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瑤盯着那木雕發呆之際,雨蓮時不時的向外張望着,馬車行到了最熱鬧的一條街道上,再向前行百餘米,轉個彎就到奉國公府了,雨蓮輕聲吩咐了駕車的侍衛幾句,便對安清瑤道“安小姐,奴婢過一會兒怕是會對小姐您有些許不敬,不過這一切都是爲了娘娘,爲了小少爺,還請安小姐體諒則個。”
安清瑤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堅定的點了點頭,她沒有與昊郎同去,就是因爲要替昊郎做些什麼,一點點不敬又算得了什麼呢。自她被通知要去素齋試衣開始,她便知曉,這一趟不簡單,皇后娘娘定然是知曉自己的心思的,這個時候哪裡有心情去試衣呢。可皇后娘娘卻非要她去不可,顯然是另有打算。
“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雨蓮輕聲道“安小姐,你抓緊了車窗!”
安清瑤的身子向裡挪了挪,靠緊了車壁,兩手緊抓車窗。雨蓮見安清瑤坐穩了,手指輕快的打了個響指,這輛炫紫瓔珞馬車的車轅應聲折裂,本向前行進着的馬車,突然一大橫,硬生生的停在了路中間,將路堵了個嚴嚴實實。
雨蓮示意安清瑤不要說話,然後裝作焦急的掀簾而出,“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馬車就壞了,我還要回去給娘娘覆命呢?這眼看着就要關閉宮門了!”
四周的路人見馬車的樣子,便知曉非富即貴,都躲得遠遠的,偏偏迎面騎馬而來的這位,看到馬車的模樣,再聽到雨蓮的這幾句話,冷笑不已。
“什麼人!竟敢攔住老夫的路?”奉國公明知故問道。
雨蓮擡眼看了他一眼,尖酸道“哎呦,我說怎麼這麼倒黴,好端端的馬車,車轅就壞了,原來是因爲遇到了不想看到的人,連馬車都不願意向前走了!”
奉國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氣,他原想着沈清伊爲後,自己在朝內會風光無限,結果卻恰恰相反,他依舊在鎮國公與輔國公之後,甚至連揚國公的地位都已經超越了他。他有個在朝中爲後的女兒,可這個女兒卻向來不將他放在眼裡,朝中人皆知,皇后只承認自己的弟弟,李慕昊!哼!他動不了沈清伊,卻可以動沈慕昊,他讓自己成爲朝臣們的笑料,自己的兒子與老子鬧得不可開交,自己將他在家譜中除名,皇帝卻給他冠了皇姓,這樣的奇恥大辱,他怎麼能夠承受,所以他將沈慕昊解決了,從此後再也沒人笑話他了。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不過是沈清伊身邊的一個丫頭,竟然也敢這樣對他一個國公說話,誰給她的膽子!
“你個大膽的奴婢,竟敢當街辱罵老夫,活的不耐煩了嗎?”奉國公打馬上前道。
雨蓮似乎纔看到奉國公一般,捂着嘴,驚訝道“呀,這不是奉國公大人嗎?奴婢給您見禮了。”雨蓮的音量極大,路人紛紛回首張望。
奉國公滿意的捋了捋鬍鬚,“還算你知趣!還不速速給老夫讓路?”
雨蓮此刻站的位置,是奉國公唯一可以打馬通過的,可雨蓮卻直愣愣的站在那裡,焦急道“不是奴婢不讓路,實在是這馬車壞在了這裡,奴婢想要過去都過不去。”
雨蓮說完,與那侍衛溝通了幾句,有些爲難的看向奉國公道“國公大人,耽誤您的寶貴時辰了,奴婢這就帶人回宮。這位侍衛說,他方纔已經將新的車轅換好,還請國公大人您移一下貴步,稍稍退後兩步,讓這馬車順過來,這樣您也能走,奴婢也能回宮覆命。”
奉國公原聽着前兩句話還有些順耳,聽到後面愈加不滿,他堂堂奉國公,要給一個小小婢女讓路?
“你先把路給老夫讓開,讓老夫先行!”奉國公居高臨下道。
雨蓮聽後,更加爲難,加大了音量道“不是奴婢不給國公爺讓路,實在是..國公大人何必難爲奴婢呢,不過就是兩步路的事情,讓國公爺先行,奴婢這馬車內的夫人就必須得先下馬車,否則國公爺打馬從這縫隙經過,若是驚了奴婢的這匹馬,這車上的女眷可就危險了,我家娘娘曾經出過這樣的事情,險些跌落懸崖性命不保,奴婢是斷斷不能讓這樣的事情重演了,還是請國公大人先後退兩步吧。”
奉國公想都不用想,即便裡面坐的是沈清伊,讓她下個馬車,又能如何?沈清伊是他的女兒,給他讓路都是應該的,這馬車內的女眷再尊貴能尊貴到哪去?還能越過沈清伊去不成?
“廢話莫說,還不將馬車裡的人請出來,速速給老夫讓路!”奉國公瞥了一眼雨蓮道。
雨蓮本就生得美,此刻垂着頭,抿着脣角,萬般無奈,看得周圍的路人憐惜不已,委屈道“那好吧!”
雨蓮迴轉頭,哀怨的看了一眼圍觀的人羣,到馬車旁道“夫人,國公大人非要您下馬車不可,奴婢實在是沒法子,還請夫人您移一下貴步吧。”
安清瑤在馬車內聽說是奉國公,便知道這一切定然是雨蓮安排好的,自己只要配合她就好,於是柔聲道“既是國公大人,我出去便是。”
雨蓮一將安清瑤攙扶出來,衆人眼前一亮,天青色緞面襖裙,單螺髮髻上只簪了一支檀木髮釵,最是清簡的裝飾,最重要的是其鬢間別了一朵白色絨花,這是府上纔有人去世的標誌。再細看安清瑤的模樣,似是有些失魂落魄的,看來這人與其頗爲親近纔是。
雨蓮一邊攙扶着安清瑤,一邊苦着臉道“說起來,夫人您不過是與我們少爺有了婚約,少爺仙去,夫人您就自梳了髮髻,做了少爺的未亡人;咱們少爺雖然被國公大人趕出了府門,但到底也做了國公大人十多年的兒子,國公大人竟然如此無情,府上沒有辦白事也就罷了,國公大人還在大街上,非逼着夫人您下攆,這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啊!”
奉國公一聽這話,才細緻打量起來人來,聽雨蓮的語氣,難道這就是那個洛陽侯的嫡出小姐?若是旁的人也就罷了,這個安小姐與李慕昊有婚約,自己曾經也算是這個安小姐的公公了,這樣讓她下車攆,實在有些不妥。
奉國公有些惱羞成怒,對着雨蓮道“這明明是洛陽侯府的安小姐,你方纔怎麼不說清楚了,還口口聲聲的叫着夫人?”奉國公只以爲是哪個跟沈清伊去請安的官夫人,怎麼想到會是她。
雨蓮皺着眉頭道“國公大人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夫人跟少爺有婚約,在少爺辦喪事時,自梳了髮髻,宣讀了請願書,皇上親口應允了夫人的,自然得喚作夫人,嫁做人婦,豈可再稱小姐呢?”
雨蓮背過身去,對着一個挎着菜籃子的婦人,問道“這位大嫂說說,奴婢說的是不是這個道理?”
那婦人連連點頭稱是,招呼起周圍買菜的婦人們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嗎?這位李夫人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當真是咱們女人的典範,如此重情重義實在難得!”
那婦人說着,向奉國公的方向撇了撇嘴道“論理這李夫人也算是國公大人的兒媳婦呢?竟然這樣逼迫着一個年輕孀居婦人拋頭露面,實在是過分了些!”
雨蓮皺着眉頭,委屈的嘟囔道“誰說不是呢?奴婢身份卑微說不得,您沒瞧見,國公大人瞧我家娘子的神情嗎?哪有一個公公這樣打量兒媳婦的!”
“就是,就是!”一羣婦人連聲附和。看向奉國公的神色充滿鄙夷。
奉國公這才知道是雨蓮故意設局害他,可卻再也解釋不得,只能趕緊打馬離去。
雨蓮直到了沈清伊跟前兒,還在笑。
“娘娘。這次是當真解氣了,您沒瞧見國公大人的那張臉,漲得就跟那剛採摘的茄子似得!”雨蓮笑着道。
沈清伊早就料到了,脣角微微上揚着道“這只是個開始。”
“你尋得人可靠嗎?本宮希望明日這大街小巷都知道此事!”沈清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冷聲道。
雨蓮桃花眼微眯,道“娘娘放心便是,那幾個婦人可是出了名兒的長舌婦,一丁點兒的事情都捕風捉影,說的跟真的一樣,何況奴婢讓她們看到了過程呢。奴婢保證,超不過明日午時,奉國公大人當街調戲自己兒子的未亡人之事,就會傳的沸沸揚揚!”
雨蓮還是小看了那幾個婦人的威力,第二日,滿大街都在傳一步可歌可泣的故事,洛陽侯府的安小姐原與奉國公世子兩情相悅,奉國公世子想要求娶安小姐爲妻,誰知道奉國公大人也看上了洛陽侯府的安小姐,便死活不肯答應,奉國公世子堅持非安小姐不娶,奉國公一怒之下將世子趕出府門,剔除家譜。奉國公世子的姐姐,皇后娘娘,聽說了此事,護弟心切,請求皇上給奉國公世子冠了皇家李姓,併爲安小姐與李少爺定了婚約,誰知李少爺在回兵營途中喪命,國公大人以爲自己又有了機會,哪知安小姐抵死不從,在李少爺的墳前,請求皇上做主,做了李少爺的未亡人,可國公大人仍不死心,於是在大街上上演了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