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不顧地衝下樓,就見到譚和尚盤腿坐在甬道門口,瞪大着眼睛,死盯着前方。
“他們還沒回來?”韓冰擔心地問。
譚和尚搖搖頭。
事實上,他不用回答,看他的樣子就是在這裡坐了一夜,一動也沒有動過。
“再等半小時,我就去看看。”譚和尚咬了咬牙。
韓冰張了張嘴,很想說和他一起去,卻終究沒有說出口。她也擔心,可是挑夫老張已經離開,接着就是春七少和李導,如果譚和尚也去,這裡就只剩下她和吳姐、趙先生夫婦。
實話說,一想那兩個人,她就心裡發寒,不想單獨與這對古怪夫妻在一起。但若她也離開了,萬一春七少和李導回來了怎麼辦?又如果吳姐兩口子有問題,誰會提醒他們小心危險呢。
李導自不用說,是她絕對信任的人,親人一般的感情。與春七少認識五年,她一直對他疏遠而戒備,但最近幾天莫名其妙的就信任起來。或者,帶萌生了些其他情感。也許是同生共死的經歷造成的,其實春七少也是如此,以前對她有些曖昧的接觸,但並不熱烈,更不用說死纏爛打了。
而這種信任,令她想保護他們。至少,不能置他們於險地。所以,她必須留下。
“等到中午再說吧。”她想了想。
無論如何,午時陽氣足,如果真有陰邪的事情,總歸會佔些有利的天時。地利和人和……看着那黑黝黝的洞口,想想吳姐夫妻,就不奢望了。
譚和尚看起來很緊張,聽韓冰建議探路的時間延遲,多少有些鬆了口氣。他很害怕,但他有男人的職責,如果他不去找失蹤的人,難道叫韓冰和吳姐兩個女人去,叫趙先生一個重症病人去?
但他最希望的,是在中午之前,春七少和李導能回來。哪怕,只回來一個。
“它,又走遠了嗎?”韓冰瞪大眼睛,視線試圖穿透黑暗。而口中的它,是指山神像。
“早看不見了。”潭和尚苦笑搖頭,“但時時會聽到摩擦地面的聲音,應該是……繼續在走。”
韓冰也無語,可她雖然害怕,但卻休息足夠,就對譚和尚說,“我先去廚房做點吃的,然後我來替你守在這兒,你去睡一覺。萬一必須去甬道里探探,你要保持精力充沛。”
譚和尚想了想,應了。
韓冰急忙的簡單洗漱,然後去廚房做了吃的。期間她總是情不自禁的看着儲物間的門,那後面正棺材電梯的入口,通到樓上的房間。不知吳姐和趙先生在做些什麼,要不要送些早餐?
猶豫一下,她沒有多事,若是吳姐需要,自然會下來。她收拾完畢,就抱了所有能蒐集的被單、窗簾下來,換譚和尚去吃東西並休息。
“你這是幹什麼?”譚和尚好奇。
“剪成條,綁成繩,如果你要進甬道,我這邊牽着些,如果繩索用盡,還沒發現什麼,你就立即返回。”韓冰想了想,“當然了,繩索是越長越好,樓上還有春七少留下的登山繩,共三條,各二十米左右。”雖然幾百米的長繩未必管用,但總算是一條退路,一點保障措施。
“行,等我吃完了再幫你找些布單來。”潭和尚點頭道,又想了想,“不如叫吳姐一起來動手,速度快點,也會編得更長。哪怕我用不上……”他看看甬道,“早晚還是有用的。”
韓冰明白他的潛臺詞:假如春七少和李導不回來,假如他去尋找也不回來,韓冰不可避免的也要踏入這個神秘甬道,因爲不能被困死。那時,繩索也許可以保護更多的人。
他們被關在黃泉旅店之始,自然是一動不如一靜。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動,纔是生。
“我去找吳姐吧。”韓冰想了想,“兩分鐘,我去去就回。”她扔下剪刀和布單就跑,好像生怕自己會反悔似的。她確實不願意再踏入吳姐的房間,但也確實沒有其他辦法。
敲門時,腦海裡閃過各種恐怖鏡頭,然而開門後卻極其正常。聽完她的來意,吳姐二話沒說,立即把房間裡能用的都拿出來。韓冰硬着頭皮進屋幫忙,看到吳姐進了臥室,把窗簾也扯了下來。
光線,瞬間流淌而入。
今天是假陰天的那種天氣,太陽隱藏在雲層後,雖明亮,卻不熱烈。驚訝中,韓冰第一次看到趙先生的臉,氣色極差,好像就只有一口氣吊着似的。他眼神複雜的看着韓冰,好像有話要說,卻又說不出來。因爲急躁,就顯得兇狠。
但,他確實是大活人。雖然他每呼吸一下都極其艱難,好像心臟已經千瘡百孔,連韓冰都替他難受,心裡突然想:這個樣子,倒真不如死了痛快。
只是不管他多麼可怕,既然是活人,韓冰就少了一層恐懼。她甚至以爲,可能自己之前是太草木皆兵了一點,吳姐夫婦是比較奇怪,卻不一定說明有問題。無意中轉頭,又看到了放置玻璃藝術品的盒子,因爲窗簾和牀單都拉下來了,房間感覺有些光禿,所以那擺在牀頭櫃上的盒子,就更顯得突兀,妖異誘人。只要看一眼,就恨不能過去,把它抱在膝頭,輕憐蜜愛,然後打開蓋子……
“走吧。”吳姐催促。
“趙先生可以嗎?要不要先侍候他吃點東西,喝水,上上衛生間什麼的?”韓冰看到那殘破又胖得膨脹的身影,有些不忍。
“早上我都收拾過了。他這樣……能呆坐一整天。他需要安靜。放心,他這樣心靈豐足的人,很會打發時間。”吳姐看了趙先生一眼,眼神極輕軟。那一刻,韓冰甚至認爲吳姐是非常幸福的。只有處於深愛中的女人,纔會那樣看自個兒的男人吧?
沒有時間細想,韓冰和吳姐到了樓下。替了潭和尚之後,她們就坐在甬道口做事。
“吳姐,難道你就不怕?不覺得詭異嗎?”韓冰忍不住又這樣問。
“怎麼不怕?怎麼不覺得?只是我這個年紀,學會不把感情流於表面罷了。”吳姐嘆了口氣,“再者,我總覺得我們的被困是有緣由的,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心。”
韓冰搖搖頭,但是她理解那種深深的恐懼被掩蓋住的感覺。一件可怕詭異的事被拉長了發作時間,心理就好像更能承受一些。就比如現在,誰知道角落中會有什麼冒出來?誰知道春七少和李導面臨了什麼?誰知道下一刻,她會不會死?可是這種從骨子裡的怕,隨着時間的慢慢延長,竟然麻木了。就像脖子上懸了一把大鍘刀,只有在它迅速落下的那一刻,要死的那個人纔會尖叫出聲。
“真不知道這條黑洞洞的密道會通向哪?”吳姐手上麻利不停頓,眼睛卻往裡瞄,“會不會是鬼墳地獄?”她貌似開玩笑,然後自己倒打了個寒戰。
“鬼墳地獄是什麼?”
“會移動的地獄,埋葬着最冤枉的鬼魂。如果無意間撞到它,就會被它吞噬,永世不得超生。”吳姐自嘲地笑了下,“傳說是這樣,事實有誰知道?我的小時候,巷子裡住着一個孤老太太,她最愛講那稀奇古怪的故事,我聽得多了,小時候嚇得晚上都不出家門哪怕半步,想是造成了成年後的心理陰影了,迷信得很。”
“有類似的故事?”
“是啊,她說過一個,倒真是和咱們現在的情形有些像。”吳姐又瞄了一眼甬道,“你想聽嗎?不怕嗎?”
“這個時候,怕還有什麼用。”韓冰苦笑
“若招來不好的東西呢?”
“還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情況嗎?有什麼就快來,總比這樣拖着好。”
“也是。”吳姐輕笑,講了起來,“有四個年輕人在工廠做工,一般工廠忙時候就把工人分爲兩班,或者三班。這四個年輕人就被分在晚班,下班時都接近午夜了。因爲工廠在郊外,他們結伴回家的路上要經過舊城區。你也知道,有的房子,尤其是老房子,巷子通常又深又黑又窄,兩側是高高的牆,若沒有燈光,最盡頭的房子就沒有人氣。他們每天下班都能看到一個黑乎乎的圓頂房子,佔地很大,但圍牆很矮,外面還有一個像牌坊似的門樓。奇怪的是,這個房子從來沒有過燈火,兩側房子裡有人走動時,就更顯得怪異。他們以爲那是常年沒人住的廢棄房屋,好奇之下,又想互相比膽量,於是就說要輪流走到房子外,再翻牆進去,拿出一件房子裡的東西,誰不敢去,誰就要自認孬種。”
“他們去了?”韓冰問。本來她不想插嘴,但吳姐很有講故事的天賦,情不自禁就讓她產生了極強烈的代入感,心都揪起來了。
吳姐點頭,“也是倒黴催的,他們雖然心裡很是害怕,但都不肯認慫,就挨個走進那條黑巷,翻牆進了那棟大屋。一個接着一個……前三個人都是如此,然而,卻再也沒有出來。第四個年輕人都走進巷子了,卻突然感到汗毛直豎,連叫了幾聲也沒人回答,嚇得連滾帶爬的跑掉了。他回到家後也不敢睡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朋友們的父母都找上門來,問那三個年輕人怎麼沒回家?他只好把那件事說了,家長們立即去看。結果,你猜怎麼樣?”
韓冰屏住氣,沒回話,但眼神卻滿是疑問。
“結果,到了他們所見到的黑屋所在地,居然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圓頂的黑房子,兩側全是五六層的高樓,樓間距相當近,僅容兩人並行。”
“然後呢?”見吳姐突然停住了,韓冰忍不住又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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