來飄渺的聲音,宛蕭寒以爲是他聽錯了,探了探頭,霎時間,一個黑影變得清晰起來,出現在他的面前,一張黑巾覆面的嬌小身影站在天牢外,扯下了面紗,竟是一張絕色的容貌,水靈靈的眼睛煙波流轉,帶着幾分嬌俏的笑意。
“怎麼是你?”宛蕭寒大吃一驚,隨即蹙起了眉頭,“你怎麼來這裡,這裡很危險,若是被父皇母后發現了,會怪罪你的。”
沈青盞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隨手掏出鑰匙打開了門,徑直的走了進來,“有什麼好怕的。”
雖然她武功很爛,但是偷點迷魂散迷倒那些侍衛還是綽綽有餘的,她隨意的找了一塊乾淨的地坐下,望着滿身臭味的宛蕭寒,笑道,“二哥,你坐吧,我有話跟你說。”
宛蕭寒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她不應該是嬌生慣養的公主嗎?怎麼能這麼隨意的在天牢裡穿梭呢?他懵懵懂懂的坐了下來,疑惑的眸光擰成一團,“漓曦,你來這裡做什麼?”
沈青盞認真的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沉了下來,“二哥,你是我的二哥,雖然我剛剛回到北齊不久,但是就你對我最好了,所以你有事我
不能不幫你,我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也知道是誰陷害了你。”
宛蕭寒無奈的舒了口氣,慢慢的道,“漓曦,很多事你不明白。”
“先不跟你說這個,”沈青盞衝着他挑了挑眉,“總之,我一定有辦法救你出去的,父皇現在應該相信了我的話,你是被人下了毒,所以你放心好了,我無論如何都會想辦法救你出去。”
宛蕭寒定定的看向這個妹妹,只覺得心中疑惑,“漓曦,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跟我說這些嗎?”
“不是,”沈青盞從懷中掏出一包藥粉,湊到他的耳邊嘀嘀咕咕了說了幾句話,“你聽明白我說的,按照我說的去做,我一定能夠救你出去。”
宛蕭寒簡直覺得不可思議,擡起頭直勾勾的盯着他,幾乎下巴都要掉了下來,可是轉瞬間,她就已經從天牢裡消失不見,像是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宛蕭寒死死的捏着手中的藥粉,事到如今,反正橫豎是一死,他姑且相信她一次。
沈青盞剛從天牢裡躡手躡腳的出來跟蓮聲回合,還沒進宮,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月光下,他的聲音被月影拉的老長,一雙黑眸散發着刺骨的冷厲寒芒,頎長的身姿挺拔,月色下,整個人如同來自地獄的鬼魅,陰暗而森冷,他鼻樑挺拔,微一擡起,瞬間寒光四射,逼迫而來。
“去了天牢了?”陸勻離矯健的步子朝着沈青盞的方向走了過來,挑起下場的深眸,高傲而不可一世。
“要你管!”沈青盞白了他一眼,“你怎麼總是陰魂不散?你不是想當皇帝嗎?放着你的北秦不管,來北齊纏着我做什麼?”
陸勻離悶哼一聲,笑的極爲諷刺,“若不是我,恐怕你都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切,”沈青盞冷哼道,語氣諷刺,“那多虧了你,陛下,這北齊可是龍潭虎穴,你堂堂北秦的君王,居然肯屈身做國舅的一個幕僚,真是夠憋屈的。”
陸勻離並不生氣,幽靜的眼睛如同犀利的獵豹,打量着沈青盞,讓她渾身不自在,他笑了笑,肆意的挑起她的下巴,“我自然有我的打算,至於你,在我還沒死之前,你得給我好好活着。”
“你放心,”沈青盞笑着直視着他,只覺得無比的譏誚,“我會看着你先死在我面前。”
陸勻離鬆開了她,雙手背在身後,側過頭,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沉起來,“秦王宛蕭寒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北齊的皇后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北齊若是沒有她,恐怕早就被吞噬殆盡了。”
“哎喲喲,”沈青盞只覺得無比的好笑,俏生生的看向他,挖苦道,“原來你陸勻離還有怕的人,我倒是很想知道,這個北齊皇后是如何的厲害,連堂堂北秦皇帝陸勻離都要親自前來北齊對付她。”
她只是打趣的取笑陸勻離,沒想到對方卻投來一個極盡兇殘的眼神,字字如珠的警告道,“記住我的話,少插手,我送你來這裡,不是讓你找死的。”
“那你是爲了什麼?”沈青盞的臉色冷漠下來,冰冷的眼睛擡起與他對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