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宋貴人那邊已經發作起來了。”姜嬤嬤瞧了一眼窗外,宋貴人的院落,熄了的燭火重新燃起,夾雜着微微有些混亂的人聲。
沈清伊斜倚在架子牀上,身後枕着一個豆綠色的雲錦軟墊,淡淡一笑道:“今兒個是哪個太醫值守?”
“是新上任的太醫院院正董太醫。老奴已經安排妥當了,董太醫乃是醫正,他的話旁人不敢質疑。雖說百草先生說,他的毒藥旁人查不出來,但多做些準備,總是好的,縱是董太醫查出些什麼,也不會說的,他的祖父便是被勇郡侯爺逼死的,他恨不得有人能毒死宋貴人。”姜嬤嬤道。
沈清伊微微一笑道:“死?太便宜她了!告訴綠泉要小心少放,那可是一個月的藥量,本宮要讓宋貴人每日嚐盡這拉肚子的苦楚,先折騰一個月再說。另外也別太難爲董太醫,畢竟是新官上任,瞧不好一個嬪妃普通的拉肚子,豈不是太沒有顏面了,吃了董太醫的藥,便停兩日,然後再用藥,也說明董太醫的藥是有效果的,讓她吃上一個月的苦湯子,等脫了形再說!”
姜嬤嬤點了點頭,勸道:“娘娘勞累了一日,早點兒安歇吧!明兒個還有明天的事兒。另外百草先生問,唐貴嬪那邊要不要用什麼毒藥?”
“這個小毒物倒是個孳孳必報的,她們害死了本宮的孩子,阻了小毒物的財路,他豈能輕饒了她們,只不過唐傲雪那邊跟宋貴人不同,牽涉着鎮國公府,還是等等的好,容本宮好好想想,要如何處置她!”
宋貴人才從淨房出來,身上滿是細密的虛汗,在燭光下倒襯出不一樣的溫婉來,略顯蒼白的脣,恨恨輕啓道:“定然是鄧良媛那個賤人,本小主不過是從沁竹宮用了一盞白水,便成了這般,若是喝了她親自端過來的那盞玫瑰花茶,還不知道怎麼樣呢。綠泉你說的對,鄧良媛突然那麼熱情,就是沒安了好心的,她都已經晉封位份了,還是瞧本小主不過眼,生怕本小主奪了她的風頭去。”
綠泉有些怯怯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可是奴婢也用了啊,怎麼奴婢沒事兒呢?這鄧良媛用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啊,那煮玫瑰花茶所用的水,皆出在那個甕裡,怎麼旁的小主們沒有事情呢?還有啊,奴婢親眼瞧着皇后娘娘用了兩盞,怎得正殿那邊到沒動靜?難道說這鄧良媛有什麼邪術不成,專門針對小主的?”
“她哪裡有那個本事,難道說只是本小主今兒個吃錯了東西不成?”宋貴人聽了綠泉的話,也覺得不似鄧良媛所爲,那麼多的妃嬪看着,縱是她想動手,也不容易。
宋貴人這話可就低估了鄧良媛了,她確實將一些毒藥放到了宋貴人的玫瑰花茶盞裡,只不過宋貴人沒用,白浪費了她一盞加了料的好茶,後來她瞥見綠泉在宋貴人的白水裡加東西,便不動聲色,也沒有繼續再給宋貴人下毒了。而綠泉之所以沒事,乃是因爲先喝了解藥的緣故,有了解藥,縱是多大的藥量也是不怕的。
綠泉老實巴交的將宋貴人當日所用膳食唸了個遍,道:“早膳用了銀耳蓮子百合粥,並幾碟小菜,中間在沁竹宮用了盞白水,午膳則用了粳米粥,四碟熱菜,兩碟涼菜,晚膳用了紫米粥,這與旁日裡到沒什麼大差別啊,哦,對了,午睡醒來後,小主還用了唐貴嬪那邊送過來的綠豆糕。”
綠泉面帶喜色,輕輕給宋貴人揉着肚子道:“說起來還是小主有福氣,這唐貴嬪入宮也幾年了,可宮中上下,沒有一個妃嬪與她交好,到難得小主得了唐貴嬪的青眼,居然還送了糕點過來,這可是宮中頭一份了,誰不知道唐貴嬪最是心高氣傲的,人人都道唐貴嬪高潔如寒梅傲雪,縱是在皇后娘娘面前都是趾高氣昂的,不過也難怪,誰讓人家嫡親的姐姐是原來的皇后娘娘呢,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說的通透些,也是個繼室,比不得唐貴嬪,可是正經八百的小姨子!”
綠泉心中暗暗祈禱,這話千萬不能讓沈清伊知道,否則定然會扒了她一層皮!
宋貴人被綠泉揉着肚腹,微微舒服了些,冷哼道:“裝的自己多麼清高,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罷了,這小姨子伺候姐夫,說出去就好聽了?還不如皇后娘娘呢!她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若不是因爲她是先皇后的嫡親妹妹,如今的位份不一定能越過本小主去,即便是給她了高位又如何,現在不是依舊比不得本小主得寵嗎?自打本小主入宮,皇上就沒入過她昭陽宮的大門,哼,她哥哥,鎮國公的世子還有臉到本小主孃家耀武揚威,到了宮裡還不得本小主替她說着好話!”
綠泉微微驚訝,道:“小主您替唐貴嬪說好話了?她如今可是正三品主位,若是得了恩寵,想必會拉扯小主一把。”
“就她?”宋貴人挑眉啐道:“她那個性子,不背地裡罵本小主就不錯了,就她高貴,旁的人稍微得皇上青眼,便成了狐媚子,本小主懶怠與她爭口舌,這世上的男子有哪個是不好美色的,自己沒有那傾國傾城的容貌,反倒賴她人狐媚惑主了,有本事她也狐媚去啊,偏偏皇上瞧都不瞧她一眼!”
綠泉驚呼一聲,用小手捂着嘴巴道:“這麼說唐貴嬪不過是表面上對小主好,背地裡十分厭惡小主了?那奴婢就應該早早的將那綠豆糕扔出去,這種人送過來的糕點,誰知道是加了什麼東西的!”
宋貴人聽了這話,皺着眉道:“那綠豆糕還有剩餘嗎?”
綠泉搖了搖頭,委屈道:“昭陽宮送來的時候,攏共有五塊,還碎了三塊,所以奴婢就給您進了兩塊,餘下的都扔掉了,難道小主還想吃,要不要奴婢明兒個去昭陽宮要一些!”
“算了,沒了就沒了吧,本小主吃了兩塊,說不準就是這個東西鬧得呢,她瞧着鄧良媛晉位,本小主沒得了好,便將氣撒到本小主頭上,這糕點定然是有問題的,否則本小主好端端的,怎麼就會鬧了肚子!”
“哎呦!又疼起來了,快,快扶本小主去淨房!這太醫怎得還沒有來?”宋貴人忙不迭的向淨房跑去,心底裡更是將唐傲雪恨到了骨子裡。
“皇上。”鄧良媛雙手捧了盞茶放到李天佑跟前的小几子上,隨後退後幾步,跪在了一旁的青石磚上。
李天佑掃了一眼,平靜道:“坐着回話,你如今是小主,若讓旁人看到,很容易起疑。”
鄧良媛恭敬應是,起身在李天佑下首坐了,將白日裡的情形一一回稟給李天佑,隨後道:“奴婢本想要對宋貴人下手,可宋貴人提防奴婢的很,奴婢沒有得手,竟是發現綠泉在宋貴人的白水中下毒,奴婢宴席過後,將那茶盞驗過毒,並不是致人性命的毒藥,藥粉倒有些江湖的痕跡。據奴婢猜測,可能是江湖百草小生的手筆,應該會使得宋貴人肚腹有些不適,寒涼的藥物,若是用的時日久了,大概會使得宋貴人成爲大寒之體,不易有孕!”
李天佑轉動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沉思半晌道:“既是皇后想要親自動手,那你就別插手了,不讓皇后出了這口惡氣,在心裡鬱結着,不利於身體康健!你只管在旁邊幫襯着,皇后想要做什麼,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你幫着找補找補,別讓人發現了什麼,傷及皇后的名聲,必要的時候,你現身擋一擋!”
鄧良媛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果然自己就是來當擋箭牌的!
“那件事可查出什麼頭緒來了?”李天佑的手指在小几子上輕敲着,問道。
鄧良媛斂了神色,正色道:“據奴婢所查,御膳房的糕點應該是鎮國公府的手筆,那一個多月,也只有鎮國公每日入宮之時帶個小廝入宮,說是自己身子不適,要帶了人跟着才放心,但是小廝不能入內宮,每每都在宮門口等候,奴婢憑着蛛絲馬跡查到,這個小廝很有可能就是那個御廚所說的內務府的小欣子。”
李天佑冷哼了一聲,面無表情的說了句:“這鎮國公府的手都已經伸到內務府了,還真是好樣的!接着說!”
鄧良媛忍不住嚥了咽口水,她們的頭領唐子涵倒是時不時嘻嘻哈哈的,這個皇上在見到皇后娘娘的時候,那叫一個溫柔如水,跟乖巧的小貓咪似得,半點爪子的鋒芒都瞧不見,可一離了皇后,瞬間就成了老虎!
“另外方太醫的事情,乃是宮外傳進來的消息,雖然拐了幾道手,但是應該是鎮國公世子找人綁架了方太醫的家人,說是綁架,實則都已滅了口!至於薏仁水之事,出自凝素宮,皇后娘娘將那兒封鎖的很嚴,奴婢沒有查出什麼,但是唐貴嬪卻是有意與宋貴人交好,想必這薏仁水便是唐貴嬪的手筆了!”鄧良媛查到這些事情的時候,不禁心內感嘆,這深宮的水太深了啊,簡直深不見底啊!
“不要輕舉妄動,靜觀其變,鎮國公府那邊,朕還要再安排安排!”李天佑私心裡很欣賞唐子涵,可鎮國公府畢竟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