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線索

意外線索

秦無傷本是路過嶽州,只因與春風公子相約才略停,岳陽樓一遊後便與三人道別離去。

回到清蕪院,衛希顏心裡惦念紫君侯的事,將雷楓逮到自己房裡。

“幹嘛?”雷楓掩脣打了個呵欠,抱着小白睡眼迷濛。

“紫君侯是什麼人?”

雷楓眨了下,猛然睜大,“天哪!江湖百年來最傳奇的人物!你不知道!”

衛希顏橫她。

“噢!我忘了,某人是山野村夫,見識短淺!”

衛希顏笑眯眯,“正是,正是,有請見識廣博的‘本大俠’講解。”

雷楓睡意頓消,裝模作樣清了兩嗓子,作出一副說書的架勢。

“話說,一百六十年前,中原五代十國更替,戰亂連年,民不聊生,外有契丹虎視眈眈,內有黎民陷於水火,人心思盼,天下統一。”

雷楓的開場白很有說書的味,應該沒少在瓦子勾欄混。

“話說這時,中原武林出了一位傳奇般的人物,姓傲名驚神,一身武功蓋世無敵。當時太.祖還是大周的殿前都點檢,傲神侯說太.祖天生帝氣,勸他陳橋起兵,代周爲宋,又爲太.祖定下《平南策》,平定荊南,滅後蜀、南漢,又渡大江降南唐。後來,太宗繼位,仍然遵循《平南策》方略,收吳越、北漢,最終統一中原,結束戰亂,還天下太平。--傲神侯居功至偉!聽爹爹講,當年若無傲驚神,中原統一至少延後一百年!”

衛希顏心說不對啊,她雖然十六歲就混黑幫,但有秦瑟琳這個考古家兼傭兵在,她對歷史還是挺熟的,沒聽說過北宋開國史有“傲驚神”這麼一人物啊!難道她穿越的宋朝不是“北宋”?但文字是中文沒錯,之前的歷史也沒錯,宋朝皇帝也沒錯,是她知道的北宋!--那是歷史真相的抹殺?還是她穿到了一個是宋又不是宋的時空?

她臉色變了,如果這個“宋”不是“宋”,和她來的後世不是同一軌道,她還能回得去嗎?心口一時揪痛。

雷楓說到興頭上,沒察覺有異,繼續道:“傳說太.祖欲以王封之,傲神侯卻掛冠而去,說海外之人,不涉官途,太.祖只好授他‘紫君侯’的封號,尊爲護國天師,世襲罔替,世人稱‘神侯’。太宗繼位後也多次派人尋找紫君侯和天涯閣,均失望而歸,紫君侯就彷彿從世間消失了般,再無音訊。一晃過了五十多年,紫君侯的事蹟也漸漸被人們淡忘,成爲一個傳說。

“後來,真宗時,契丹蕭太后和皇帝率二十萬遼軍侵宋,兵抵澶州城下,形勢危急。京中那些怕死的官攛掇皇帝南遷都城,在宰相寇準寇萊公的堅持下,真宗才決定親征澶州,王師士氣大振,一連打了幾個勝仗,眼看勝利在望……

“誰知契丹人出了個絕世高手蕭定寒,單槍衝上城牆,一路勢不可擋,衝破中原高手的護衛,殺到皇帝駕前!一槍天外破雷,金芒閃耀如烈日奪目,中原高手只覺眼前一片金光,哪還看得清人……剎那間時光彷彿靜止,眼睜睜看着那道金光罩向皇帝……”

雷楓說到緊要處吐了口氣,“雖說真宗皇帝是個沒膽的傢伙,但這會子卻死不得,否則士氣下落,這大宋可要被胡人……”

“說重點。”衛希顏已經調整好心情,讓她快入正題。

雷楓瞪一眼她,“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危急時刻,突然,一道紫影從天而降,單手接下那必殺一槍!--這人正是紫君侯!那一戰簡直驚天地、泣鬼神!……話說紫君侯、蕭定寒,當時……”

她說得眉飛色舞,一把將小白扔到桌上,彷彿親眼目睹,指手畫腳將傳說中的驚天大戰添油加醋滔滔不絕。

衛希顏聽了一陣,伸手截住她,“說重點!”

雷楓說得興頭被她打斷,沒好氣道:“重點是皇帝佬兒沒死成,契丹戰神蕭定寒敗了,紫君侯受了傷,宋遼簽了停戰盟約。完了!哼!”

衛希顏沒理會氣鼓鼓的少女,雷楓說的和歷史上的澶淵之盟大有出入。她常聽秦瑟琳說歷史就是拼接布,東剪一塊,西剪一塊,很多真相都給剪掉了。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她確實穿到了另一個叫宋的時空中。

衛希顏暫時拋開這個讓人抑鬱的問題,問:“這個紫君侯不是那個傲驚神?”

雷楓哼了一聲,偏過頭去。

衛希顏好言相哄,哄得她開心了,道:“神侯隱居在天涯閣中,早已不理世事,這個紫君侯是二代紫君侯傲視空。當年空侯救下真宗後,曾經承諾皇帝:每代紫君侯接位前均入中原修行,並知會皇帝,以示君侯傳人永系中原。

“爲了區分歷代君侯,就以其名冠侯相稱,一代君侯傲驚神即‘神侯’,二代君侯是‘空侯’,三代是‘宇侯’,第四代,也就是上一代君侯傲凌飛,稱爲‘凌侯’。

“空侯之後,宇侯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唯四代‘凌侯’一反常態,在中原現身行走,還差點和當時天下第一美人--蜀中唐門的唐大娘子成親喲!”

“差點?那就是沒結成?”

“官面上的話是唐大娘子重病不起,唐門不得已退婚。”

“事實呢?”

雷楓眨眼,神秘兮兮,“事實是成親時,唐大娘子被人劫婚搶走了!”

噗!

衛希顏驚笑,“紫君侯既是武功蓋世,又怎會讓新娘子被搶走?難道又出來個高高高手?”

“哈哈哈,當然不是啦!因爲這場大婚皇帝很重視,親自主婚,所以唐家千里護送新人入京,誰知在送親路上被劫走--當時,凌侯還遠在京師,遠水救不了近火。”

“唐門必定派了無數高手護送,怎會被搶走新人?”

“誰能想到,居然有人敢劫紫君侯的妻子?天涯閣、朝廷、唐門,會追殺他成渣渣!而且,聽說唐大娘子下毒的本事也是唐門頭一份,誰敢打她主意啊!因爲人人都作此想,所以唐門護送的高手雖多,防衛卻不是嚴得滴水不漏。--按說也沒人敢動搶親的心思啊,但那是雲家啊,天不怕地不怕的雲家人!”

“怎麼又冒出個雲家?”

少女更興奮,“說起雲家,也是一個傳奇,行事離經叛道,膽大妄爲。傳說雲家每一代都有人行事爲江湖不容,所以雲家仇敵遍地,每代都有人尋仇,從沒消停過!這家人卻依然我行我素,對世俗不屑一顧。”她神情很是嚮往。

衛希顏道:“這雲家有點意思,仇敵遍地還屹立數代不倒,看來實力強橫。”

雷楓卻搖頭道:“雲家人除了家族親人外,從不收徒,因每代都有親人爲仇殺而死,人丁一直不旺。之所以一直傳代不滅,傳說是雲家擁有一套絕世劍法,無人可敵,找上門去的仇家都死在劍下,無一倖免,包括南海、青城兩派的掌門。”

她嘆了口氣,“只是這雲家劍法雖然厲害,但尋仇者人多勢衆,又手段下作不要臉,雲家歷代多有死傷。二十年前,雲家也就剩下三兄弟,搶親的那個便是雲家二郎君雲青瀾。”

“這雲二郎敢搶親,難道是被天下第一美人的美色打動?”

“自然不是!”

雷楓鮮有的一臉正色,說道:“雲家人雖然狂悖禮法,卻並非不講道理的強盜匪徒。唐大娘子和雲二郎早就情投意合,但唐門先代與雲家有仇,怎會讓女兒嫁給雲家人?再說,唐門宗主又想巴結紫君侯,硬逼唐大娘子嫁人,雲二郎不得已才劫走心上人。”

衛希顏道:“這雲二郎能劫親成功,想必和唐大娘子的裡應外合分不開!”

雷楓嘻嘻一笑,“據說唐大娘子使毒的本事連她爹唐宗主都要甘拜下風呢!”

衛然顏狐疑瞟了她兩眼,“這種事發生後多半掩下去,你倒是清楚,不會瞎編的吧?”

“誰瞎編!是唐毒衣說的。那傢伙知道唐門很多秘聞,就是嘴巴像悶葫蘆一樣,哼!”

衛希顏心想嘴緊還能告訴你家中醜事,看來唐青衣對你真不錯。話說上次林中夜遇後,那唐青衣就從她識覺中消失了,難道真放心未婚妻和緋聞“男主角”同行,還是另有計較?

“之後如何?逃婚的兩人被抓住了?”

“事情怪就怪在這裡!雲二郎劫走唐大娘子後,兩人便如水中泡影,突然在江湖消失了,唐門派出大批偵騎都一無所獲。後來凌侯知道了原委,說‘良緣不可破’,當即取消這門親事。紫君侯不計較了,唐宗主卻咽不下這口氣,找不到雲二郎,就帶着唐門五大高手上雲家要人。

“雲家是大郎君當家,斥唐宗主爲父不仁,破壞女兒良緣。雙方一語不合,大打出手。雲大郎君一人獨鬥唐門六大高手,那一戰慘烈異常,從清晨一直打到黃昏,最終雲大郎君和唐門五大高手同歸於盡,唐宗主也重傷,支持回唐門後不久便死了,臨死前對唐門祖宗立誓:唐門和雲家的仇不死不休,誰能殺死雲家後人,誰就是唐門新任宗主!”

雷楓似是對唐門沒什麼好感,嗤了一聲,又道:“雲家在大郎君戰死、二郎君失蹤後,便只剩下雲三郎君一人。說起這雲三郎君,也是位了不得的人物!當年他爲大郎君收屍時才十三歲,卻在之後獨自撐起雲家,面對唐門和其他仇人源源不斷的尋仇始終不倒。這樣過了九年,故逝唐宗主的小女兒唐烈尋仇上門,有人看見雲三郎君居住的斷崖梅林燃起沖天大火,唐烈從火中下山,之後雲三郎君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都說被唐烈殺死了。此後,雲家就在江湖武林中徹底消失了。

“奇怪的是,唐烈殺了雲三郎君之後,並沒有繼承唐門宗主之位,反而也失蹤了。我問唐毒衣他姑姑哪去了,那傢伙臭臭的表情,哼誰稀罕問他麼!”

“可惜了。”衛希道,又問,“雲家滅門,逃婚的雲二郞和唐大娘子沒有出現?”這不合常理。

“沒有!”雷楓搖頭。

過了會,又想起道:“驚雷堂的情報中倒有一項記載,說當年有人看見唐大娘子曾在青浦出現,但身邊不見雲二郎,之後便都沒消息了。”

“青浦?”衛希顏提高嗓音。

“是啊,就在江寧府,怎麼?”

衛希顏緩緩道:“那唐大娘子叫什麼名?”

“唐碧顏。”

唐碧顏?有個“顏”字!

“你怎麼了?”雷楓見她面色有異。

衛希顏一斂心神,笑道:“我在想這位天下第一美人會有多美,是不是比我們的小楓還要美!”

“呸,色狼!”雷楓瞪她一眼,抱起小白走出房,“砰”甩上門。

衛希顏皺着眉頭,從懷中掏出那方絲帕,撫着金線“顏”字,顧自沉思。

能用這種上等的絲帕,說明阿寶母親的家境很好--唐門這樣的大宗派家境自是極好的。衛信南說阿寶母親用藥精深--唐門第一製毒高手,用藥自是精深。最巧合的是唐碧顏十八年前也出現在青浦,雲青瀾不在身邊--這和衛信南信中說的對得上,與阿寶的年齡也符。最後一點,衛信南說阿寶母親自稱“二娘子”,唐大娘子排行是長,但云青瀾排行是二--自稱二娘子也說得過去。

這些都是巧合?還是顯露真相的曙光?

衛希顏手指叩腿,時隔十八年,她去青浦未必能查到什麼,倒不如從唐門這條線索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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