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樂行善大師擡起手臂,緩緩爲歐陽青掀起了佛堂內室的簾子。
隨着簾子一點一點的被打起,歐陽青的目光盯着地磚,再一點一點向上看去,卻是一睹雪白的牆,除了一張案几上放着一對白色的蠟燭,蠟燭撲閃着火光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歐陽青的心一寒,大步上前,腦海中盡是自己在後山刺中“夏爾”的那一劍。
難道夏爾,真的是凌夜?
歐陽青的心七上八下,他根本不相信凌夜會做出這些事來!
一顆噗通噗通跳動的心,都快要衝出了歐陽青的嗓子眼!
“大師,可是我念的有所不對?”
凌夜的聲音突然響起,歐陽青一驚,側眸看去,凌夜卻是背跪着自己,面向一尊小佛像,在內室一個光線陰暗的角落裡,敲打着木魚,誦唸着一本攤放在凌夜面前的經文。此時的凌夜並沒有回身,只是聽見有人進來的動靜,隨口問道。
歐陽青松了一口氣,笑道:“是我。我回來了,來看看你是否安好。”
凌夜停下了手中的木魚,側頭看着歐陽青,笑道:“我一直在這裡爲婆婆唸經超度,你不用擔心沒有在婆婆的靈前盡孝道,好好照顧好龍仙派和南宮世伯。對了,南宮世伯那邊……”
歐陽青哀嘆了一口氣,道:“你也可以一起爲南宮世伯唸經超度了。”
“阿彌陀佛。”一旁的普樂行善大師一聲嘆息。
凌夜也微微頷首,雙手合十,向佛像磕三個頭,道:“南宮世伯枉死,佛祖一定會保佑他來世做一個平平凡凡,擁有一個和平又安定的生活。南宮兄妹倆,如何?”
“我一路追着夏爾過來,結果又把夏爾跟丟了。我便想着上來爲師叔上一炷香,便回周公崖去看看。大哥雙腿殘疾,只怕很多重擔都壓在了小妹的身上。雖然小妹平時很堅強果斷,但是畢竟是喪父之痛,她也難免有小女兒心性,所以我來看你一眼,就……”
“你快去吧!”凌夜催促道,“我這裡一切安好,你不用掛心。”
歐陽青看了看凌夜的肩頭,並未看出有受傷的跡象。
而且歐陽青的玄鐵重劍乃是純陽罡之氣,凌夜乃是純陰體質,一旦被玄鐵重劍所傷必定會飽受陽剛之氣的灼燒之痛。如今歐陽青看凌夜談笑自如,語氣平穩,氣息順暢,心裡便越發鬆了一口氣。一直壓在歐陽青胸口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歐陽青點了點頭,心裡再也沒有疑惑,只當南宮初寒所言的一切都是巧合。
但是,世間並沒有純粹的巧合。
一切的巧合,都是某種必然性的結果。
如果歐陽青上前一步,便會見到凌夜的胸前已經被鮮血暈染了一片。
如果歐陽青再多呆上一會兒,凌夜便不知道自己還能撐上多久不露出馬腳。
歐陽青向普樂行善大師道了一聲謝,叮囑了凌夜幾句話,便離去了。
凌夜側頭看着普樂行善大師放下了簾子,和歐陽青一同離去了,這才鬆了口氣,身子軟垮垮的靠在了一旁的白牆上。一手緊緊捂着自己受傷的肩頭,調動着內息才讓她剛纔的言語平緩如常。
可巧此時,內室的一扇窗戶突然被風吹開,呼嘯着刮在凌夜的臉上。
凌夜大吃一驚,唯恐被人看見自己受傷的樣子,便想要坐起身來,奈何剛纔已經用盡了她僅剩的力氣,現在她根本動彈不得,且只要一動下肩頭,凌夜便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碎裂開來。
“凌夜……”
百里暗夜突然從窗戶外一躍而上,趕緊扶住了滿頭冷汗的凌夜。
凌夜拽進了百里暗夜的手,目光卻看向敞開的那扇窗戶。
百里暗夜知道凌夜的意思,便趕緊關上窗戶,再抱起了凌夜。
“又是玄鐵重劍所傷?”百里暗夜看了看凌夜的傷口,壓低聲音皺眉道。
凌夜點了點頭,耳語道:“但是傷得並不重,陽剛之氣,似乎對我沒有什麼影響了……”
百里暗夜一壁替凌夜療傷止血,一壁不解道:“你是純陰,按理是最怕純陽的,所以我才一直擔心你被困伏魔十八圈無法脫身。可是看你的靈力,的確是沒有被純陽所傷,反而……反而你吸噬了天地玄冥四火,越發提升了你的功力!”
凌夜嚥了咽,勉強道:“我尋思着,或許是混世魔王的力量。”
百里暗夜皺了皺眉,道:“混世魔王畢竟是一個魔頭,又派紫墨和白辰監視你,只怕日後,混世魔王纔是我們最棘手的一個人!”
“我自有分寸!”
凌夜看着自己的傷口已經止住血了,便推了推百里暗夜,道:“你還是回靈堂去,依計行事,小心引起別人的懷疑!”
“可是你……”
凌夜坐起身子來,道:“牆角有我的斗篷,我披上斗篷之後,沒人看出我受傷的。”
百里暗夜拗不過凌夜,只得按照凌夜的吩咐去了。
凌夜又繼續留在內室,裝模作樣的誦經唸佛,倒也沒有橫生旁枝。
且說歐陽青御劍而行,又飛回了周公崖,果然如歐陽青所料,周公崖上一片混亂。
不知道歐陽啓雲是否是得知了消息,還是歐陽啓云爲南宮家擔心終究還是來了周公崖,總之當歐陽青再度返回周公崖的時候,歐陽啓雲已經指揮着崆印派的弟子爲南宮家收拾着殘局。
“爹,南宮兄妹倆呢?”歐陽青上前,問道。
歐陽啓雲正忙的是焦頭爛額,便言道:“應該在南宮豹的靈堂裡,你去陪陪他們,這裡交給我就行了。哎,只是沒想到,送最開始的凌家、冷家再到現在的南宮家,我一人竟然親手埋葬了我這麼多兄弟!只怕下一次,究竟是我葬你,還是你葬我了……”
“爹,不要說喪氣話!”歐陽青安慰道,“我不會有事,爹更不會出事!如今四大家族只剩下我們歐陽家了,爹應該更拿出勇氣來,撐起這片天,絕對不能讓夏爾逍遙法外!”
歐陽啓雲拍了拍歐陽青的肩頭,感嘆道:“爹始終是老了!這天下,終究是你們的天下!快去吧,南宮蘭馥剛纔拔刀只想隨着南宮豹去了,幸好被南宮初寒攔下了!”
歐陽青一聽,立刻皺眉不已,順着歐陽啓雲手指的方向,便朝南宮豹的靈堂走去。
此時突然傳來一聲悶雷,便落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滴滴答答的落遍了周公崖的山頭。
歐陽青一身溼漉漉的站在南宮豹的靈堂外,看着南宮蘭馥跪在南宮豹遺體前哭個不停,一旁的南宮初寒僵硬着坐在輪椅上,手臂上綁着白布,似乎傷得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