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宗進了柴房,立刻朝衆人守護的角落裡走去,走過一重重的黑影,凌夜就像是早就知曉了結局一般,面無神色,鎮定自若地靠在牆角上,明亮雪白的眸子被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霧靄,令人看得不真切。
但是幻宗臉上激動又得意的神色,卻是藏匿不住的。
“哈哈!哈哈!”
幻宗忍不住的仰頭大笑起來,“即便有歐陽啓雲又怎樣,即便有那七八百號人又怎樣?只要沒有我的吩咐,誰都救不走你!你還是認命吧,老老實實給我待在這裡!我讓你活你就活,我讓你死,閻王都不敢讓你明日死!哈哈哈哈!”
凌夜像是木頭人一樣毫無動靜,幻宗的話根本就沒有被她聽進去。
她只是擡頭望向窗外,那抹斜暉終於又照射在了她的身上,暖洋洋的,是一種久違的溫暖。她在想,百里暗夜是不是傷得很重?她在想,歐陽青被困在海貝上,和鳳軒帝還有黑龍夜明待在一塊兒,究竟安不安全?她在想,南宮蘭馥他們究竟在密謀什麼法子能保住她的孩子?她在想,如果自己能活到百歲,那便是老天爺的恩賜……
她在想很多很多,連幻宗什麼時候離開,周邊的第三重防禦兵什麼時候撤走的,她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點,那便是她當真能死裡逃生,生下這個孩子,那麼她便要洗心革面,帶着她的責任和愧疚之感,從頭來過,重新去審視,這個世界,這個自己,還有那個他。
月色朦朧,掛上了樹梢。
百里暗夜是最後趕回山洞的,此時南宮蘭馥已經檢查完歐陽啓雲的傷勢,暫時穩住了歐陽啓雲的心脈,任其盤膝而坐,自行調節。而南宮蘭馥蹲在南宮初寒的身邊,正在爲他包紮外傷。
“凌夜那邊的情況如何?”南宮蘭馥站起身迎了出來。
百里暗夜舔了舔乾涸的雙脣,道:“三重防禦,我只能衝過第一重。”
南宮蘭馥皺了皺眉,道:“幻宗的實力不可小覷,靈力修爲甚至在世伯之上。”
百里暗夜看見南宮蘭馥的臉上和脖子上、手臂上都是傷痕,便嘆氣道:“你們先行調理,今夜改由我去會一會幻宗……”
“不行!”南宮蘭馥拉住了百里暗夜的手腕。
百里暗夜低眸看了看南宮蘭馥的手,南宮蘭馥自知不妥,立刻收了回去。
“世伯都贏不了幻宗,你去豈不是送死?”南宮蘭馥皺眉道,“今夜的計劃,我們暫時擱淺。”
百里暗夜頓時低吼道:“不行!我們白日裡這麼辛苦,是爲了什麼?一是爲了試探幻宗的實力,二是爲了麻痹幻宗的思想,讓他放鬆今夜的戒備,我們纔好動手,不是嗎?如果今夜的計劃擱淺,我們白日裡的犧牲和付出,豈不是白白浪費了?”
“我們的計劃,是試探之後確定能不能殺了幻宗!而我們得出的結論,卻是我們根本沒有能力殺了他!所以,今夜的計劃也就沒有了意義,不是嗎?這條路行不通,我們還有其他路,別忘了,幻宗的茶水裡,有毒!”
百里暗夜咬了咬雙脣,依舊不甘心,道:“那是你們得出的結論,不是我!”
“既然你不相信,當初又爲何要世伯去試探?”
百里暗夜沒有說話,他不是不相信,只是無法面對自己!
那個女人懷着身孕,卻被囚禁在不見天地的柴房裡,吃着的飯菜毫無營養,對孩子來說,根本是一種殘忍的虐待!他不能說服自己,他不能令自己信服,他竟然救不出凌夜!竟然,救不出,讓他魂牽夢繞的凌夜!
“你等等!世伯現在不能行動,大哥的傷……”
“我不是說了嗎?我一個人去就是了!”
百里暗夜不耐煩地轉身就要離開,可是南宮蘭馥回頭看了眼歐陽啓雲和南宮初寒,又立刻追上攔住了百里暗夜。百里暗夜只得停了下來,不悅地嘆了口氣,道:“這不行,那不行,你到底想要怎樣?”
“我和你一起去!”
百里暗夜一怔,可他望着南宮蘭馥炯炯有神的眸子,也不覺得南宮蘭馥是在敷衍自己。
“你在開什麼玩笑?”
南宮蘭馥斬釘截鐵道:“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這個計劃裡,從一開始,我們便是搭檔,所以我絕對不能讓你一個人行動!而且,我也向凌夜保證過,我一定會保護她直到她平安的生下孩子,所以,我更要和你一起去了!因爲,我有這個義務和責任!”
“帶上你,只會是累贅!”
百里暗夜說着就想要從南宮蘭馥身邊走過,可是卻又被她拽住了,“你放心!一旦有危險,我絕對不會求你來救我!而且,即便我出了事,我也不會讓大哥和世伯找你報仇!”
“算了吧!你都出事了,還怎麼叮囑他們不要找我報仇?”
“你以爲,我是在徵求你的同意嗎?總之,你讓我去,還是不讓我去,決定權都不在你的身上。如果你不答應我,我便自己去!”
說罷,南宮蘭馥便快步跑開了。
百里暗夜無奈地喚着南宮蘭馥的名字,可是她都充耳不聞,沒有回頭。百里暗夜只得嘆了口氣,嘀咕了幾句什麼,立刻追上了南宮蘭馥。二人一同消失在了,月色的盡頭。
山洞裡的南宮初寒微微睜開了雙眼,嘗試着動了動,可是上了藥之後,他的靜脈血管暫時都被藥性所封鎖。任憑他想要如何阻止南宮蘭馥,他也喊不出聲音來,只得默默無聲的,向山洞外的月色,祈禱她的平安。
弦月靜悄悄地注視着,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向幻宗的屋子靠近。此時,幻宗的屋裡燈火通明,屋外卻並無人把守。或許一切正如百里暗夜等人所預料的,經過白日裡那樣公開的一鬧,幻宗肯定以爲百里暗夜等人不敢再在同一日的夜間行動。於是百里暗夜和南宮蘭馥相視了一眼,互相掩護着對方,弓着身子,躲在了幻宗的窗戶底下。
窗戶沒有合上,他二人正好能將屋內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幻宗坐在太師椅上,呷了一口茶。
百里暗夜看向南宮蘭馥,南宮蘭馥得意的一笑,並未出聲,只以口型道:“毒在茶壺嘴上!”
幻宗不知不覺又喝了一口茶水,緩緩擡頭,看着跪在他面前,白日裡衝上來找茬的三個所幸活命的人。這三個人顯然已經受過一頓毒打了,鼻青臉腫,渾身戰慄不已。
“我再問你們一遍,你們真的,不是鳳軒宮的人?”
“我們……我們真的不是!”
“如果不是,你們的身上,爲何有鳳軒宮的令牌?”
幻宗怒喝一聲,阿九將從他們三人搜出的令牌扔在了他們的面前。
令牌上繡有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正是鳳軒帝的鳳軒宮的令牌。
那三人連連磕頭,道:“我們……我們真的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幻宗又呷了一口茶,阿九揚起手中的鞭子,重重的落在了那三人的身上,疼得有一人都昏厥了過去。百里暗夜皺了皺眉頭看向南宮蘭馥,南宮蘭馥也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什麼鳳軒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