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似乎感覺到韓冰的目光,春七少側過臉問。
“你爲什麼騙我?”韓冰的聲音有些抖。
抓着手的人都可能變化,何況已經放開的呢?但,如果眼前人真是春七少,就一定會知道屬於兩人之間的隔閡是什麼。
“我沒有騙你。”春七少嘆息一聲,“你聽到的都不是真的,是他們的惡意揣測,因爲你是個很真誠,在感情上有些土氣的女孩子,不似以往我身邊的女人,所以他們就以爲……”
“爲什麼不解釋?”
“剛纔不是說了?我父親要我在五年前就開始注意你。在這件事上我對你有隱瞞,我覺得很愧疚。”其實,他是隱約中感覺父親對韓冰有謀劃,所以不想把她攪進來,於是乾脆藉機疏遠。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必要去解釋呢?只是感情半點不由人,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她。
韓冰不說話,但鬆了一口氣。
太好了,眼前人正是春七少無疑!是她太疑神疑鬼了。可是,她也不怪自己,在這麼個地方,在黑暗中,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下,是人就難免反應過度。
“啊,好了。”耳邊春七少一聲歡呼,眼前登時明亮了起來。
韓冰連忙眯起眼睛,但很快適應了。光明真是好,那些陰影無所遁形,恐懼也悄然退去。
只是夜,卻更深了。
兩人都不願意乾等着,免得心慌。就一起去了廚房,找些事做。先是去看看那部棺材電梯還在不在,結果發現入口給封死了,由於不能到殘疾人專用房去,也不知上面封死沒有。然後兩人又鼓搗吃喝的東西。春七少爲了讓恐懼感變成玩笑化,還講了鬼故事。
“一個人半夜三更的,獨自在臥室裡看恐怖電影。正到最關鍵的時刻,突然聽到壁櫥裡發出低沉的笑聲,就像這樣……”春七少咳嗽了一下,打算模仿。
可當他的手指才按到自己的喉嚨上,古怪的笑聲就已經傳了出來。嗡聲嗡氣,就像涼粘的霧氣瀰漫在四周。有點尖利,彷彿是……女人!
“別開這種玩笑!”韓冰臉色驟然雪白,聲音都發抖了。
春七少搖搖頭,表示不是他,眼睛四處望着,似乎要從無形無質的空氣中看到什麼,神情也變得極爲嚴肅。
一時之間。兩人的沉默令周圍異常安靜下來,就連彼此的心跳都聽得清清楚楚。
嗚……又有異響傳出。
“是山風。”春七少側耳傾聽。誇張地鬆了口氣。
但,他又不怎麼確定,於是拉着韓冰走到大堂。
天色不知道什麼時候變了,山雨欲來,天空中好像有千軍萬馬,由遠及近地響起隆隆的鐵蹄震動聲。遠遠近近的山體和漫山遍野的樹叢,宛如披頭散髮的女鬼,帶着一身溼漉漉的氣息迫近,彷彿就壓在整間旅店的頂上。閃電造成的強光。偶爾令它露出似猙獰又似狂笑的面目。
“剛纔還是晴天……”韓冰挨近春七少的肩膀,貪婪他周身散發的活力和熱氣。
“山裡就是這樣,何況現在是雨季,一天三變樣是正常的。”春七少望着白天看起來很美麗,但此時卻好像黑色波濤,要把他們生生淹沒的山色說,“別怕。剛纔你聽到的是山風的呼嘯。只是聽起來像笑聲,或者哭聲。你知道野貓發情吧?叫起來像嬰兒哭泣,更可怕。”
“是嗎?”
彷彿是爲了印證春七少的說法,山風又是一聲嗚咽。雖然還是很嚇人,但好歹這個解釋比較能令人接受。
情不自禁的,韓冰走近酒店大堂的落地大玻璃窗,往外看。
山雨已經落了下來,細密又急促,襯得漆黑夜色閃爍着詭異的微光。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只覺得眼睛被不明物體所吸引。
那不是理智的、有意識的觀察、而是視線下意識的捕捉到了活動物體。那是一團黑色正在疾速靠近,速度快到她根本來不及反應,眨眼間就夾雜着無數雨滴,啪的一下甩到玻璃上,正對着她站的位置。
瞬間的怔然、驚詫,然後看清那是一張臉,懸空貼在玻璃上,死死盯着她!
韓冰尖叫一聲,向後跌坐在地上。
春七少眼疾手快,把她撈在懷裡,心中也揪緊着,向窗外望去。
是那個風箏!他在山路上時看到的那個繪了美人臉的風箏!明明是掉到山澗裡去了,不知爲什麼出現在外面!剛纔他也看見了,這風箏疾飛過來時,就好像一個人突然從山上跑來,直接摔在他們面前。
朝鳳嶺山勢奇特,自然造成氣流紛亂而強勁,這應該是山風捲來的吧?此時正砸在玻璃上而已。雖然,這實在是有些巧合,應該說太巧了,巧到透着那麼一股子陰森和惡意,像是風箏上的女人故意追來了這裡似的。但,也只能這麼解釋。
咔啦!
霹靂一聲!閃電的強烈光線下,春七少和韓冰看到風箏上畫着的美人臉被雨水打得模糊成一團,只是那紅紅的臉蛋和嘴脣仍然清晰,配着眉眼中黑乎乎的混沌,陡升淒厲之感。
接着,所有的燈突然一起熄滅了。就在暴雨漸狂之時,周圍瞬間陷入了黑暗,就像有無形之手,把所有人的眼睛都蒙上了。
呵……呵……呵……
伴隨着光明的驟然湮滅,黑暗中傳來低沉的女人笑聲。韓冰很想自欺欺人的認爲這是山風造成的,但她真的不能確定。聲音好像無處不在,也許來自旅店內部,就在每一個套間裡,就在廚房,甚至就在他們腳下的地板中!
韓冰緊緊抓住春七少的手臂,本能的瞪大眼睛,想要視線穿越黑幕,看到什麼。哪怕是看見天底下最恐怖的事物,也比一無所知的強。
然而,她只看到旅店外似乎比旅店內還要明亮些。那隻風箏並沒有被狂風捲走,而是執拗的貼在玻璃上,顫抖着橫向移動,發出鐵器劃玻璃時魔音穿腦般的吱吱嘎嘎聲。看起來,就像一張女人皮在蠕動着、緩慢的尋找進店的入口,令人毛骨悚然。
“春總?”她輕叫。
“我在。”春七少穩定的聲音響起。
一波又一波的奇怪事情發生,簡直算得上是目不暇接,卻只是發生在數十秒之內,快到讓他也不能反應。驚恐刺激他的腎上腺素急劇分泌,令他心跳回憶,腦子和行動力卻慢了不少。
“今晚的雷聲不尋常。”他盡力輕鬆地說,因爲感覺懷裡的韓冰微微顫抖,全身發涼,“電路大約受到雷雨的影響,斷了。我們去看看,如果修不好,就只能找點蠟燭來點。”
“是雷雨造成的?”韓冰苦笑。
“應該是吧!要知道其他時候鬧鬼是可能的,但據說雷電是天下間至陽至烈的東西,妖魔鬼怪應該早早避開,怎麼可能出來作祟?修仙飛昇還要渡雷劫呢。”
“可是剛纔的聲音……”
“放心,就算有什麼,它也只是躲在暗處、鬧出動靜,嚇唬咱們而已。”春七少把韓冰的手放在兩掌之間,摩挲了幾下,幫她熱乎起來,“只要不實質性的傷害到我們,我們也不必自己先把自己嚇死對不對?不然,對黃泉旅店或者利用此地奇妙之處的人來說,我們不是太配合了嗎?”
聽他這樣說,韓冰雖然還是很怕,但稍微好了點。而春七少見她略鎮靜了些,就拉她到前臺處去找東西。因爲已經適應了黑暗,他們彼此雖然還看不清面容 ,卻能看到模糊的身影了。
韓冰忍不住向窗外望去,就見那臉風箏仍然執拗地貼在玻璃上,好像久久不願離去。
“蠟燭,手電,通通沒有。旅店的服務有缺陷,必須改正。”春七少翻騰了會兒,擺出少東家的款,失望地說,“只能用手機照明瞭,先用你的,等到沒電再換我的。”
“我們要去哪兒?”感覺到春七少拉她,韓冰問。
“回房間。”春七少嘆了口氣,“在環境晦澀不明的情況下,還是回到狹小一點的地方,相對要安全一些,好歹別站在空曠的地方當靶子。”
“你是要防什麼?”
“人。活着的人。”春七少沉默了一秒後說,“若是非自然的力量,躲是沒有用的。至少我們不要兩線作戰。若這一切全是有心人背後操縱,我們身處一個相對有限的空間,除非對方拆了房子,不然對我們的威脅較小。”
韓冰聽春七少說得有理,當下也不反對。
由於手機照明的範圍很有限,又要時刻關注周圍的動靜,所以他們走得比較慢。而時不時的,韓冰還總覺得身後有人跟着,那人臉風箏又一直盯着她看,害她很是緊張,於是就更慢。
好不容易捱到快二樓了,風雨交加,雷聲滾滾中,突然又冒出了新的動靜!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敲門?!哪裡的門?不會是大門吧?三更半夜鬼敲門?可是又不像!
韓冰和春七少對視一眼,韓冰眼神中是驚恐,而春七少則皺緊了眉頭。若在平時,聲音的來源會容易判斷些,可此前兩人被各種意外出現的聲音和自然的風雷之聲刺激得有些麻木,心理也很脆弱了,竟然一時不能斷定這又是什麼狀況。
咚咚咚!咚咚咚!
當聲音又響起,並且劇烈到像是在砸門時,春七少和韓冰猛然意識到,那聲音來自房間。
韓冰房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