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洛娘一路向前追着,心中想着師父,腳步不禁越來越快,不知不覺已經將身後師姐甩得遠了。
“師妹……”
“師妹……”
“洛娘師妹,慢一點。”
……
然而顏洛娘卻像是沒有聽到,又像是那聲音被她們與顏洛娘之間的黑暗所阻隔了,根本就無法傳到顏洛娘耳中。
顏洛娘也像廣寒宮主一樣漸行漸遠,最後化爲一點燈光,在遙遠的黑暗之中晃動。
當顏洛娘停下來時,她看到的卻是師父廣寒宮主躺在地上,手中的廣寒劍並沒有出鞘。而她的嘴角與胸口已經染上了鮮血,臉色灰敗,眼中已經沒有了那種冷漠中透着愛護的神采。
“師父!”顏洛娘撲倒在廣寒宮主的身邊。
“師父……師父……,您怎麼了?師父……”顏洛娘急切的問道。
廣寒宮主聽到顏洛孃的呼喚,眼神轉過來,緩緩的閉了下眼睛,又睜開,並開口說道:“離……開這裡……回…廣寒……宮去,不……到步……月……無影時……不要出……宮……”
顏洛娘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只一轉眼之間,師父就不行了。
“師父,你不要說了,我們回去吧,回廣寒宮去。”顏洛娘哭着說道。
廣寒宮主向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師父要死了,師父曾說過我會陽身墮陰間,難得善終,讓我除非遇到天大劫起時纔可纔可出宮,但是我不信命,又以爲現在已經是天地動盪,沒想到,還是難得善終。不過還好,收了你爲傳人,這也算是應了師父的話了。”
顏洛娘知道她說的師父並不是她自己,而是廣寒宮主的師父。
廣寒宮主這一段話聲音雖輕,卻不再斷斷續續了,說的很順暢。
“師父,你不要再說了,我們出殿去,回廣寒宮去。”顏洛娘哭泣道。
“沒用,師父已經不行了。”她說到這時,艱難的將手中的廣寒劍擡起,說道:“從今日起,你就是廣寒宮的宮主。”
顏洛娘搖頭,哭道:“師父,不行的,我做不來的,你傳給月霞師姐吧……”
wωω ☢Tтkǎ n ☢¢○ 廣寒宮主搖頭道:“不行,她看似剛毅,實則怯弱,而你則不同,你外柔內張,有韌性。”
顏洛娘還要再否認,廣寒宮主已經怒道:“你是要我死不上瞑目啊!”
“師父,師父,我答應,我答應做廣寒宮主。”顏洛娘連忙說道:“師父,到底是什麼傷了你。”
廣寒宮主搖了搖頭。
顏洛娘不知道師父是不說還是不知道,廣寒宮主說道:“你做了廣寒宮主,什麼都能忘,但是不能忘記了祖師的遺訓。”
不等顏洛娘開口問,廣寒宮主已經說道:“祖師遺訓一句是自強,自愛。這個你入門時就已經跟你說過了,還有一句話是:前往冥河之畔,看是否有花開兩岸。到三生石邊,看是否還有人在等待。”
顏洛娘聽着後兩句,卻並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了原來師父之前說要到冥河之畔,三生石邊去,是祖師的遺訓。只是這兩個地方又是在哪裡呢?又爲什麼要去這兩個地方呢?她連忙問廣寒宮主,廣寒宮主眼睛神已經慢慢地散去,聽到顏洛孃的問話後,大口地喘着氣,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他日,你回了廣寒宮自會知道。”
又艱難的說道:“你現是宮主,若有不尊你命者,可以廣寒劍斬之……”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微弱,顏洛娘邊忙將耳朵對着廣寒宮主嘴邊,聽着她那比呼吸還要小的聲音,而她早已經淚流滿面。
許久之後,顏洛娘才緩緩真起身子來,她奉若神明的師父死了,就死在她的眼前。
她一直跪在那裡,一言不發,直到衆位師姐來到面前時,也依然一動不動。一衆廣寒弟子,一個個跪倒在地,有些大哭,有些低泣。
對於所有廣寒宮來說這就是一個災難,師父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如果說那次顏洛娘與師兄師姐一起下山歷練,來到九華州的那座山谷遇上了那隻烏鴉算是天黑的話,那這一次隨着師父進入陰世就是噩夢,如果真是噩夢的話,她寧願自己在噩夢中死去。但是她沒有,她活的好好的,而做爲天的師父卻死了。
直到被人搖醒,顏洛娘才從那種洶涌而纏綿的傷痛中醒來。眼中看着衆位師姐眼中的恐懼與無助,彷彿前路已經失去了方向。
月霞師姐問顏洛娘師父是怎麼死的,顏洛娘搖頭,她並不知道,廣寒宮主並沒有說,當時她也只是搖頭。
“那師父可說過怎樣離開這裡。”月霞再次問道。
顏洛娘點了點頭,在最後廣寒宮主彌留之際說了出去的方法。
出去的方法也不難,只要手持廣寒劍,心中默唸御劍咒語,想着陽世的世界,這劍自然會指引着出去的方向。
月霞問顏洛娘話的時候,眼睛不禁的看向顏洛娘手中的廣寒劍。
顏洛娘抹去眼角的淚水,心中想着自己已經是廣寒宮主了,得帶着大家出去,這是責任。也並沒有回答月霞的話,而是用行動來表示。她拔出手中的廣寒劍,這劍卻不像廣寒宮主拔出時那樣有一片月光衝宵而起。
只見一抹月霜般的薄薄劍刃上烙印着廣寒兩個字,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光華。顏洛娘又默唸御劍咒語,只一會兒,那廣寒劍上便有光華如焰燃起。在她的心中突然知道離開的方向,彷彿是劍告訴她的。
她第一次體會到廣寒劍的神奇。
其他的廣寒弟子卻知道,這是因爲顏洛娘得廣寒劍的御劍法咒。
手持劍,一路向前,身後跟着衆位師姐。
一路走,一路走。
顏洛娘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走彎路,只知道自己一直走在這無邊的黑暗之中。好在這一路上雖然好似危險一直籠罩着,卻並沒有真正的再出現,像是被她手中的廣寒劍琉璃定魂燈給嚇得不敢靠近了。
又走了許久,顏洛娘眼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光微弱的光痕,這痕跡在黑暗之中頗爲醒目。顏洛娘一看到那似天地裂縫般痕跡,心中明白這就是出去的路,但是不知道爲何,她卻感受到危險。
回頭看了看衆位師姐,讓大家小心一點,隨之一步跨向那一道極小的天地裂縫,但是顏洛娘卻一步跨入了其中,眼前景象瞬間一變,無數怨靈惡鬼撲來,耳中同時傳來它們的咆哮聲,就像是顏洛娘突然衝進了他們的老窩,又像是它們知道顏洛娘要離開了,所以一股腦兒的出現。
手起劍落,斬殺一個惡鬼,吹出一片火海,將一個惡鬼燒成灰燼。
她左手琉璃燈,燈光在這黑暗之中就如鬼火,右手持劍,劍名廣寒,劍光如月華,所過之處,怨靈慘叫而散。
顏洛娘心中的仇恨與悲痛伴隨着劍光狠狠地撕裂着黑暗,在她的身後是諸位師姐,同樣的在奮力拼殺。
劍起、劍落,殺戮有時殺的不是別,而是殺自己。別人死,但是自己的心也死了,殺戮後自己已經不再是殺戮前的自己了。
顏洛娘都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入,眼前突然一清,已經什麼也沒了,四處看去,陰沉沉的天地,並不再是漆黑,她知道自己出來了,只是身處於空中,落下地面,回頭看去,那座漆黑城依然如第一次見到時一樣,靜寂而沉默,沒有絲毫變化,但是現在顏洛娘卻覺得這座城格外的可怕,城頭裂痕都顯得格外猙獰。
若有人在轉輪殿前的話,會看到這殿上的一道裂痕之中突然衝出一道光華,隨之有一個女子手持一柄月光閃耀的劍和一盞青燈出現,隨之她身後是十來位女子。
她們只是在虛空中頓了頓,便落在了地上。
城門依然緊閉着,一起進到城中的師姐都活着出來了,卻少了廣寒宮主。則才那如潮水涌來的怨靈就像是幻覺,但是顏洛娘卻知道是真的。
師父說本來這城是有進無出的,尤其是活着的生靈不可能從這城中出去。只是這城也已經受了損傷,所以能通過城頭裂縫出去。顏洛娘看了許多,一句話也沒有說,彷彿要將這座城記在心裡。
身後的師姐催促着,說道:“師妹,我們還時快點離開這裡吧。”
顏洛娘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心中想着:“以後一定要再回來。”她並沒有說什麼,起身就走。手中那盞青燈照耀一片陰沉的空間。燈光之下,居然顯現一行足跡來,這足跡就是之前她們自己走過的路。又朝前方走了許久,本來陰沉沉不變的空間之中在燈光下卻變了顏色,這一道顏色是黃霧,顏洛娘帶頭踏入其中,並不走遠,後面的師姐緊緊跟隨。
沿着這黃霧升騰的路又走了許多,前方突然出現在轉折,在轉折在處顏洛娘拔劍刺去,一劍沒入其中,一道光芒照射了進來,就像太陽光透過門縫照進黑暗的屋子裡。顏洛娘身後的師姐一個個步入白光之中消失,顏洛娘最後一個消失在白光之中。
在那座廣寒宮主帶着她一衆弟子進入陰間的山之中,那棵黑漆漆的樹突然從中破開,隨之便是一個女子從中鑽了出來,身後一個接一個出來,最終是顏洛娘。
天地原來如此的燦爛,有時,能夠天天看到太陽都是一種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