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周明倩便隨着宮裡的太監離開了,司瑞寒站在院中看着不遠處種的桃樹,此時還是枯枝一節,估計再過不久就能鼓起花苞,然後生枝發芽,開出嬌豔的花,那時定然十分美麗。
隨即他將視線轉向了自己窗口前的那顆相思樹,擡步走到了那棵樹下,伸出手摸索着粗糙的樹幹,眼底帶着點點的星光。
前一世,他入宮爲君後,蕭景苑便命人將他們親手種下的相思樹移進了滕慧閣這個歷朝歷代君後的住所,自那以後,這顆樹便始終矗立在自己的窗前,直到生命的盡頭。
“主子,皇上來了。”福靈看着緩步走來的蕭景苑,小聲的在司瑞寒耳邊說着。
司瑞寒微微側頭便看到了一身皇袍帶着笑意的蕭景苑,陣風微起,絲絲縷縷的髮絲隨風飄舞,也不知迷了誰的眼。
蕭景苑定定的站着看着司瑞寒,眼神從此刻定格在了這個人的身上,這一生便再也麼有離開過……
隨即他也看向了那顆相思樹,心頭猛然一痛,眼底也泄露了淡淡的哀傷,這抹痛落入了司瑞寒眼底,他不由得皺眉。
“你母親來了?”蕭景苑收回了視線,緩步走到司瑞寒的身邊站定,努力的讓自己氣息平穩一些。
“方纔剛剛離開,皇上下朝了,可要用早膳?”司瑞寒還是第一次主動詢問蕭景苑。
蕭景苑微微一愣,隨即舒心的笑了起來,“這是自然,君後陪我一起。”
說着,他便抓着司瑞寒的手往屋裡走去,在他的背後,司瑞寒看着他們交握的雙手,眼底微光流轉……
看着桌上自己喜歡的菜品,蕭景苑心底更是十分暢快,早朝的那些事也都通通煙消雲散了,等到吃完早膳,福靈便走進來說柳太醫在門外候着了。
司瑞寒挑了挑眉,蕭景苑便讓人進來,柳太醫現在也算是太醫院中地位最高的了,他一進屋便撩起衣襬跪地叩首,“臣,參見皇上,君後。”
“平身吧。”蕭景苑淡淡的說完,便拉過了司瑞寒的手,“朕讓你來便是替君後診脈的。”
柳太醫微微頷首,上前一步仔仔細細的診了一番,半晌收回了手,嘆了口氣,“君後的身體,氣血兩虧,幾年前中的毒也未曾拔除乾淨,需要好生調養,不可思慮憂結,更不可過度操勞。”
蕭景苑聽到這話,伸手抓着司瑞寒還放在桌上的手,入手便是冰冰涼涼的,他的心頭不住的一痛,“從今日開始你便給朕好生照料着君後的身體,若是出了半點閃失,朕定不會輕饒了你。”
柳太醫趕忙領旨,思忖了一下,他咬了咬牙還是說到,“君後日後還是忌酒忌寒的好,最好是能夠好生修養一段時間。”
等到蕭景苑讓他退下,李福站在門外看了看笑着說道,“柳太醫啊,既然皇上器重你,你可不要犯了糊塗,拜錯了門庭,若是君後的湯藥出了問題,就要仔細你滿門全族的腦袋了。”
聽到這話,柳太醫心底一跳不由的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便轉身拱了拱手,多了些許恭敬和謹慎,“多謝公公提點,下官必定親力親爲,絕不疏忽。”
李福笑着點了點頭,他這哪裡是提點,不過就是替皇上和君後着想罷了。
屋內只剩下了他們兩人,蕭景苑握着司瑞寒的手,“柳太醫的吩咐都要照着辦,他給你開的湯藥也要按時喝,好生照顧自己。”
“還有,當年的毒沒除乾淨?爲何從未跟我提起過。”蕭景苑手指在對方的手腕處輕輕的摸索着。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司瑞寒從未提起過此事,身體孱弱也總是說傷了根本而已,蕭景苑也從未想過當年的毒居然這般難除。
聽到蕭景苑話裡話外的關切,司瑞寒收斂了情緒,微微一動便將手拿了出來,“這毒本就不好解,況且餘毒並不會如何,害不了性命的。”
蕭景苑聽到這話,看了眼空了的手,心底涌起了無盡的酸澀……
從滕慧閣離開,蕭景苑帶着李福在御花園中遛着彎兒,晃晃蕩蕩的看上去也是悠閒自得的很,只不過內心的煎熬的憂愁卻是任誰也看不出來的。
“朕看你這副樣子,便知道你憋了一肚子的話,這可就我們主僕二人,你且說說看,在想些什麼?”
聽到蕭景苑這話。李福眼珠子一轉,便燦笑着彎腰說道,“皇上睿智,連奴才這點小心思都猜得透。”
蕭景苑笑着搖了搖頭,李福是先皇的總管太監,更是宮內四大太監之首,前世到最後也只剩他還陪着自己了。
蕭景苑想到這便閉了閉眼,李福看着他臉色不佳便準備開口勸慰,卻對上了蕭景苑似笑非笑的眸子,“怎麼了,有什麼不敢說的,朕恕你無罪,你只管說便是了。”
“皇上,奴才只是有些好奇,今日君後的母親走的時候,陛下您是看到了的,也知道了君後的母親替君後診脈的事,又爲何要讓柳太醫再看一次?”李福恭敬的問道。
今日的事他都看在眼裡,蕭景苑可是注視着周明倩離開的,也讓暗衛彙報了屋裡面的情況,自然是將一切都掌握了的。
蕭景苑看着李福笑了笑,“你若是什麼都猜不懂,又爲何要與柳太醫說那些話?”
李福一聽立刻跪地,不過卻沒有絲毫擔心自己會被治罪,只是略帶討饒的說道,“皇上,奴才……”
“朕說了,恕你無罪,更何況你所做的也沒有錯。”說到這,蕭景苑揮手讓李福起身,他轉身看着周邊盛開的花海,不住地嘆息了一聲。
“明日你便去把瑞寒母親遞進來的藥方要來,讓柳太醫仔細準備着,每日午膳時你親自去取,送去滕慧閣不得假他人之手,至於柳太醫的藥方,讓他正常準備,每日上午送去滕慧閣。”蕭景苑不由的低語着。
後宮內的詭譎心思蕭景苑如何能夠不知道,前一世先皇在世自己被封爲太子,縈繞在自己身邊的陰謀暗害就從未間斷過,因着司瑞寒的那次,先皇震怒,才隔絕了很多暗地裡的骯髒手段。
等到自己登基,手段更是花樣翻新更是防不勝防,有一次竟然還有人假借司瑞寒的手來暗害自己,雖說沒能造成什麼嚴重後果,可也讓朝臣找到原由直指君後失德,甚至還有人當朝直諫……廢黜君後。
次日,福靈便拿到了周明倩遞進來的藥方,他正往回走着,突然被人用黑布袋套了頭,扛着走了。
晃盪了好久,等到布袋被摘了,福靈纔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李福,雖然心有疑惑,可他還是趕忙跪地,“李公公。”
李福點了點頭,揮手讓一旁的幾人退了出去,屋內就剩他們兩人,李福笑盈盈的看着福靈,直到快把對方看得發毛來了,才輕聲一笑。
“福靈啊,你跟君後也好幾年了吧,聽說……在丞相府時,你便是君後身邊的書童?”
福靈點了點頭,猶疑的說,“是。”
“嗯……”李福點了點頭,“今日……丞相府可是遞東西進來了?”
福靈一聽便知道對方是衝着自己手裡的藥方來的,可這藥方是用來給主子養身體的,福靈不由的攥緊拳頭,不放聲了。
李福見狀倒是笑了笑,“你倒是個忠心護主的,罷了,我的確是衝着藥方來的。”
福靈心頭一跳,李福擺了擺手,“皇上如今看重君後,自然是對事關君後的一切都十分在意的,這藥方交上來,讓太醫院柳太醫好生過目,也安全些。”
福靈低着頭,半晌說道,“皇上……看重君後?”
李福嘆了口氣,“若是爲你家主子好,便按照皇上的旨意去辦。”
福靈咬着牙思忖了半晌,便將藥方交了出去,大不了過幾日託人再去找夫人要一份,這幾日好生照看着……
“放心,皇上疼惜君後都來不及呢。”說完,李福拍了拍手,門外的人便端着藥碗走了進來,“這裡面的藥,端回去。”
福靈驚異的看着眼前的藥碗,手在顫抖,李福笑了笑,“這只是普通的湯藥,補養氣血的,不必這麼驚慌。”
福靈猛然擡起頭,從那人手中接過藥碗,仰頭喝了一口,李福挑了挑眉,福靈靜默的等了半天也沒有中毒的跡象。
李福這才說到,“這總該放心了吧。”
福靈看着手裡的湯藥碗,小聲說道,“這……我喝過了……”
李福笑着搖了搖頭,“君後是不會喝的。”
福靈眨着眼看着李福,而對方只是滿含深意的笑了笑,事實證明,李福的話說的很對,司瑞寒看到湯藥想也沒想就讓福靈倒掉了。
福靈小心的將湯藥倒掉,心底裡對李福倒是佩服了幾分,這都能算得到,可與此同時李福也是十分佩服皇上的,竟然能將君後的反應猜的這樣的準確。
午膳十分,蕭景苑便意氣風發的來到了滕慧閣,依舊是和睦的午膳時光,只不過在用完之後,李福端着湯碗走了進來。
“皇上,君後,這湯藥柳太醫說了要用完膳之後服用。”李福恭敬的說着。
今日他把得來的藥方送去,柳太醫看過連連稱讚,直言此人醫術過人,連連問着高人姓名,李福好不容易糊弄過去了,又全程盯着對方把藥煎好,才端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