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鎮一瞧呂豐的表情就猜到他在想些什麼,頓時臉色微冷:“呂豐元帥,殿下雖然被封爲監軍,但所思所想皆爲北方奮戰的將士和受苦的百姓,話已帶到,呂豐元帥好自爲之!”
說完,薛鎮便掉轉馬頭,回去覆命去了。
呂豐雖然年輕,但在朝中也混了幾十年,雖然大部分在軍營,又如何聽不出薛鎮話語中的冷意和警告。
愣了愣之後,呂豐苦笑一聲:“我這元帥當的也太憋屈了吧?”
監軍,顧名思義,就是監督軍隊的官員,換言之,就是制約軍隊將帥的存在。
所以,沒有哪一位出征的將領不對監軍忌憚三分,同時又極爲反感。
呂豐也不例外,他曾親身經歷因監軍強行干涉戰鬥指揮導致己方大敗虧輸的戰役,數次瀕臨死亡,故而一直對監軍一職心存芥蒂。
“呸!狗仗人勢!”
“天黑前到達永寧府,這分明就是故意爲難我們!”
“我早就說過魏正賢沒安好心,這麼重要的戰役居然讓從沒經歷過戰事的皇子當監軍,真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居然答應了!”
“管皇上怎麼想的,七皇子胡鬧,難道我們也胡鬧不成?就當做沒聽到算了。”
呂豐身後的武將們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交談,頓時滿臉不忿地說道。
“住口!”呂豐轉頭呵斥一聲,冷聲說道:“別忘了我們出征爲的是什麼?得罪了七皇子,我們這仗還怎麼打?我們要做的就是不給他任何發難的藉口,這樣他奈我們不何,我們才能專心殺敵報國!”
衆將領不甘心道:“難道就任由他爲所欲爲?”
“放心吧,七皇子再胡鬧也有個限度,否則北方戰敗淪陷,他也逃不過皇上的問罪。”呂豐淡淡說道,心裡卻是一陣苦笑。
若是換做尋常的監軍,以他的脾性,會乾脆的將對方無視掉,可是皇子監軍……真的惹不起啊!
“傳本帥令,全軍加速,務必在天黑之前趕到永寧府!”呂豐冷聲下令,第一個往前瘋狂衝出。
“……是!”衆將領苦笑地對視一眼,往赤焰馬中注入絲絲靈元,頓時速度猛增。
有傳令兵向軍隊後方傳令,全軍譁然,對軍令不滿者甚衆,然而軍令如山,元帥和將軍們都遠遠奔出了,只得憋着一口氣瘋狂往前衝去。
“殿下,我們這麼做真的好麼?軍中怕是有不少怨言。”薛鎮一個來回之後,趙子龍取代了他原來的位置,小聲說道。
陽炎面無表情:“這與本皇子何干?”
衆親衛一愣,很快明白過來,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陽炎讓薛鎮直接對呂豐傳令,知情者也就呂豐和幾員將領,向全軍傳令的卻是呂豐這個北路元帥,也就是說,就算軍中有怨言,那也是針對呂豐去的,跟陽炎似乎並沒有關係。
至於,呂豐會不會說出是皇子監軍的命令,呵呵,只要呂豐稍微聰明點,就不會這麼說。
這個不體恤將士、冷血無情的黑鍋,呂豐是背定了。
“殿下高明!”衆親衛滿臉佩服地拱手讚歎道。
陽炎面無表情地趕着路,眼角餘光卻是向後瞟了一眼,全軍加速之後,後面的煙塵越來越遠,馬蹄聲也越來越小。
雖然看不到人,陽炎卻能想象出葉雨凝急得要哭的神情,心下微微一嘆。
“薛鎮,給你一個差事。”陽炎想了想,開口說道。
“殿下但請吩咐!”薛鎮立刻說道。
片刻後,一匹赤焰馬飛快地脫離隊伍……
彎曲綿長的官道上,排成長龍的將士們全力奔行着,陽炎和一衆親衛全力奔行,從軍隊的最後面不斷穿越,行駛在軍隊的前方,速度絲毫不減。
如此一舉,倒是讓全軍將士對這位七皇子好感大增,士氣大增,怨念不自覺地開始消退,只感覺身體裡源源不斷的動力涌上。
連皇子殿下都義無反顧,衝在最前頭,他們有什麼理由去抱怨呢?
他們是軍人,難道還比不上養尊處優的少年皇子能吃苦嗎?
一時間,許多將士都在爲天黑之前到達永寧府的目標努力着,哪怕體內靈氣靈元不斷消耗着,也要咬着牙堅持下去,不肯放棄。
途經的數座城池,城主率領全城大小官員早早地在城門口迎接,遙遙望見打頭的黃牙旗,滿面欣喜,卻見馬蹄聲絲毫沒有減緩的意思,攜帶着滾滾煙塵縱橫而過,只在風中留下一句“軍務在身不可耽擱,鄉親們回去吧!”
看着一匹匹火紅色的赤炎馬排成長龍徑直縱橫而過,就連騎兵之後的步兵儘管滿頭大汗,喘着粗氣也沒有半點減速的意思,被淋了一身塵土的城主和官員們傻眼了。
自古以來哪支出徵的軍隊不是逢城必歇,遇見城主和官員們大開城門迎接,哪怕再不樂意也會下馬寒暄一下才會繼續出發,可是這支軍隊……
連這個過程都省了,絲毫沒有減速,彷彿這麼大一個城池和這麼多人都沒有看見似的,這是什麼軍隊啊?
城中百姓紛紛露出頭,看着如入無人之境的軍隊滿是好奇。
夕陽西下,紅霞的光輝照耀在大地上,拖出一個個長長的影子,疲憊的人和馬依舊在不停地奔跑着。
“七殿下,好毅力!”呂豐轉過頭看着與自己並駕齊驅的陽炎,真心地讚歎道。
“呂元帥也不賴。”陽炎淡淡說道,額頭上佈滿汗水,爲了使赤焰馬在極速奔行之下不至於損耗元氣,他都有往馬中注入靈氣,全力奔行這麼久,對靈氣的消耗是非常巨大的。
“呵呵,前面再有二百里就到永寧府了,殿下再堅持會。”呂豐有着深厚的靈元做支撐倒是很輕鬆,笑着說道,對這位七皇子看着順眼了許多。
或許真如薛鎮所言,七皇子此舉是爲了儘快趕到前線支援,而非故意爲難他。
陽炎沒有說話。
當太陽落下,最後一絲光輝消失,終於,一座盤踞數十里的城池映入眼簾。
永寧府!
軍隊行進速度開始減緩,距離城門還有百丈距離時,陽炎一拉繮繩,赤焰馬停了下來,親衛隊也跟着停下來。
“停!”呂豐一擺手,全軍停下,許多將士都忍不住全身放鬆下來,伏在馬背上或者攤坐在地上喘氣。
“清點人數!”呂豐對着身後一名將領說道。
“是!”
不多時,那位將領回來,臉色不太好看,抱拳說道:“稟報元帥,人數清點完畢!一共六萬三千四百五十三人,其中騎兵五萬兩千一百一十一人,步兵一萬一千三百四十二人!另外,嚴城將軍和李闊將軍也不在!”
話音落下,呂豐臉色一沉,二十萬大軍竟然只剩下了六萬三千餘人,十三萬餘人掉隊,這可真是給他長臉。
眼角不自覺地瞥向陽炎,果然陽炎正好看過來,臉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呂豐元帥,這未遵守軍令到達的十三萬人,你打算如何處置?”
“這……”呂豐爲難了,雖然恨鐵不成鋼,但怎麼說那十三萬人也是出征的主力,總不能因爲這樣就全部處罰一遍吧?
“七殿下,我們出發之時已經是卯時三刻,現在是酉時末,滿打滿算也才六個多時辰,永寧府距京一千八百餘里,確實太勉強了,不如再寬限些時日?”呂豐遲疑着說道。
“呂豐元帥,軍令如山的道理不會不懂吧?”陽炎淡淡道。
“這……七殿下以爲如何?”呂豐嘴角微微一抽,乾脆把皮球踢給陽炎了。
“當然是全部拿下。”陽炎淡然道。
“啊?”這回不只是呂豐,就連親衛們都張大了嘴巴,以爲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且不說拿下這十三萬人,就憑剩下的六萬人怎麼抵抗血月的百萬大軍,單單將這裝備齊全的十三萬人拿下就是一個大問題。
要是激起這十三萬人的反叛之心,事情可就大發了。
“這會出大亂子的!殿下三思啊!”呂豐皺着眉頭說道。
“不必多說,我們先進城,在這段時間趕到的本皇子可以不追究。”陽炎淡淡一擺手,在親衛隊的簇擁下,向着永寧府城門走去。
呂豐臉色變了幾變,最終嘆了口氣,咬牙道:“進城!”
隨着親衛之一張大力的喊話,永寧府瞬間燈火通明,一陣嘈雜混亂之聲。
知府李顯坤在睡夢中被吵醒,一路罵罵咧咧地慌忙趕向城門口。
雖然已經得知朝廷派出了二十萬大軍支援北方戰場,並由七皇子監軍的消息,但他做夢也想不到居然來得這麼快,急行軍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跨越千里來到永寧府,他們會飛嗎?
“下官永寧知府李顯坤,不知七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恕罪!”李顯坤擦着冷汗,深深施了一禮。
“今夜本皇子在此停歇,勞煩知府大人安排一下。”陽炎點點頭,淡淡說道。
“應該的,聽聞大軍北上,下官早已安排妥當,七殿下,呂元帥,各位將軍請!”李顯坤鬆了口氣,伸手一引,恭聲道。
“呂豐元帥,讓將士們在城門外駐紮,後面來的人全部拿下,若有反抗以叛軍罪論處,格殺勿論。”陽炎淡淡吩咐了一句,策馬駛進永寧府,親衛隊隨行,李顯坤在前面帶路。
呂豐苦笑一聲,無奈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