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苑進門的時候, 司瑞寒正讓福靈把棋盤收起來,上面顯然是沒下完的一盤,棋子零散的放着, 看不出勝負。
蕭景苑瞅了一眼, 幾步走了過去, “他來做什麼, 你們聊什麼了。”
司瑞寒眉頭一動, 手指在自己面前的茶杯邊緣摸索着,“皇上是怎麼知道王侍君來了的。”
“別轉移話題。”蕭景苑板着臉說道。
“皇上是因爲王侍君在這裡才匆匆趕過來的?”司瑞寒眼底泛着光亮問道,絲毫沒在乎蕭景苑有些不自在和難看的臉色。
似乎是被說中了心事, 蕭景苑哽了一下坐到了一旁的軟榻上,聲音也隨着輕了下來, “聽說, 丞相府二小姐前幾日隨父母去了北邊。”
司瑞寒看了他一眼, “因爲這個,所以皇上就不敢來了。”
“我, 我沒有。”蕭景苑反駁道,可中間的停頓讓他的話顯得有些不那麼可信。
“遠走異地未嘗不是好事,他們一家三口常年不見面,彼此都是牽掛,況且, 她犯下的錯總要知道悔改, 能有機會離開, 總也好過沒了命。”司瑞寒淡淡的說道。
“司家兩位姑娘都送出了城, 外界傳言紛紛, 老丞相這幾日告病在府。”蕭景苑看了眼司瑞寒小心的說道。
“祖父身子骨硬朗,只是躲風頭。”司瑞寒說道。
“皇上想好如何處置劉長雲了?”司瑞寒看蕭景苑悶悶不樂, 便換了個話題說道。
“劉長雲昨夜在府內自盡了。”蕭景苑說到這裡便眯起了眼。
司瑞寒也是一愣,“確定是自盡?”
“你也覺得他不可能自盡。”蕭景苑好笑的問道。
“他很聰明,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父親的謀劃,不然即便是他父親的意思,有人刻意的引導他,他也未必會那麼恰巧的出現,而且故意引起我們的注意。”
“而他謀劃這麼多如果只是爲了看到他父親自盡在自己面前,然後心滿意足的去死,不合乎常理。”司瑞寒說道。
“的確不合乎常理。”蕭景苑微微仰頭,“這個事我已經讓李默調查了,究竟是不是自盡很快就會有答案。”
“對了,還有一件事,木漪瀾那頭有回信了。”說到這,蕭景苑的語氣變得有些古怪。
聽到這話,司瑞寒眉頭一挑,“如何?”
“曹信所言皆是真的,他的確與南域長公主育有一女,並賜名趙明安。”蕭景苑沉聲說道。
“姓趙?”司瑞寒眉頭微皺。
“是啊,姓趙。”蕭景苑好笑的說道。
“那孫公公。”
“我的那個二哥還沒有那個本事能讓孫公公折服,畢竟他連自己的孩子都沒辦法讓她跟自己一個姓氏,說出去都讓我蕭家顏面無存。”蕭景苑板着臉說道。
“既然不是他,那就只能是四皇子蕭景淮了。”司瑞寒說道。
聽到這話,蕭景苑轉頭看着他,“也只能是他一直賊心不死,總想騙你去他身邊。”
“從這點上來看,你們的確是同胞兄弟。”司瑞寒緩緩開口。
同胞兄弟,這四個字讓蕭景苑眼底泛着濃烈的寒意,他盯着司瑞寒看了半天,起身走過去抓着人就摟進了懷裡,“我與他算不上兄弟。”
司瑞寒眉目低垂,擡手在他後背安撫了幾下,“你準備如何。”
“下月有番邦來賀,這麼高興的日子,許久未見,自然是讓他們都回皇城見上一見。”蕭景苑說道。
“那需要做好萬全的準備。”司瑞寒輕聲說道。
“呵,有你就夠了。”說完,蕭景苑便低頭與司瑞寒額頭輕碰,“瑞寒。”
司瑞寒擡眸看着蕭景苑,擡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既然你想,我們就一起。”
司瑞寒的話和他的舉動讓蕭景苑十分滿足,就在他以爲自己的君後真的對自己敞開心扉開始主動時,卻被人直接推了出去。
“餓了嗎?”司瑞寒一邊整理衣袖一邊問道。
蕭景苑愣了一下,準備上前一步卻看到司瑞寒揚了揚頭,“用膳吧。”
他眨了眨眼,“瑞寒,我們。”
“不想用膳,那皇上就回去吧。”司瑞寒不緊不慢的說着。
蕭景苑嚥了嚥唾沫,朗聲道,“用膳。”
適夜
在滕慧閣酒足飯飽過後,蕭景苑便美滋滋的回到了自己的御書房,雖說啥便宜沒佔到,可說到底能吃上一頓飯就算是好事了。
可誰知,房門剛一推開他的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劍,跟在他腳後頭的李福也着實嚇到了,可還沒等他喊出聲,就被蕭景苑給趕了出去。
目光順勢而上,蕭景苑不由的心虛起來,對方冷冷的看着他,“深夜有人闖宮行刺,皇上怎麼不叫人來救駕。”
蕭景苑眼神閃躲了一下,“劍仙青澤,瑞寒的師傅。”
“所以,你以爲我就不能殺了你?因爲我那個不成器的徒弟!?”趙青澤冷聲說道。
“瑞寒是你最中意的徒弟,也是最出色的徒弟。”蕭景苑絲毫沒在乎勃頸上的涼意,淡淡的開口。
趙青澤聽完這話在蕭景苑的脖子上留下了一條血痕,便將劍收了起來,“他的確是最出色的,可他也是最傻的。”
蕭景苑輕眨了眨眼,拱了拱手,“前輩深夜來訪,不知……”
“我本意是取你性命,可現如今去改了主意,看你的架勢,對我的徒弟倒是有幾分真心。”趙青澤說道。
“前輩,我……”
蕭景苑一張口,趙青澤便揮了揮手,“我若說,我知道的事情若是說給我那個糊塗徒弟聽,他會毫不猶豫的跟我離開,你當如何。”
蕭景苑一愣,眼底泛起了波瀾,“前輩。”
“怎麼,當今皇上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趙青澤眯着眼說道。
“那是不是說,我知道的事,你也清楚。”
蕭景苑腦子裡亂哄哄的,是什麼事情能讓司瑞寒離開自己,自己知道前世的事?這也不對,這件事除了自己不可能有人知道。
還有什麼事情是自己知道而瑞寒不知道的,或者說是自己害怕瑞寒知道的。
看到蕭景苑眉頭緊皺,趙青澤挑了挑眉,“怎麼,想起什麼了?”
“前輩,還請前輩直言。”想不明白的蕭景苑乾脆拱手問道。
趙青澤眉頭一揚,“那我問你,當年那場中毒,你知道多少。”
蕭景苑微微皺眉,腦子裡回想起當年的種種,斟酌着開口,“當年下毒之人是是先皇寵幸的端妃,當日先皇震怒,已經將端妃及其母族誅殺。”
“呵,端妃是當年刑部尚書何鬆的女兒,何鬆因此事被殺之後,還牽扯出了貪污的大案,也因此大批官員受到牽連,被連根拔起,事後不出一月,劉關便一路而上成爲了新的刑部尚書。”趙青澤眯着眼說道。
“宮中女子千千萬,皇子都是由皇子院照看,與母妃的感情並沒有太過深厚,被選做太子之後母族必會受到牽連,除非有把握控制自己的孩子,能夠讓自己的家族屹立不倒,否則,沒人會鋌而走險刺殺太子,以求更換人選。”趙青澤說道。
蕭景苑文言沉默起來,的確,當年毒殺他的那件事可以說使朝堂震盪數日,從古至今都沒有發生過這樣駭人聽聞的事。
“還不明白,那我就說明白點,當年瑞寒中毒之後,替他診治的便是林青言,當時所言乃是林青言在外雲遊不知所蹤,溫氏一族尋了多日才找到他,請進宮中診治。”
“可在那之後,林青言卻歸隱山林自此再不出山,恰巧前幾日我去了趟他隱居的山林,同他聊了聊,知道了好笑的事。”趙青澤說到這裡看了眼蕭景苑。
蕭景苑眼底發顫,放在身邊的手微微發抖,“什麼好笑的事。”
“林青言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到了溫家,用藥救人的時候也刻意減了分量,不會讓人死卻也不會活得太容易。”趙青澤冷冷的說道。
蕭景苑閉了閉眼,腳步踉蹌了一下,難怪當時要趕走自己,難怪要那麼快的斬殺了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難怪事後沒有一個人敢再提起。
“是溫家?”蕭景苑問道。
“你心裡應該還另有人選。”趙青澤說道。
蕭景苑心底一沉,趙青澤盯着他看了看,“這件事我並未同瑞寒提起,說與不說全在你。”
“前輩。”蕭景苑啞着嗓子開口。
“比起你薄情寡性的父親,你對瑞寒要好得多,司家那兩個小姐出京,你都派了護衛暗中保護一路相護,若非如此,恐怕他們沒等到地方就會被擊殺。”趙青澤說到這嘆了口氣。
“當年的選擇是瑞寒自己的主意,是苦是甜他自己心裡清楚。”說罷,趙青澤便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他又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眼蕭景苑,“孫公公的事情我聽說了,如果你想除掉他,我可以出手,他傷了瑞寒總要付出代價。”
等到對方離開,蕭景苑搖搖晃晃走到了桌前,撐着桌子,眉頭緊緊的皺着,心底泛起一陣陣的冷意。
出了御書房的趙青澤趁着夜色來到了雲華宮門前,站在宮門口眺望了一陣,他便轉身離開了,屋內溫成賢看着升騰起的點點薰香愣了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