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看,就是斜對面那一家。”雨蓮指着一家門可羅雀的米鋪道。因在宮外,幾人都改了稱呼。
沈清伊隔着錦簾望去,窄窄的三扇門,斑駁的門面裡,只有一個小夥計在櫃檯邊打着盹,左右兩旁的,是一家胭脂鋪子和一家客棧。兩家鋪面門庭若市,更襯得這家米鋪狹小冷清。
沈清伊搖了搖頭,道“在城門口賣糧食,難怪生意冷清。正是集市最熱鬧的時候,這裡人太多了,先去看東邊那家鋪子,待晚些時候再過來吧。”
一行幾人,扭轉車頭,向東城行去。卻沒發現,沈清伊方纔掀錦簾時,被一雙桃花眼盯住了,雖然只是一眼,但唐子涵還是很確定,那個人是皇后沈清伊。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唐子涵手指輕撫着下巴,探究之心又起,也調轉馬頭,隨之而去。
沈清伊就着雨蓮的手下了馬車,只見這三層閣樓坐落在一條巷子深處,整條巷子只有這一個門,彷彿一家大宅院的後門一般隱秘。
雨蓮上前敲了門,說明了來意,小廝忙忙將幾人往裡面請。
幾人沿着門口的雕樑畫棟迴廊右轉進了一個月亮門,再沿着雨花石鋪就的小路穿過一個臨湖的小花園子,方纔進入這個二進的小院子,進了垂花門便直奔紫藤垂蔓長廊,隨後映入眼簾的,又是個引入活水的荷塘,粉嫩的荷花,在池內搖曳生姿,四周輔以垂柳,給人清涼之感。穿過湖面上的橋廊,再延着雨花石小路直直拐進了一個垂花門,便是內院了。迎面是一假山,輔以藤蔓,從假山旁繞過,忽見一股清泉於斜後方緩緩流出,落入水塘,塘內幾朵白蓮並嫩綠荷葉,延方磚鋪就的小徑緩步走過,直通閣樓。閣樓稍稍有些老舊,但能看出出自名家手筆,很是別具一格。沈清伊一下子愛上了這裡,做個別院也是好的。當下便決定不去看西城的那個米鋪了,就定下這裡。
蘇嬤嬤與陳公公一門心思要替沈清伊賺錢,始終覺得還是西城那個臨街的鋪子好一些,便勸說起她來。
沈清伊原就是要給陳公公與蘇嬤嬤養老的,店鋪盈利不過是個託辭,兩廂一對比,又怎麼肯要哪個小院子。於是想了想道“我想要開一家綢緞莊併成衣鋪。西城那家實在太小了。這個三層的閣樓剛剛合適,這一層賣布匹,二層量體裁衣,三層佈置雅間。因爲地方偏僻些,咱們就只做大戶人家的生意,裁製幾件新衣,本宮辦個賞花宴,跟那些官員的夫人小姐們,提上一提,這圈子也小,一傳十十傳百,大家也就都知道了,若是有些高門女眷前來,不方便拋頭露面的,便安置在三樓。這價位也要定的高一些,那些個夫人小姐們定會趨之若鶩的。若是定下西城那家小米鋪,咱們怕是隻能開個小小的綢緞莊,做一些平民百姓的生意,必是賺不了什麼銀子的。”
蘇嬤嬤與陳公公聽清伊說的在理,終於不再反對,幾人興致勃勃的點了幾處不妥當的地方,與賣家簽字畫押,將這個別緻清幽的小院落定了下來。
一邊向外走,清伊一邊跟蘇嬤嬤與陳公公商議二人出宮事宜。纔剛出了院門,便見唐子涵身着一件蜜合色銀緞滾邊的圓領缺胯袍,吊兒郎當的半倚着馬背,一手拿着一根鑲嵌了寶石的皮鞭,饒有興致的看着他們。
沈清伊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特意蒙了面紗。她心知逃不過唐子涵的雙眼,便大大方方的上下打量他一番,道“唐小公爺比上次相見,精神了不少。”
唐子涵上前幾步,拱手作揖行了個禮,嬉皮笑臉回道“夫人不如說子涵穿着侍衛服不倫不類,更直接一些。”
“小公爺倒是有自知之明呢。”沈清伊笑道。這個唐子涵分明就是在這兒等着他。上次腰牌之事,他在沈清伊那裡沒有得到半分好處,後來聽雨蓮說,唐子涵又去那個妓院打聽了幾次,若不是雨蓮早早同那老鴇打了招呼,怕是風監正的事情都要被他打探到。
唐子涵故意瞪直了眼睛,向沈清伊身後的閣樓小院望了望,疑惑道“夫人怎麼有心思來這麼僻靜的地方閒逛?難道金屋藏嬌不成?”
沈清伊淡漠的掃了唐子涵一眼,他當真大膽,至今爲止,還無人敢這般調笑她沈清伊,於是冷聲道“無聊想要打發時間而已。我剛剛買下這個院落,預備開個鋪子。”
“開鋪子?”唐子涵左右打量了一圈,“這地方清幽,若是要賞個花,怡個情倒是合適,開鋪子,怕是要虧本的吧。不過夫人您家財豐厚,想法別出心裁也是有的。”
沈清伊無視唐子涵的嘲諷,輕輕一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唐小公爺若是感興趣,待月餘,這鋪子開張,小公爺賞個臉面,來捧個人場也好。”
“恭敬不如從命!到時候一定光顧。”唐子涵笑着道。
沈清伊淡然一笑,扭身離去。唐子涵抽抽着嘴角,望着佳人遠去的馬車,心道都說皇后是個驕傲潑辣,眼裡不揉沙子的,怎麼這兩次相見都是端莊明媚的模樣呢。這個皇后必然有些秘密。唐子涵越來越有興致探究下去了。
幾人興高采烈的回了宮,雨蓮與蘇嬤嬤在馬車上服侍沈清伊更衣,換了鬱金香紫色的窄袖斜襟外裳,襟領上淡淡鵝黃色寬滾邊上繡着小朵兒的梨花,寬邊的束腰將腰身系的盈盈不足一握,霜色月華裙上一支淡粉色荷花亭亭玉立,裙襬上繡着朵朵蓮花花瓣,行動間似春風拂過水麪,惹得花瓣紛飛。
“這還是雨蘭的手藝呢,比內務府繡娘繡的還要好。”沈清伊撫着袖擺上的梨花花瓣道,“回頭讓雨蘭那丫頭跟着嬤嬤你去看鋪子,花樣,繡樣,絡子這類物識,她是最拿手的了。”
蘇嬤嬤看了一眼雨蓮,猶豫了一下道“還是讓雨蘭伺候娘娘您吧。咱們從府裡出來的家生子,只剩下雨蘭,雨竹兩個,有她們伺候着您,奴婢在宮外也放心。”
沈清伊剛要開口,就聽馬車錦簾邊,有個小公公的聲音道“皇后娘娘,奴才是安公公派來的。安公公讓奴才告知您,請您入了宮門,速速回凝素宮,您宮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