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安禮上,一道晉封的懿旨,終於給陰霾的深宮添了幾分喜色,鄧貴人被晉封爲從五品良媛,宋貴人紋絲未動。六宮妃嬪樂得看笑話,一向囂張招搖的宋貴人沒有得到晉封,反倒是平日裡不多言不多語的鄧貴人被提了位份。
“鄧良媛晉封乃是喜事,趁着今兒個天色好,大家都去沁竹宮坐坐,替鄧良媛暖暖沁竹宮,沁竹宮的景緻也算是除了御花園外,最別緻的了。”沈清伊這話說得沒錯,米雨柔不喜奢華,可宮中之物卻是精緻的很,就連竹子杆葉都是纖塵不染的。
鄧良媛倒是溫柔,綿軟道:“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賞臉?因着端靜皇貴妃出宮去了,沁竹宮裡冷清的很,嬪妾也是藉着這個機會,借花獻佛,皇貴妃臨走之際,給了嬪妾不少乾花所製茶品,如若皇后娘娘不棄,嬪妾宮裡有個善於烹茶的小宮女,倒還拿得出手。”
沈清伊望了望菱花窗外溫暖的陽光,微微一笑,道:“這樣也好,本宮這身子快要發黴了,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姜嬤嬤聽了這話,立刻拿了件淡綠色灑銀粉繡百合花蕊的披風來,上面是大褶的豎領,直達耳際,倒不怕着了寒氣。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沁竹宮,因着沈清伊親臨,縱有幾個不喜鄧良媛的,也必須得跟上,這其中便有險些將帕子攪爛了的宋貴人。
鄧良媛攙扶着沈清伊走在前頭,一臉冷漠高傲的唐傲雪緊隨其後,她本是不願去的,只不過如今沒了端靜皇貴妃,她便是這後宮中除去沈清伊的第一人,這種被人捧着的優越感讓她也跟了來,直至她在沈清伊下首坐下,面上才隱約現出喜色,入宮的日子也不短了,只是坐在首次位上還是頭一遭,唐傲雪不屑的掃了一眼沈清伊,早晚有一日,她纔會是那個被衆星捧月的人,沈清伊這樣一個狐媚胚子的人是不配做皇后的!
沈清伊感覺到唐傲雪不屑的眼神,轉首瞧去,媚眼如絲,縱是隨便的一眨眼,也如星光璀璨,看得唐傲雪暗恨不已,“唐貴嬪似乎是不大舒服呢,這眼睛混沌的很,鄧良媛,你那花茶中可有相對應的茶飲,讓唐貴嬪用了,雙眸可以煥發神采的?”
唐傲雪恨得直咬牙,可偏偏沈清伊說的又沒什麼錯處,她的眼睛略小一些,比不得沈清伊那般明亮。
鄧良媛只裝作沒聽懂沈清伊對唐傲雪的嘲諷,笑着道:“倒是有菊花枸杞茶,乃是清肝明目的,可以給貴嬪娘娘煮上一壺!”
“不必了!”唐傲雪一拂寬大的袖擺,拍上白瓷底鯉魚躍龍門的瓷桌,冷聲道:“嬪妾有些不適,先回昭陽宮了!”
沈清伊微笑道:“那可是可惜了鄧良媛的一番情意了。”
鄧良媛有些惴惴,到底唐貴嬪是自己主子的妹妹,現在是堵着氣,兩人不說話,可萬一哪一日和好了,倒黴的還是自己,因而笑着道:“嬪妾做了些茶包,貴嬪姐姐若是不嫌棄,妹妹改日親自送到姐姐宮裡。”
唐傲雪心中有些自得,不過是個良媛,再得寵,也要討好自己的。
“這樣也好,本貴嬪每日午膳後要午睡,你若是要來,明個兒早膳後來也就是了。”唐傲雪挺直了腰桿,高傲道。
沈清伊食指沿着手中藍色琉璃蓮盞輕輕轉動着,輕啓朱脣道:“太后的身子還沒見好,悅萱郡主一個人有些忙不過來,太后昨兒個倒是跟本宮提起,唐貴嬪的經文唸的還不錯。”
沈清伊說完,輕擡星眸,看向唐傲雪,等着她答話。
唐傲雪貝齒咬着下脣,氣得都有些顫抖,這話暗意很明顯,可她卻拒絕不得,原因着太后身子見好,她便罷了工,沒想到沈清伊竟然重提舊話,偏偏端靜皇貴妃爲着太后祈福,已經去了水月庵,她便是想推脫也推脫不掉了。
沈清伊將唐傲雪沒有立即答話,只爲難道:“唉,可惜端靜皇貴妃不在宮裡,這六宮事務總得要人處理,若不然本宮便去太后跟前侍疾了。”
唐傲雪銀牙都咬碎了,心裡暗罵沈清伊,怎得不賜予她六宮協理之權,她處理六宮事務,讓沈清伊去伺候那個精明的太后!
沈清伊好似能看透唐傲雪的心思,輕嘆口氣道:“若是唐貴嬪再能幹些就好了,本宮也不至於這麼辛苦,唉,還是算了吧,上次不過管了三日,就害得唐貴嬪降位份,鋝奪封號,本宮可不能再害你了!”
只這三句話,就將唐傲雪貶的什麼都不是了,可她卻辯白不得,生生恨得體內氣血翻涌,雙眼愈發紅赤。
鄧良媛再也不敢插嘴,一個是唐子涵讓她護着的人,一個是唐子涵的妹妹,她哪個也忍不得。
唐傲雪咬着牙道:“嬪妾明兒個一早便去慈惠宮!”
鄧良媛眼睛左瞧瞧,右瞧瞧,小聲兒道:“那嬪妾明日晚些時候再給貴嬪姐姐送過去。”
“不必了!不過就是些破花草茶,昭陽宮還不缺那些!”唐傲雪說完就走,這個鄧良媛必是沈清伊那邊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這麼容易便提了位份,這會兒不過說了一句話,就讓沈清伊逮住機會,將她一竿子杵到慈惠宮去了!
鄧良媛不知道自己已經第二次被唐傲雪恨上了,心裡無限委屈,這深宮縱是她這麼優秀的暗衛也玩不轉啊!
送走了唐傲雪,六宮衆人才算鬆範些。鄧良媛命宮女煮了茶來,各色各樣的乾花在滾水中飄來飄去的,漂亮的緊。只有宋貴人瞧着人羣中笑靨如花的鄧良媛,氣得險些落淚。
宋貴人跟前的綠泉乃是姜嬤嬤特意挑了,放在宋貴人跟前的,宋貴人因着是沈清伊送過來的人,多有提防,只在請安的時候帶着,免得被沈清伊說嘴。
今兒個是請完安便隨着一起來的,綠泉眼見自家小主氣得紅了眼眶,連忙勸道:“小主,這個時候您可不能墮了氣勢,要讓她們瞧瞧,您是最大氣不過的,反正皇上更寵着您多一些,您擔心什麼呢,早晚有一日您要越過她去的,不過就長了一級而已,您以往不在宮裡不知道,這宮中的晉封出了宮女要一級一級的,一般妃嬪晉封最少都是兩級,皇上只晉了鄧良媛一個位份,可見是沒多待見的!”
這話總算是說到了宋貴人的心底裡去了,傲嬌道:“本小主自是知道,皇上這會兒子沒晉封我的位份,不過就是害怕我風頭太過,讓她們嫉恨了去,有鄧良媛這個晉位在前,本小主到時候晉位才能不那麼打眼,皇上這是爲着我好呢,那是鄧良媛那等不知所謂的人能比得的。”
綠泉陪着笑意道:“就是說呢。小主您現在應該大大方方的上前頭用茶飲吃糕點,讓她們瞧瞧您的雍容大度,想必他日皇上知道了,也會覺得您大度識禮的。”
宋貴人被綠泉這麼一說,挺直了背脊,扒拉開一旁的低位妃嬪,走到跟前坐了,立時有小宮女奉了剛剛煮好的茶來。
鄧良媛正想着要如何讓宋貴人過來用茶,真是瞌睡遇到了枕頭,忙上前接了小宮女的茶盞,親自笑盈盈的遞到宋貴人跟前,假意討好道:“宋妹妹也用上一盞吧,這是用了上好的玫瑰花煮了的,用後不僅口齒留香,而且可以祛斑養顏,疏肝解鬱,最好不過的了。宋妹妹也別吃心,想來妹妹晉位是遲早的事情。”
鄧良媛這種低眉順眼的模樣很是得宋貴人的意,細長的眉眼輕輕上揚着,得意的接過鄧良媛手中的琉璃茶盞,輕輕一笑道:“鄧妹妹盛情,姐姐我便不客氣了!”
鄧良媛嘴角含笑,就讓你佔這一回便宜,不就相當姐姐嗎?歲數大了可不一定都是什麼好事,比如早死什麼的。
宋貴人剛要喝,卻是身邊的綠泉藉着給宋貴人遞帕子的功夫,悄聲在宋貴人耳邊道:“這鄧良媛突然如此熱情,別是給小主您加了東西,小主還是小心爲上。”
宋貴人聽了這話,原本送到脣邊的茶盞突然停住,頓了一下,放到小几子上,笑着道:“我倒是忘記了,最近肝火正旺,是不適宜用這茶飲的,勞鄧妹妹掛心了。”
“綠泉,你給本小主去拿了白水來,正好敗敗火氣。”宋貴人想着在鄧良媛這兒還是用白水的好,誰知道她這麼熱情安的是什麼心,反正這麼多人都用着那甕裡的白水,怎麼也不會有毒的。
綠泉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端來了一盞白水,宋貴人過了這麼長時間,又說了半晌的話,確實有些口渴了,當下便用了多半盞,綠泉抿了抿乾裂的脣,討好道:“小主,奴婢一大早起來便陪侍在小主身側,如今近兩個時辰了,實在口渴的緊,小主能不能將這剩餘的半盞茶賞了奴婢?”
宋貴人倒也不是苛待身邊宮女的人,擺了擺手,綠泉便點頭哈腰的用了。
沈清伊舒心的品着那盞玫瑰花茶,似不經意般掃過宋貴人這廂,嘴角微微上揚起如月牙般的弧度,看來今夜便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