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那雙眼睛就好像長在了門邊上一樣,一動不動的靠在門外;兩個在黑夜裡放光的綠豆眼睛,非常有規律的每隔一分鐘轉悠一圈。
反正說什麼我都是不會出去的,鬼知道我出去她看得見看不見我。就這樣,我就像盯着“指示燈”一樣盯着她那眼睛轉到了天亮。
她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睡着的,我自己也不知道。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屋子裡面已經騰起了熱氣,外面的陽光打了進來。我拿出手機一看,九點多了!
我趕忙從牀底下鑽了出來,入眼處一片血腥和狼藉。縱是明亮的陽光打在我的身上也讓我渾身發冷:
我腳下那鄭家兄弟兩個的耳朵、鼻子、嘴脣、眼珠混着凝固的血漿,散落一地,黏在地上。我一個不小心啪嘰一聲,踩爆了不知道兩人誰的眼珠子。
更噁心的是牀鋪上,兩人一絲不掛的平躺在那裡。腦袋以下的身子,光溜溜的,除了沾染上了猩紅的血跡之外,並沒有受損。可腦袋就像被野狗啃了一樣,表面上的皮一溜一溜的掛在上面。反光的白骨上還殘留着腥肉沫,整個腦骨被啃的坑坑窪窪!
我忍住胃裡的翻騰,趕緊跑了出去。夜色下看上去撿漏的房屋,此時看去根本就是廢墟殘垣。四周望去,哪裡還有其它人家,草長鶯飛。一座一座的土包山墳在草叢中隱約的冒着尖兒。
“媽的,那老太婆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和那女鬼串通一氣的吧?”我心底滿是後怕的嘀咕一句,看看眼前依舊停在門口的小貨車,一邊走過去一邊給張湯打了個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嘟。”我順手掛了電話,給張湯發了一條短信:
“大哥,警察怎麼還沒有來?”
等待張湯回覆的同時,我小心翼翼的靠近那小貨車。貨車的車廂門就這麼敞亮着,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撓撓頭,正在這時候張湯給我回了個短信:
“不方便電話,事情已經幫你辦妥。你該幹嘛幹嘛去吧,警察應該馬上到了。”
“這傢伙難不成又在接人間旅遊團,接到個漂亮女鬼正在瀟灑呢?”我心裡想着,掛掉電話。看看四周,找了找方向擡腳就準備朝馬路上走去。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我還沒往前走上幾步我身後的房子裡竟傳出來一首老歌,龐龍的兩隻蝴蝶。
這大白天的應該沒什麼事兒吧?遲疑一會兒我轉身走了屋子,那音樂的聲音是從我那睡覺的屋子裡面傳出來的。走進了還能聽到手機在牀板上震動發出的嗡嗡聲。
估計是那鄭家兄弟口中的僱主,打電話來催了。想了想,我硬着頭皮又走進了房間,從地上撿起鄭友園的大褲衩,掏出手機就趕緊跑了出去。順勢接了電話。
電話一接,我還沒說話呢,就聽着那頭傳來一個兇巴巴的男人說話的聲音:“你們到底是怎麼搞的,早上六點我就開始給你打電話,到現在才接。你在不在路上,你現在到哪裡了?到底能不能按時趕到,我告訴你,要是錯過了黃道吉日,我他媽一分錢也不會給你。”
黃道吉日?我看了一眼一旁的小貨車,想了想,佯裝鄭友園那低沉而陰氣的口氣說道:“急什麼急,人都給你殺了。還差這麼一會兒。”
“呵呵。”手機那頭的“僱主”聽到我的回話冷笑了一聲:“你想威脅我?信不信我用錢就可以活活把你砸死!我奉勸你最好按時趕到,不然我就把你給辦了,讓你給我兒子陪葬!”
說着,對方毫不猶豫的掛掉了電話。
我去,這僱主有點囂張啊。我看着手機,真後悔自己沒錄音設備,要是錄下來直接交給警察看他還囂張什麼。
本來還想套路他一波,還纔剛套一句。對方就直接惱火的掛了電話了。不管怎麼說,下面的事情就是刑事案件了,應該歸警察管,想着我就把那鄭友園的手機丟到了他的卡車裡,頭也不回的邁開步伐跑了。
以後我在也不坐陌生人的順風車了。
我這走上了馬路,路上來來往往倒是好幾輛車。我是一輛都不敢攔,好在這裡離着馬坑村並不遠,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她就讓我姑父騎着摩托車來把我接了回去。
“大侄子,咳咳,你摟的鬆點。我這中午吃的飯都快被你擠出來了。”
坐在摩托車上,我緊緊地摟着我親切的姑父。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了,寶寶心裡苦啊,自從成了這個坑爹的黃泉路業務員,第一個月工資還沒發呢,這生命垂危就好幾次了。看來以後我凡事都要小心一點,多個心眼。
不行,我找個時間要好好和馬面溝通一下,得給我點防身的東西啊。我總不能天天指望着用自己的屁去崩鬼吧?這也太恥辱了,我拒絕。
……
馬坑村,村頭立着前年翻修的牌樓,有模有樣的在牌樓正中間掛着一個燙金牌匾,上面寫着大大的“馬坑”兩個字。頗爲氣派。
不過,這也是個形象工程。這牌樓比村子裡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要氣派很多。過了牌樓往前是一條五百米左右的沙子路,兩旁是村子裡人種下的水稻田。可別小看這隻夠過一輛小車的沙子路,那可是村長挨家挨戶收錢收了大半年弄來的錢修的。
沙子路的盡頭是一座拱橋,拱橋那邊就是馬坑村。姑父載着我路過拱橋時,橋下特別熱鬧,有小孩子嘻嘻鬧鬧的聲音,也有女人們一邊洗衣服一邊嘰嘰喳喳聊天的聲音。
整個馬坑村是呈現上坡趨勢的,進村有上左右三條路,左右往裡深處住着很多人家,往上沒多少路又會分出個左右,又是一層住着同樣多的住戶,如此類推一直往上。
馬坑村就是這樣,咋一眼看村口非常小,但是你如果第一次來,一頭鑽進去基本上沒有出來的可能。
太繞了。
我姑姑家就住在過橋,進村的左邊盡頭靠着河邊的兩層小樓。房是樓房,但裝修卻非常簡單。紅磚白牆,下面是廚房廳堂,上面是客房主臥。僅此而已。
從我那姑父的摩托車上下來的時候,我雙腿都是抖的,餓的。一想到要見到我媽了,兩個眼眶就忍不住發酸,這一路上我腦子裡都想的好的很:我這麼多天沒見我媽了,我又是病人我媽一定給我弄了很多好吃的,她昨天也說會讓我姑姑準備的。更何況,我多少年沒來我這姑姑家了,不得熱情款待一下我?
“老媽!”我興奮的衝進大堂,我媽、我爸和我姑三人正坐在那八仙桌旁,小聲的嘀咕什麼。在桌子邊上站了個年齡看上去比我小几歲的胖子。那應該是我表弟,曹倪亮。
讓我失落的是,那八仙桌上竟然什麼都沒有!
“小白,你來了。不是昨天晚上就應該到的嗎?怎麼還在外面睡了一晚上啊?”我媽揮揮手讓我坐到她身邊:“你把我急死了知道嗎?”
“你媽還打電話報警了呢,但警察說未滿24小時,不予立案。可把你媽擔心了一晚上。”我姑也在一旁用責怪的語氣說了我一嘴。我有些自責的低下頭,碰到那事兒的時候腦子裡想的都是張湯那王八蛋。
忘記給我媽發條短信報平安了,也難怪沒給我做午飯。我媽和我姑都在擔心我,哪裡還有心情弄。
“人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媽伸手放在我的臉上,她那手心的老繭與皺紋像一張皺巴巴的砂紙磨蹭着我的臉。我媽好久沒有這樣用手摸我的臉了,她那雙手不知不覺已經變得這麼粗糙。
“兒子,帶你表哥去樓上,把你從學校帶回來的零食給他吃點。這是你哥哥,別那麼小氣。
”我姑招呼我弟弟一句,我那表弟點點頭,轉身上樓了,見我沒跟上,不耐煩的叫了一句:“快點啊。”
“小白,跟弟弟去吧,吃點東西。吃完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媽帶你還有正事兒呢。”我媽也跟着催了我一句。
“什麼正事兒?”我疑惑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