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澤南睡得正沉,卻突然雙眼一睜猛然醒來。心靈深處傳來非常不好的感覺,那是一種強烈的危機感。黑暗中,安澤南雙眼如同寶石般亮起神光。
窗戶打開,紗簾揚起,室中卻已經失去他的身影。
國道上,慘叫連連。
安慶山臉如白紙,隨行的四名安氏好手在對方的狂沙刀下一一斃命。這極意門高手武技強橫,安氏護衛在他手下都走不過三招之數,便爲沙刀格殺。
眨眼間,沙幕裡只剩下安慶山一人。
腦海中自然掠過女兒的身影,安慶山一聲悲嘯,把功力提至極限,人衝進沙幕中,矢志逃生!
他還不想死,無論是安氏的大業和心愛的女兒都是安慶山無法割捨之事。無論如何,他也不想死在此處。
安氏雖不乏真正的高手,但安慶山卻絕在不高手之列。年過半百的他,把絕大多數的時間都投放在家族的事業上,讓安慶山的修爲只是一般的好手境界。所以嚴格算起來,他的功夫亦只比這四名護衛高出一線而已。
這點細微的差別,落在真正高手的眼中幾可忽略不計。
沙幕中傳來一聲冷笑,沙刀嗡鳴,捲起黃光朝安慶山掠去。
背後刀氣逼人,安慶山自問無法在沙刀及身前衝出沙幕。唯有心中暗歎,旋風般轉身雙掌托出,全力拍在沙刀之上希望能夠阻得對方一阻。
豈料,眼看自己雙掌就要拍實沙刀。這散發着黃光的彎刀卻突然停了下來,致讓安慶山雙掌拍在空處。這毫釐之差,卻看得安慶山魂飛魄散。
沙刀稍停突進,黃光和安慶山交錯而過!
安慶山連連倒退,腹間衣物盡碎,鮮血不斷從傷口滲出染紅了上衣。他猛吸一口氣,不顧一切掉頭疾奔。
他衝出沙幕,那不知是人是鬼的邪氣男生獰笑迎上,卻有冷淡的聲音在沙幕裡響起:“隨他去吧,他已經活不過一時三刻。”
邪氣男生不甘止步,安慶山臉色無悲無喜,從他身邊飛掠而過,轉瞬沒入國道的漫漫夜色下。
身上鬼氣翻騰的男生自然是孫慶嘉,自從上次差些沒折在龔倩手裡後,他躲在暗處潛修,兩個多月下來功力大有進展。當然,這和他殖鬼的數量見長有莫大的關係。
如果仔細看,孫慶嘉的臉上會不時出現猙獰鬼影,這是魔相初現的徵兆。不過距離殖鬼成妖還有很大的距離,孫慶嘉爲此不斷搜刮靈魂,特別是高手的靈魂對他而言則是最好的補品。
比如倒在公路上這四名安氏好手,一待安慶山遠離,孫慶嘉舔舔嘴脣,突然撲到那幾名好手屍體上。他雙手如飛,插入這四具屍體中,然後硬是拖出一道道虛白身影,接着送入嘴中大嚼。
看着這無比噁心的吃相,沙幕中的眼鏡男子皺了皺眉頭。
等孫慶嘉把四人靈魂全數吞入肚子裡,眼鏡男子才淡淡說道:“我要你去一個地方。”
“哪裡?”
“印度的鉢羅耶伽……”
安澤南在黑夜中狂奔,心頭的不安感越來越重。他沒有刻意釐定方向,只純粹按照心靈的感覺前進。深夜中,他如同幽靈般閃爍飛掠,漸漸離開了城市,跑上了國道。
就這麼奔出裡許,在他的視線中,路的盡頭隱約出現一道人影。安澤南再無猶豫,飛奔而上。到離得近了,他看得心頭狂跳,原來這人卻是本該明早方止的四叔安慶山。
“四叔!”安澤南大叫,速度再提,瞬間撲到安慶山身旁。
見到安澤南,安慶山心神一鬆,身體搖搖晃晃就要跌倒。安澤南搶前,立馬抱住四叔。手掌一觸安慶山,安澤南立時輸入自身靈能和具有修復作用的舍利聖氣。
他再看四叔身體,腹部只有一道淺淺的傷痕。但輸入安慶山體內的靈力聖氣卻告訴安澤南,四叔沒救了。
他被一種極爲猛烈的勁力入體,安慶山五臟皆碎,若不是強靠一身靈力吊命,現在他早已斃命多時,但眼下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任由安澤南輸入的靈力再強再多,卻無法被安慶山的身體所吸收。生機漸離,死氣已現,安澤南知道迴天乏力。
他虎眼泛出晶瑩淚光,沉聲道:“誰幹的!”
安慶山知道自己死期在既,心中反而平靜下來。聽安澤南如此一問,搖頭苦笑道:“極意狂沙刀果是不凡,四叔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話說一半,安慶山劇烈咳嗽起來,嘴裡不斷逸出觸目驚心的血液。他突然用力捉緊安澤南的手臂,啞聲道:“幫我照看好若清…….”
話音方落,他一口氣提不上來,幾個匆促的呼吸後,手一鬆,卻是逝世西去。
安澤南心中涌起強烈悲痛,他突然一掌拍在地面。柏油路路面立時四裂,而借這一掌,安澤南才微泄心中之痛。他抱起四叔屍體,轉身朝準南市方向掠去。
到安慶元聞訊趕至準南市時,已是翌日中午。
安慶山的屍體被安放在市殯儀館內,安慶元親自爲四弟檢查屍體後出來,早等在一邊的安澤南立時迎上。
“四弟傷口邊緣有沙化現象,那是被狂沙刀氣入體的跡象。”安慶山沉聲說道。
“那便是魔門所爲無疑。”安澤南握緊了拳頭,聲音冰冷說道。
安慶山先是點頭,然後像又想到了什麼,又緩緩搖了搖頭。安澤南見二叔神情有異,他連忙追問,二叔卻說現在以四叔葬禮爲重,他要立時運送安慶山屍體會老家安葬。
四叔的葬禮,安澤南自然是要參加,而龔倩亦表示一起同往。
於是在聖誕節的當天,在安氏盤踞的開平小鎮上,安家爲四叔安慶山舉行了盛大的葬禮。
葬禮上,安慶山的女兒若清泣不成聲,當場暈倒,這爲本已愁雲慘霧般的氣氛又增添了幾分哀傷。
夜,月色慘白,清冷的銀輝灑在安氏的廣場上。早上,安慶山的入斂隊伍便是在此處開出,一直送入開平鎮外的安氏墓園裡。但此刻,廣場卻空曠無人。
安澤南站在廣場上,思緒起伏。
先是黃伯,現在又是四叔安慶山。可以說,魔門已經和安氏結下死仇。若黃伯之死,尚可歸於兩軍交戰,死傷難免一說上。但安慶山的死,卻道盡魔門的卑鄙和不講道義。
須知安氏對魔門的打擊行動只限於商業的層面,可魔門卻用暗殺這樣的行徑來打擊安氏的行動。這樣如此不計規矩的行徑也只有魔門這等邪魔歪道才做得出來,而魔門如此做法等如和安氏全面宣戰,爲此,早上二叔在葬禮上已經明言,安氏對魔門的行動將不再侷限於商業的戰場。
安氏雖然格守祖訓,不會讓門內子弟直接加入龍淵和其它世家共事。但接下來,安氏大可派遣族內高手配合龍淵的行動,在實質上打擊魔門的勢力。雖然如此一來,族人流血犧牲必不可免,但安慶山的死已經激怒安氏這頭潛伏在南方多年的巨龍,族中無人可咽得下這口氣,包括安澤南在內。
只不過安澤南的目標更高些,他的對手是魔主司離。只要司離一去,魔門無首,自然無法再興風作浪。
“在想些什麼?”
龔倩的聲音傳來,讓安澤南的思緒回到了現實。他轉過身,龔倩親呢地挽住他的胳膊,然後把頭枕在他的胸口。
“對不起,本來答應這個聖誕要帶你去教堂祈禱的。”安澤南歉然道。
龔倩假裝生氣地打了他一拳,隨後笑道:“你當本小姐是那麼不分輕重之人麼。”
跟着,她笑容一斂,又搖着安澤南的手臂說:“我知道你現在很不開心,可我還是要告訴你,再傷心四叔也不會回來,而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所以,你要儘快調整過來。”
“我明白的。”安澤南點頭說:“心境對我的修爲確有莫大的關係,若連自己的情緒也無法控制,我憑什麼去挑戰司離。”
“這就對了。”龔倩笑道,但笑容裡卻帶有那麼一分苦澀。
她心中在想,澤南你可又知,我最不想的就是你去挑戰司離啊。
這是個黑色的聖誕節,對於安氏如此,對於其它人又何嘗不是。
由於安慶山的死,安氏的收購計劃自然受到擱淺,但影響遠不止於此。
首先是龍淵方面,由於安氏的行動很大程度上是來自龍淵的授意。現在安慶山爲此而死,龍王自然震怒,爲了防止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商良海把和安家關係較好的姬夏末和戰無極調往南方,着他們坐鎮安氏,無論如何保證同樣的事情不再發生。
若龍王之怒來自於同仇敵愾,那司離發怒便可堪玩味了。
得知安慶山死訊後,司離連夜召見胖子田無跡,責問他爲何無故有此行動。須知安慶山死於魔門之手,等於逼安氏再不格守商業戰場,而是全面和魔門開戰。
按照司離的計劃,眼下他並不打算招惹像安氏這樣的隱世大家,何況安家和匠神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他早已答應魔工不插手和匠神有關的人或事,胖子如此自作主張,等於扇了他魔主老人家一記耳光,這叫司離如何不怒。
再者,魔門如今在華夏的勢力,還沒有大到可以同時應付龍淵和安氏兩條戰線的程度,胖子此舉實是百弊而無一利。
豈料胖子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他心裡明白,這暗殺安慶山之舉實是出自司馬後人之手。可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司馬後人竟然模擬了極意門的狂沙刀,等若把這事推到魔門的頭上。
胖子暗地裡對司馬後人問候了八百遍,但現在已經太遲。看着司離身後一道謙卑的身影,田無跡恨得牙癢癢,他已經把司馬後人安插到司離左右。若這時捅破,天蓮宗怕不立時被司離除名。
於是,胖子只能咬牙背上這隻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