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一切能夠聽見
甚至預見離散,遇見另一個自己
而有些瞬間無法把握
任憑東走西顧,逝去的必然不返
請看我頭置簪花,一路走來一路盛開
頻頻遺漏一些,又深陷風霜雨雪的感動
……
“我寵的?”譚桂中突然大笑起來,聲音淒厲,“是,可我不寵行嗎?一來,她是我惟一的妹妹,我把她當掌上明珠養大的。二來,你有沒有想過,我是害怕!”
怕?!
春半雨和索瑪都愣住了。
“你們不知道吧?是,譚家封了口,外人怎麼得知?都說譚大小姐爲人古怪冷淡,豈不知她有多麼可怕。小蓉出生時,屋裡養的金魚和小貓都無緣無故的死了。開始也沒人往旁的方面想,只覺得兆頭不好。但她似乎有一種神秘的能力,若恨什麼,就一直死盯着看,過不久,被她恨的人會死,被她恨的物會毀壞。發展到後來,她只要不斷的詛咒,也會令被詛咒者死得很慘。”譚桂中打了個寒戰,“所以,當我們發現她有這樣恐怖的力量,就誰也不敢得罪她,都要順着她。就算是她死前的最後願望,要嫁給你,還要做真正的夫妻,我也不敢違背。若不是你不肯……她怎麼會靈魂不安,不斷從墳墓裡爬出來!”
“合着,她要什麼,不滿足她就是別人的錯?”索瑪諷刺道,“她以爲自己是誰啊?還是你以爲她是誰?”
“我沒以爲什麼,但是你如果有個這樣不祥又可怕的妹妹,你還敢頂撞她時,再來指責我吧。”譚桂中跌坐在椅子中,無力的模樣,讓索瑪挖苦的話再說不出口。
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親人身上有這樣強大的未知力量,就像來自地獄的魔鬼,卻又不能想辦法處理了她。時間久了,自然越來越怕,怕成了習慣,怕成了積威,慢慢的爲了自己的安全,就會什麼都順從。
“她的怪病是怎麼得的?”索瑪想起另一件事。她感覺,也許會和現在的異事有些關聯。
“爲了春大少得的。其實她病重後,我雖然力請名醫爲她診治,但心裡是希望她死的。我以爲一死百了,沒想到她連死也不放過譚家,讓家人天天擔驚受怕。”譚桂中說着,還向門外望了一眼,好像怕這話會被聽到。
顯然,他被嚇到了一定程度。而門外陽光明媚,多少緩解了莫名的陰冷感。
“小蓉很少喜歡什麼,偏偏就喜歡春大少你。”他繼續說,“但她知道你不喜歡她,而且永遠也不會喜歡,所以就爲自己種了情蠱。”
“在自己身上種?”不是都要種在別人身上嗎?索瑪不解。而且,她一個大家小姐,那蠱從何來?難道……
“蠱這個東西,千奇百怪,什麼怪異的情形都有。她種的這種情蠱,就是種在自身。只要日夜不斷思念對方,哪怕隔山隔海,遠在萬里,那男人也會中蠱,迷惑了心智,一心一意愛上她。但,力量大,風險就大,如果遇到意志力特別強,心智特別堅定的人,蠱就可能反噬。她在春大少留洋前做了這些怪,哪想到,春大少正是天生能抗拒這些靈異之力的人。於是兩年前她生了怪病,後來她的死,是因爲春大少不僅不愛她,還深深的愛上了別人。”譚桂中看了索瑪一眼,“她知道後,開始恨你們兩個。不知爲什麼,也許是索巫身上有巫力的緣故,你們纔沒有受到她的傷害。我很怕她轉而恨我,於是賭咒發誓,答應在她死後,幫她完成心願。現在這樣,算完成了嗎?算吧……我只求她別來恨我,別來找我!”
“那個大巫是怎麼回事?”索瑪問,“他說他算準了譚大小姐那天會死,所以早來守着了。”
“那大巫與小蓉早就認識。”譚桂中老實答,“實際上,那個情蠱就是他給的。”
果然!
索瑪與春半雨對視一眼。剛纔他們就懷疑了,沒想到這麼快得到證實。
只聽譚桂中又道,“但是我不喜歡他,感覺他有些邪氣。有這樣的妹妹已經很可怕了,我不想再招惹這類人。我本來想請索巫來主持陰婚儀式,我猜小蓉會高興看到情敵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娶一個死鬼,可索巫猶豫了。偏偏當時小蓉那邊開始鬧騰,人是死了,卻有一種奇怪的骨碌聲一直在響,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滾來滾去,害得她院子裡的花都死掉了。我怕夜長夢多,更怕她着急生氣,只能答應了自動找上門的大巫。而且那大巫還說,他能令小蓉自己參加婚禮,還能洞房花燭,索巫你卻不能。別瞪着我,我也覺得很噁心,可我不敢違背小蓉的願望。偏巧春大少聽說陰婚之事後,反抗激烈,也是那大巫出手料理的。所以,我答應了他。他大約是非常愛錢的人,因爲他敲了我一大筆。”
“現在可有地方找到他?”春半雨急切地問。
譚桂中搖搖頭,“他的來歷我不知道,我連他的名字也不清楚,現在到哪兒去找?如果能找到,我從小蓉第一天爬出墳墓時就去求他了。”
“不用求,只要錢足夠,什麼我都爲您做。”突然,那蒼老、不男不女的聲音再度響起。
接着,黑衣黑鞋、矮小異常的枯瘦老者出現了,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和疤痕,透着濃濃的洋洋得意。似乎,早知道是這個結局,早知道譚春兩家會求到他頭上。
“你怎麼進來的?”譚桂中驚懼的叫。
“我根本就沒走。”大巫笑,“譚大小姐的閨房無人敢靠近,我住得可舒服了,沒人打擾。”
“你要幹什麼?”譚桂中臉都綠了。好不容易,送走了瘟神般的妹妹,現在,又要迎來惡鬼般的巫師嗎?
“我來發財。”大巫眯縫的眼睛中閃過陰冷的光,“那天這位小姑娘巫女破了我的咒法,不管她是怎麼辦到的,我就知道譚大小姐滿足不了心意,便不會安寧。她身上有一股黑氣,凡人看不出來,那讓她好像天下最兇猛的毒,沒人能倖免。若她不達目的,也絕不肯干休。”
索瑪再度與春半雨對視。
就在這麼兇險的局面中,在心力交瘁的情況下,那本以破咒爲目的,後來卻演變爲情意綿綿的吻,彷彿又重現在兩人的腦海中,心思也不覺都溫柔了起來。
“你幫了譚大小姐對不對?你每天把她挖出來,引她找到我們,以達到你最後勒索錢財的目的!”索瑪率先回神,瞪着大巫道,“你逆天而行,不尊巫力規則,早晚會倒大黴的!”
“我沒有!”大巫否認。
“你沒有?哼,我不相信你。如果沒有外力,相當於殭屍的譚大小姐是如何破棺而出?又如何能夜行百里?她沒有正常人類的思維,又怎麼能隨意找上我們?”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雖然陰狠、貪錢,卻從不說謊。”大巫的神色變得凌厲,“你只是個無能的小巫女罷了。這個世界上,真正強大的力量和詭異的術法,你見過多少?你見過殭屍嗎?知道它們的力量有多大?嗅覺有多靈敏?跑得有多快?”
“你敢說你沒有幫過她一點?”索瑪氣急了。
大巫卻突然又笑起來,“我早跟你說過,小姑娘。趕屍也好,控屍也罷。只要想辦法讓他們以爲自己還活着就夠了。人分靈與肉,肉死,捉住靈就好。只要能與靈對話,讓靈相信了你的說詞,剩下的,他們自己會做!”
他這是狡辯,因爲這話已經透露了一個信息:譚蓉固然身負莫名其妙的邪惡力量,無人可破。可她死後,執念和能力的保持,這個沒有絲毫巫師道德的大巫,起了巨大的作用。
“你想要什麼?說吧。”沉默半晌,譚桂中說出這句話,不禁嘴裡發苦。
“我要譚家的全部財產。”大巫說得輕鬆,譚桂中卻臉如死灰。
“你的胃口太大了。”
“你可以不給,我不會強迫,也不會搶劫和偷盜。但你要想好,是要錢,還是要命。”大巫抓了抓掛着骨珠兒的頭髮,“譚氏一族人這麼多,我行行好,只要你嫡支的錢,還允許你留下安家費,帶本支到外地生活吧。”
“爲什麼只針對我譚家,春家你爲什麼放過?”譚桂中不服。
“因爲春家沒有出孽障,本不容於世的孽障。”大巫貌似同情的拍拍譚桂中的肩膀,“自從你妹妹降生,你譚家就註定要敗了,只是時間問題。你祖上,一定做過不少惡事,不然天道輪迴,也不會出這麼個東西。好好想想吧。”
潭桂中只覺得拍上肩膀那隻手有千斤重,令他心膽都裂開了。他猶豫,他掙扎,做慣了富家翁,實在不願意再陷入貧窮。那樣,比殺了他還難受。他還要爲自己的後代着想……
可是,一想起那可怕的妹妹,想起這些恐怖的事,他就感覺脖子上懸了一把刀。說是不怕死,那是因爲死亡沒有臨頭。要不……還是,放棄吧。到別的地方去生活。他能支撐起一份家業,以後只要努力,一定還可以。再說,還有安家銀子……
思來想去,譚桂中終於咬牙點頭,“好,我答應你,就算爲祖上的失德還了債。只是,你要怎麼對付我妹妹?如果你不能讓我們家宅安寧,就得把錢退回來。不然,你不得好死!”
“威脅我啊。”大巫輕蔑的哼了聲,“放心,我一言九鼎。譚大小姐這種情況,必須把她埋到有巨大鎮力的地方。我知道在幾百外的朝鳳嶺上,山陰背面的懸崖邊,憑白拱出一個很高的山柱子。那柱子很奇特,連我也看不清那有什麼法力,只覺得鎮邪一流。再者說,那地方是蓮花地,只要把譚大小姐埋進去,她就再也出不來。假以時日,我再念上幾百遍特殊的咒語,她就是真的消停了,連魂魄也消失乾淨。”
“蓮花地?那不是墓穴的風水寶地嗎?”春半雨博學,詫異地問。
“你說得對。”大巫點頭,“但那一塊不是普通的蓮花地,而是由山川氣勢形成,是流動變化的。不過普通風水先生那三腳貓的功夫只看得到這些,卻沒看到那地上浮現過血色蓮花。因而,那就不再是風水寶地,而是異力之地,駕馭不了的人,會死得連渣也不剩。”
“你可以?”索瑪懷疑的問。
大巫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不讓人害怕或者厭惡的神情,而是堅定,“我可以。”
……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