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無比和煦清新的早晨,突然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叫聲自太和殿內部響起,傳遍方圓百丈地域,聞者膽寒。
太和殿的侍女們首當其衝,被嚇暈了好幾個,其餘的也都渾身冒着寒氣,腿都軟了。
“是殿下的聲音。”侍衛們雖然也感到背脊發寒,但還算比較鎮定,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莫非有刺客?快跟我來!”侍衛統領徐良很快將侍衛們聚齊,飛奔而入,生怕慢了一步。
來到陽炎寢室外,看到緊閉的房門,徐良眉頭皺緊了,難道殿下已經出事了?
“衝進去!”不及細想,徐良當機立斷就要破門而入,這時一股極冷的寒冰之氣撲面而來,讓他們的動作僵住。
“都退下。”裡面傳來陽炎的聲音,雖然聽起來似乎很虛弱的樣子,但顯然是他們多想了。
“屬下莽撞,打攪殿下清夢,罪該萬死!”徐良等人放下心來,隨即又想起自己剛纔的舉動,頓時冷汗流了下來,急忙請罪。
未經允許,擅自帶兵闖入皇子寢室,這要是認真起來,就是謀反之罪啊!
“下不爲例。”只有這一道聲音,徐良等人只感覺從地獄一下子升到了天堂,可謂是大落大起,對殿下更加感激和信服起來。
能夠侍奉這般寬宏大量的主子,是他們的幸運。
“屬下告退!”恭敬地行了一禮,徐良急忙領着手下退了出去。
“殿下怎麼了?”眼見他們這麼快就出來,如今的侍女領事玉瑤緊張地問道。
“殿下很安全,是我們莽撞了,多虧殿下寬宏大量纔沒有追究。”徐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心有餘悸地回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都做自己的事去吧。”玉瑤拍了拍胸口,放鬆下來,對着衆人說道。
相比較半年前剛勝任的時候,如今的她處事更加成熟了,指揮起來井井有條,很快太和殿就恢復了往日的秩序。
……
寢室內,冰若言起身端了一杯熱茶遞給陽炎,關切地問道:“你剛纔怎麼了?”
她本來正在靜靜地看着陽炎熟睡的臉,沒想到突然他就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猛地坐起身,滿頭是汗,還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驚呼聲,把她嚇了一大跳。
說起此事,她的眼中滿是疑惑,相處這麼久,她還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好像很害怕什麼,這發生在現在的陽炎身上,可以說是奇蹟了。
陽炎喘了幾口大氣,終於平靜下來,接過茶杯抿了一口,淡淡道:“沒什麼,只是做了一個……噩夢。”
那應該不算是噩夢吧?
陽炎心道,真是奇怪了,他怎麼會突然做起這樣的夢來,那個威嚴男子和美婦是誰,爲什麼現在完全想不起他們的樣子了,只是感覺有種莫名的熟悉。
那個叫“若言”的少女,臉部輪廓也同樣模糊,但熟悉感更加強烈。
還有那個貌似才三歲的可憐小孩,被少女蹂躪得死去活來,卻有着天玄境強者都羨慕不來的速度,若是真有其人,恐怕全天下的武者都會選擇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辛辛苦苦修煉了一輩子,不知付出了多少血汗,居然還比不上一個剛開始修煉的三歲小孩?
天下之事,還有比這更加打擊人的嗎?
跟那個小孩比起來,陽炎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個渣渣。
不對!就算那個小孩在孃胎裡就開始修煉,也絕不可能三歲就有那麼強大的修爲,這種用絕世妖孽都不足以形容的生物應該是不存在的吧?
陽炎猛地搖頭,他絕不相信,世上有這麼逆天的存在,那也太打擊人了!
“炎兒,炎兒,你怎麼了?”見陽炎魔怔了似的一邊走神一邊拼命搖頭,冰若言擔憂地問道。
“師尊,你說世上真有這樣的存在麼?”陽炎出神地問道,那個夢境帶給他的衝擊太大了。
“什麼存在?”冰若言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地問道,真是好久沒有見過他這麼可愛的表情了,好懷念啊!
“三歲就有天玄境修爲。”陽炎語氣莫名地說道。
“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冰若言怔了怔,好奇問道。
“師尊也覺得很不可思議吧,本皇子也不相信會有這種存在。”陽炎答非所問地道。
冰若言看着他,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遲疑着道:“其實……有的。”
“哦。”
陽炎心不在焉地輕輕應了聲,忽覺不對,猛地睜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怔怔道:“你……你說什麼?”
冰若言強忍住笑意,說道:“這種存在是有的。”
轟!
彷彿被五雷轟頂,陽炎只感覺自己所處的世界那麼陌生,所知曉的定理原來都只是自以爲是麼?
原來,真有那樣的人存在!
那麼,我自以爲的天賦算什麼?我憑什麼自命不凡,憑什麼自己一定能夠不負明王的厚望,登臨武道之巔?
縱然我身負東風皇族血脈,連明王都對我刮目相看。
在那些存在面前,我所倚仗的這些算什麼?
算什麼!
咔嚓!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碎裂。
一直以來,不論面對何人,哪怕是天賦實力皆強於自己的人,陽炎的武道之心都不可撼動,甚至會更加堅固,正如他一直在以那一位爲基準要求自己一般,視爲必須超越的目標。
可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呵呵,原來我竟連一個三歲的小孩都比不過,甚至,連比的資格都沒有。
三歲的天玄境強者,縱然我再妖孽千倍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又憑什麼去超越?
我並不懼怕挑戰,可若連追求挑戰的資格都遙不可及,我追求的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我……只是一個失敗者罷了!
陽炎彷彿掉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深淵,他的意識在沉淪,他的武道之心在破碎、崩解。
武道之心是一個武者的精神支柱,一旦武道之心毀滅,任何神丹也都挽救不了,而武道之心毀滅也代表着武道的終結,陽炎將永遠止步當前境界,所有的天賦、氣運都成了虛妄。
陽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而原因,只是一個無厘頭的夢境和冰若言的一句話。
看着他失去了往日的鋒芒,變得灰暗的眸子,冰若言心如刀割,幾次想要開口說自己是騙他的,這樣的話,陽炎的危機自然能夠解除。
但幾經糾結,她都忍住了,沒有任何言語來改變他的狀況。
“炎兒,不要怪我,你若真想攀登武道巔峰,最終面對他們,必須要有一個無懈可擊的武道之心,否則只是送死,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的,對嗎?”冰若言捂住胸口,心中默默說道。
陽炎的眼睛越發灰暗了,這代表着他的武道之心還在破裂,所謂心如死灰,正是如此,只不過他並非心死,而是對武道絕望。
如果不能登臨武道之巔,成爲最強者,修武還有何意義?
他一心修煉的目的,不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夠突破所有枷鎖,做自己想要做的一切麼?
可是現在,這些不過都是虛妄,是他自以爲是的臆想罷了,有那些存在擋在前面,他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倒不如就這樣,葬滅一切,做回一個平凡的皇子,庸碌一生,總好過求而求不得的生不如死。
陽炎的意識不斷沉淪,在黑暗深淵中越墜越深,他已經放棄了掙扎。
掙扎又有什麼用呢?
既然不能改變,那就認命吧……
“你真的甘心認命麼?”忽然,黑暗中彷彿來自另外一個深淵的聲音響起。
“不甘心又如何,能改變麼?既然不能改變,甘不甘心都一樣。”陽炎根本不爲所動,他已絕望。
“其實你還是不甘心,否則你就不會回答我,其實你還抱着一絲希冀,希冀有人告訴你,其實你可以改變。”那個聲音在黑暗中迴盪。
“那又如何?就像跳崖自盡的人,如果在他跳下去時給他一根繩子,即使他還是一心求死,也會下意識地抓住,但最終,他還是會選擇死。”陽炎無神地說道,靜靜感受着武道之心破裂得越來越快。
“你是這樣的人麼?你不是,你的心智雖然不是無懈可擊,但絕對稱得上堅不可摧,如果選擇跳崖的人是你,就算我給你一根比頭髮絲還細的繩子,就算明知一拉即斷不可能救你,你也會選擇抓住繩子求生。”那個聲音無孔不入,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似乎擊打在他的心上。
“你似乎很瞭解我,你是誰?”陽炎忽然有了一絲好奇,問道。
“我就是你。”那個聲音無比肯定地回答道。
“無聊。”陽炎眼中剛剛回復的一絲亮色又熄滅掉來,正如聲音說的那樣,只要有一丁點希望,哪怕做到的可能性是零,他都會義無反顧地去嘗試。
但似乎,這只是一個無聊人的蠱惑,希望並不存在。
“你不相信?”
陽炎已經不想再理會,靜靜等待武道之心徹底毀滅的那一刻到來,徹底解脫。
“這裡是你的內心世界,若我不是你,如何進的來並與你溝通?若我不是你,我又怎麼那麼瞭解你,這世上最瞭解自己的唯有自己,你不是一直都這麼認爲的麼?”那個聲音並沒有就此放棄,依舊在說話。
陽炎卻已下定決心不去理會,任由對方如何蠱惑都沒有半分波動。
“咔嚓!”
武道之心已經到了徹底毀滅的邊緣,就在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