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民族的兵制,一向是全民皆兵。遊牧騎兵需要自備武器、鎧甲和馬匹,來響應首領的兵役徵召。然而,和連手下的一千名“王庭鐵騎”,卻是一個例外。
“王庭鐵騎”的建立者,當然是鮮卑雄主檀石槐。爲了保證自身的安全,維持對其餘鮮卑部落的軍事威懾力,檀石槐下令,所有的鮮卑貴人,必須派出自己成年的兒子和侄子,去彈汗山接受他的挑選。被選中的勇武戰士,就是“王庭鐵騎”的最初來源。
這種行爲,是草原民族慣用的手段。被徵召入伍的貴人子侄,不但由於訓練充分,戰力高強,隱隱的也是一種變相的人質。而對於被徵召的貴人子弟們來說,能夠有機會與其他貴人子弟結交,還可能被大王檀石槐看中,從而被委以重任,也絕不是一件虧本的買賣。
說起來,檀石槐的這種做法,也不過是沿襲了原來匈奴人的故智,算不得什麼創新發明。而檀石槐時期的“王庭鐵騎”,被徵召這可是要自備武器、盔甲、戰馬、僕役,甚至連他們在王庭的生活費用,都要自己負擔相當一部分。
當初檀石槐主事時期,“王庭鐵騎”的規模,比現在要略大一些。和連繼位之後,由於威望不夠,有不少“王庭鐵騎”的成員乘機離開,以至於在某個時期,“王庭鐵騎”的規模,一度縮水到六百人。
爲了補足缺少的兵額,和連不得不在自己的直轄部落中,選拔那些勇力出衆,擅長騎射的牧民,以填補空缺。當然,這些出身貧苦的牧民,可沒有能力自備武器、鎧甲和馬匹。於是,和連又不得不爲他們提供需要的裝備。
然而,這樣一來,那些貴人子侄就不幹了。就連低賤的牧奴,都可以得到免費的武器裝備和馬匹。那麼,他們這些出身高貴的勇士,豈不是更加應該得到更好的待遇?
頭痛的和連,面對這種傳言,被搞得是焦頭爛額。爲了維持手中這支精銳的忠心,悲催的和連,最後不得不宣佈,所有“王庭鐵騎”成員的裝備和戰馬,都由彈汗山負責提供和餵養。
這可不是一筆小開銷。
當年檀石槐爲什麼不這麼做?
無非就是沒那麼多的財富罷了。草原上的財富生產能力低得可怕,檀石槐既然有足夠的威望讓部下乖乖聽話,當然不會多花這一筆高額的養兵費用了。
爲此,和連不得不大幅度提高了,彈汗山王庭下轄部落所需要交納的貢賦,以至於他暗地裡被人數落和咒罵,落下個“貪財”的惡名。
還好,在這場變故中,和連也並非一無所獲。所謂“吃了人的嘴軟,拿了人的手短”。接受和連供養的“王庭鐵騎”,在忠心聽話,服從調度的程度上,怕是比老王檀石槐時期,還要強一些。
既然“王庭鐵騎”接受的是彈汗山的供養,他們的戰馬,自然不會在冬天缺乏草料。就算草料偶爾有所短缺,鐵騎兵們也會很“自覺”的去將牧民積攢的過冬草料翻出來,餵養自己的戰馬。
至於,那些牧民的牛羊,是不是因此而餓死了?
拜託,我們餵養的可是和連大王的馬匹。你們這些大王治下的奴隸,還敢跟和連大王叫板?
所以,出現在太行軍面前,擔當着斷後阻敵任務的“王庭鐵騎”,騎乘的戰馬,雖然比不上秋季那種膘肥體壯的程度,卻也足夠支持一場激烈的戰鬥。
“和連要逃了!”
謝遜的聲音並不大,剛好可以讓身邊的張燕聽清楚。
這時,謝遜的前軍,已經逼近到距鮮卑人營地,只有區區一里半遠的地方。
以謝遜對鮮卑騎兵戰術的瞭解,從來就沒有哪個指揮者,會在一開戰,就派出自己手中最爲精銳的部隊,進行硬拼。
對那些鮮卑首領來說,普通的牧民,纔是性價比最高的炮灰。就算是死光了,回頭到自家部落裡去徵集便是。遼闊無邊的草原上,缺少的永遠不會是兩條腿的牧人,而是水草豐美的優良牧場。
佔據了優良牧場的部落,可以輕易的從無數艱難掙扎求存的流浪小部落裡,得到徵集所需要的人力資源。而精銳騎兵部隊,卻是維持自身地位的關鍵。若是有所損失,哪怕這一仗打贏了,也是得不償失的!
什麼?假設那些騎兵不是精銳?
都披上鐵甲了,還不夠精銳?
要知道,在草原上,一副鐵甲的價格,足足相當於好幾個強壯的青年牧奴了。
精銳是不會被派出當炮灰的。但是,在斷後時,出動部分的精銳騎兵,卻是鮮卑人在對付敵方追擊時,比較常用的方法。
щщщ_ тtkan_ ℃O 要知道,遊牧騎兵,就本質來說,還是一種民兵性質的部隊。打打順風仗,他們是毫無問題的。可是,想要在戰局不利的形勢下,讓這些遊牧騎兵,進行“斷後”之類的危險活動,指揮官首先就必須冒着全軍崩潰的風險!
在這種情形下,如果不想在撤退的時候,損失太大,指揮官就只能出動身邊,可靠的精銳部隊,來進行斷後任務。
張燕與謝遜合作了一年多,自然聽謝遜分析過,草原騎兵的戰鬥特點。聽得謝遜這樣說,張燕答道:
“要不要我率人去驅趕他們?”
“不可。”
謝遜盯着前方虎視眈眈的鮮卑鐵騎,斷然否定了這個主意。
“敵人皆爲精銳,真要論起騎射的功夫,我軍是遠遠不及。你這區區數十騎,想要對抗數百精銳,全無勝算。”
說完這話,謝遜扭頭對一名傳令兵說道:
“去稟報大帥,就說敵軍多半要撤退,我軍的前進,必然被拖累。下一步如何,請大帥指示!”
“諾!”
待到傳令兵向後離去,謝遜下令:
“全軍,減速,戒備弓矢!”
一聲令下,數百面輕薄的皮盾突然出現,爲太行軍前部,提供了足夠的遮蔽。只要一聲令下,訓練有素的太行軍,就可以在頭頂升起一面盾牆,讓來襲的箭矢無功而返。
這一幕,落在“王庭鐵騎”的指揮官偏何的眼裡,只是惹來了他的一聲輕笑。
“這些個漢子,倒也機靈。”
舉起盾牌,哪怕是最輕薄的皮盾,也能讓箭矢的殺傷力削落七八成。但是,同時,舉起盾牌,哪怕是最輕薄的皮盾,也能讓士卒的體力,加倍的消耗掉。偏何相信,如果自己與這些漢軍進行消耗的話,遲早能夠讓這些漢軍拖得精疲力盡。
只可惜,這種局面,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張狂聽到謝遜做出的判斷,心裡有了數。
和連既然要逃,以步卒爲主力的太行軍,也不可能攔得下。不過,乘機咬下鮮卑人一塊肉,那倒是可以的。
現在,就要看太行軍騎兵的牙口,是不是足夠鋒利了。
“傳令!游擊隊出擊!”
中軍的旗號開始搖動。接受到命令的騎兵隊士卒,紛紛整理自己的隨身武器鎧甲,然後跳上戰馬。一些細心的騎手,更是從身上的袋子裡,抓出一把黑豆,送到戰馬的嘴邊,給戰馬進行最後的加餐。
從開戰以來,遊擊騎兵隊的士卒,爲了保持戰馬的體力,一直是隨着中軍步行前進。看到前鋒輕輕鬆鬆的擊潰了一支鮮卑人偏師,撈取到大批人頭,不少游擊隊士卒的眼睛都紅了。
宋果騎在馬上,深吸一口氣。他雖然在幷州素有威名,可是卻從未在正式戰場上指揮過如此大規模的騎兵。如果不是張狂從樂進那裡,將騎兵隊的副將韓當調過來輔佐宋果,只怕游擊隊此刻,連編制都沒有理順呢!
所以,目前的游擊隊,宋果雖然是千人長,真正管事的,卻是副將韓當。幸虧宋果年紀大些,經歷多了,懂得如何取捨,爭權奪利的心思不重。要不然,張狂是寧可不要這些幷州遊騎兵,也不會將宋果任命爲千人長。
好在韓當也是個識大體的。他在樂進手下當了兩年副將,軍中的事情自然再熟悉不過。看到韓當向自己點點頭,宋果立刻扯着嗓子大叫起來:
“聽額的!出發!”
實際上,在空曠的戰場上,個人的聲音基本上傳不出多遠。依靠口令,指揮百人,差不多便是個人的極限。以游擊隊這種近千人的大部隊,只能通過金鼓、旗號來傳達主將的指令。這就是爲啥,一支正規的軍隊裡,總是要配備大堆的旗幟和大隻的鼓號的原因。
宋果的游擊隊,雖然說成軍不久,畢竟訓練過半個多月,對於基本的軍事指令,他們還是可以完成的。這些戰場新兵,仗着自己的馬匹體力強,對着鮮卑人的鐵騎就發起了衝鋒。
若是光以勢頭來判斷,這些騎士就如同一陣洶涌的波濤,想要淹沒沿途的一切!
ps:果然,生病的時候沒有碼字的動力。明兒爭取兩更。對慢手流來說,壓力山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