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宮
談月離手中把玩着桌上雕刻精美的玉石麒麟鎮紙,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屋內猶如困獸一般來回踱步的蕭景陽。
當今的這位太子殿下可是少有現下這種愁眉苦臉的表情,更別提他已經用這種表情在書房內來回走了半個時辰了。
不過蕭景陽不說,談月離也不好問。
作爲太子殿下的幕僚兼好朋友這麼久,談月離自然知道不必他自己開口去問。如果自己能知道的事,蕭景陽必然會告訴他。如果他不能知道的事,那開口問也沒有必要。
但是,他昨天爲了彌補星閱的生日一直陪他下跳棋下到後半夜。星閱那小子今天請假沒去幼兒園,他可是天沒亮就爬起來到明光宮報道,他精神不濟啊!
就在談月離幾乎要撐不住合上眼睛就要睡着的時候,他終於聽到蕭景陽略帶遲疑地開口說道:“月離,蕭煦回來了。”
“哦。”談月離勉強轉動自己就要生鏽的腦袋,半晌才把蕭煦和五皇子劃上等號。他懶洋洋的打了一個哈欠道:“他不是又去關外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蕭景陽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中擠出來緩緩說道:“他回來就去見了父皇,說要把紫依嫁給突厥和親!”
“咚!”談月離手中的玉石麒麟鎮紙掉到了桌子上,一下子把他嚇得睡意全無,趕緊跳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把鎮紙拿起來翻看,等到確認並沒有損傷之後才鬆一口氣。$$呼,這可是皇帝在太子及冠之禮時賜給太子的鎮案之寶,若是被他不小心弄碎了。那他死都賠不起啊!
“別管那個了。碎了就碎了。”蕭景陽擰緊眉頭,不悅地看着談月離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居然是在擔心摔壞一個鎮紙。
“沒事沒事,放好了。”談月離把鎮紙擺放好,指尖捨不得那種滑膩的玉質感覺又多摸了幾下。真好啊!不知道他過幾天會弄到的那塊和田玉如意比起這塊來說哪個會更好一些。“咳,殿下剛纔講到哪裡了?哦,和親?和親好啊!不過……呃,不過這個不能讓長樂公主去。不行,殿下你要阻止。”談月離正講得起勁。一見蕭景陽的面色不對,趕緊轉回口風。
“哦?”蕭景陽反而一改之前的煩躁,雙手揹負在背後,高深莫測地看着談月離,倒想聽聽他要怎麼說。
談月離知道這個太子殿下雖然在蕭紫依面前是百依百順,但是那並不代表這個太子殿下是任人捏揉的軟柿子。他在皇帝面前就是孝順至極地模範兒子,在皇太后身邊就是聽話順從地孫兒,在太傅面前是勤奮好學尊師重道的學生。但是在朋友兼臣下面前……並不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因爲這個太子的位置,並不是很容易就能坐得穩的。他一路陪着他走來,也見過不少該發生的事或者不該發生的事。
談月離收起腦中瞬間紛起的思緒,先是看了看蕭景陽面上地神情。然後試探性地說道:“月離不知五殿下爲何會極力促成這件事,但是月離敢斷定此事定不能成。”
“說說。”蕭景陽走到書桌後面坐下,伸出手拿起桌上的那塊冰涼的麒麟鎮紙。緩緩地放在掌心摩挲着。
談月離坐直身體,鄭重其事地緩緩說道:“第一,突厥和本朝的關係非常複雜,現任的那個突厥可汗的繼承人雖然年輕而且並未婚嫁,但是兩邊的朝臣絕對不會讓此事順利進行下去。畢竟這牽扯到數年的恩怨。況且那個突厥可汗地繼承人聽說風評非常的差勁,很多部落暗地裡都不服他。”
“繼續。”蕭景陽俊顏上的神情絲毫未變。
“第二,撇去朝臣的意見,依聖上地脾氣。也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去和親異族。更何況是最受寵的長樂公主。”談月離侃侃而談。
蕭景陽勾了勾脣角算是笑容。父皇地女兒?最受寵的公主?確實。若是不知道內情的人定然是這麼認爲的。但是他越瞭解當年發生的事,越靠近真相。他就越覺得渾身發冷。
五弟他還看不出來他喜歡紫依嗎?怎麼又可能這麼積極的去促成和親?說不準這次的事,也是父皇要把紫依弄得遠遠的。
談月離見蕭景陽地臉色越來越難看,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道:“這個第三嘛!長樂公主並未及笄……”
“還有一個月。”蕭景陽冷冷道。還有一個月,紫依就及笄了。
“啊?哦!”談月離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原來時間這麼巧啊!敏感地他發現這裡可能會有他並不知道的內情。
蕭景陽握着手中冰涼地玉石鎮紙,那股寒冷直接蔓延到心底。
談月離呆看着蕭景陽的臉色好一會兒,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景陽,你心中有事沒有說出來。”絕對有事,蕭景陽就算再捨不得自己的妹妹,也不會是這一副表情。
蕭景陽知道,當談月離改變稱呼喚他的時候,就是恢復到朋友的身份。不過他心中的事,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說出來?蕭景陽緩緩放下手中的玉石鎮紙,忽然話鋒一轉道:“最近的生意怎麼樣?”
談月離失望地嘆了口氣,淡淡道:“放心,殿下的資金在完好的運轉中。我知道殿下不贊成我去把幼兒園的東西複製拿出去賣……”
“無妨,儘量擴大生意。”蕭景陽沉聲說道。
談月離一驚,這句話又代表着什麼?但是他也只是負責蕭景陽金錢方面的事務,其他的事也沒有什麼瞭解。李雲清和獨孤燁兩個混蛋根本就看不到人影,連個想詢問的人都沒有。
“殿下,沈公公來傳皇上的口諭。”外面守着的小太監尖聲稟報道。
談月離滿肚子的疑問,卻沒有地方發問,只好躬身告辭。
臨走之前,他不經意地掃到了蕭景陽眼中有一股他從未見過的詭異目光,竟然令他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