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蝦看着陳景,一聲不吭。現在世界已經傳言消失不見的葉清雪是被困在了崑崙之中,所以纔會有那年陳景隨蛟龍王上九天,捨生忘死的衝入崑崙之中。
這個傳言雖然有些人不信,但是大多數人是信的,因爲世間還流傳着葉清雪盜法訣給陳景修行的事,而之所以被困在崑崙之中就是想要盜法訣。
大紅蝦以前不太信,此時顯然是信了,因爲陳景的表情足以說明一切。
“河神爺,神姑她……真的……”大紅蝦想問,卻又不敢。
“這崑崙號稱萬山之母,崑崙派更是天下道門之宗,雖然極少有人在世間行走,但是卻神秘非常,神姑如果真是陷在了裡的話那就危險了,連蛟龍王那麼厲害進去了都沒有出來……”
“我師姐爲我四處借法訣,爲我涉險,現在被困在了崑崙山中,你覺得我應該怎麼辦?”陳景突然輕聲的問道。他並沒有回頭,仍然是站在水面上,看着崑崙山。
大紅蝦不知道怎麼說,陳景又說道:“除了破開崑崙山,我還能怎麼做。”他的聲音依然很輕,但是聽在大紅蝦的耳中卻有一種絕決無回的感覺,彷彿有凜冽的血雨腥風吹起。
“如果師姐死了,我就以崑崙道門爲祭物,山脈做墳,引涇河滔滔之水成樂章,護她靈魂永息。”陳景緩緩地說着,沒有大發宏願的驚天動地,甚至連大紅蝦都聽不太清楚。但是隨着他話落,河浪剎那高卷,彷彿一頭巨龍翻江。
大紅蝦心中一驚,神祗在神域之中,心念一動便是風起雲涌,而現在離繡春彎極遠,陳景心念起伏之間,河域都爲之翻騰,大紅蝦不禁心中對於陳景的評價又高了許多。
涇河水浪很清,沿岸大多都是青山,相對於其他的內陸水系來說,兩岸的城池要少許多,沒有人類生活,也就沒有破壞,不會有燒山開荒。而其他的幾大水系之中黃河兩岸所居住的人類就要多上許多,而水中靈氣也就要差上許多。
傳說在上千年前曾有大神通者在黃河之上擺下一座九曲黃河陣,一時之間天下幾無人可破。聽說那一戰幾乎席捲了整個天地間的修行之士,無論是當時如日中天的崑崙,還是旁門小派,沒有一派能超脫紛亂之外。
而那黃河之上的九曲黃河陣幾乎落盡當時天下有名的仙人,無論是上有聖人天尊師父的金仙,還是旁門野仙,只要進陣就被削了三花,閉了胸中五氣。陳景在涇河繡春河擺下的那陣式比起當年的九曲黃河陣來相差極遠,但是卻又有共通之處,都是以河域靈力爲基,都融合了河域之勢,不過,當年九黃河陣還融合了一樣先天靈寶。而陳景在繡春彎按自己心中所悟擺下的陣式,融合的則是自己一步步祭煉的劍。
陳景沒有在那涇河龍王水府停留多久,也沒有想過要住在那裡,他怕自己哪一天忍不住興浪而登上崑崙了。
他回到了繡春彎,沒幾天,軍嶺鎮的鎮長就帶着一批人來到了河神廟前祭祀,並用八個小夥擡着一尊神像來了。神像放在橋中,以紅布蓋住。並有三禽六畜帶來。
其實陳景對於以生靈祭祀是有些排拆,但是人間習俗已定,在他們的心中若不用生靈祭祀心就難安,心難安的話,即使是同樣的香火供奉,信仰之力卻差上了許多。這些日子以來,陳景慢慢的感受到了香火願力真是個好東西,在關鍵時刻可以化爲法力與願力。就如當年陳景殺惡龍峽的河神那樣,法力不及,河域靈力在鎮着那惡龍峽河神的法寶,幾乎是在那將死之時,他得到了人們的願力,然後不但法力源源不斷的滋生,還能增加心力,讓實力超長髮揮出來。在陳景現在看來,最主要的好處就是能讓自己心思清透,不受外魔干擾。
這也不過是陳景的一種感覺,感覺自己無論是修行還是想東西時,心念都格外的清靈集中。意念不會有什麼紛亂,不會想着想着突然想到別的事情去了。
在河神廟前曾有妖靈問過陳景那些心魔及外魔和天魔有什麼區別,即使是凡塵間的人都知道修行之人最怕的就是心魔外魔天魔的侵亂,輕則可能數十年難以精進,重則一夜之間身死道消。
陳景則是說道:“魔一般都分有形與無形,一般將自己內心滋生的妄念稱之爲心魔,而外魔則是指外力強加到自身的意念,就稱之外魔。”這個外魔陳景還說自己就中了亡魂夢魘咒,也可以說是外魔。至於天魔,自古相傳就是一種生靈,存於異域虛空,只有當有人成道之時纔會出現來干擾。據說當年道門三清道祖成道之時,有外魔天魔齊至。
香火願力能夠壓制外魔與心魔,這是陳景清晰體會到的。
那尊不知何時雕塑的神像面部表情與身形比例與河神廟的一般無二。只不過仔細看的話顯的要呆滯許多,少了一份靈動與生機……
這座神像按照風俗是要放在神廟之中放一晚上的,也就是等於是讓神祗施法開光,然後第二天再擡回那新建的神廟之中。陳景自然是在神像上以靈力畫下了各種符咒,防止邪靈附到神像上去享了香火。這種事情在人間並不少,而且很多。至於其中是怎麼做到的,陳景至今仍然不是很清楚。
第二天,天剛一亮時,軍嶺鎮中的人再次敲鑼打鼓的來了,將神像擡了回去。
陳景陰神已經附身在那新的神像上面,坐在八人大橋之中與軍嶺鎮那些前來擡神像的人一道回鎮中去。這在人間有一個專門的名字和章程——請神。不過這請神到底是請回來真神呢,還是請回來孤魂野鬼他們就不知道了。因爲人間大多不知道其實許多神都是有地域限制的,他們只是知道這片地界有個神祗極爲靈驗,就想着要將這尊神請到自己所在的家鄉去,如果不遠倒還好,若是遠了,離開了那位神祗的神域,那麼在路上一定會被孤魂野鬼或狐妖之類的靈物佔據。
陳景並不知道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他現在就是在想若是自己真的能夠意念分化的話,那就可以留下一部分意念在神像之中,吸納香火願力。突然,他耳聽彷彿聽到了竊竊私語聲。只聽遠處似乎有人說道:“這是軍嶺鎮的人到繡春彎請河神,嘿嘿,愚蠢的凡人,他們又怎麼知道那河神再靈驗也不過是河神,永遠離不開那條涇河。他們竟然想要請到鎮中去,也好,經過那涇河河神淨化過的神像,能舒服的融合神魂,也就能更好的吸收香火了,幾十年後,或許我也能化形,也能成爲一方神祗了。”
“大哥英名,到時候看着這些蠢貨在下面祭拜是多麼爽快的一件事啊。”
陳景聽在耳裡,卻並沒有出去尋找那遠處說話的兩個妖靈,只是心中暗自警惕,又慶幸自己附在這神像上一起來了。他自己附在神像上,坐在大橋之中無法看到這八人大橋凝結的一個氣象,這衝氣象只有同爲神祗的人以望神法看的到。
一條無形的河,彷彿九天之上的銀河一樣,被他們牽引着朝前走去。那都是願力凝結而成的,雖然極淡,但是神祗卻能一眼看出這橋中坐着真神。而道門中人也會有密法望得到氣色。只有一些小妖小靈,看不出來,而又因爲離得遠,感受不到。
一路直行,路上沒有任何的停頓,連歇也沒有歇一下。清晨從那河神廟出發,中午的時候就走到了軍嶺鎮。
軍嶺鎮全名叫將軍嶺,聽說曾出過一位開國將軍,只是這位開國將軍一直都沒有回來過。但是這座鎮子從此以後就叫將軍嶺了。當回到軍嶺鎮時,老鎮長站在鎮前,而他身後則是跟着密密麻麻的男女老少,再加上今天又是集市日,十里八鄉的人都來到了鎮上做買賣。此時也同樣的站在老鎮長的身後看着。老鎮長白蒼蒼卻顯得格外的有精神,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相貌清瘦的夫子,年約五十上下,一臉正氣。陳景早已經看在眼裡。望神法不用刻去用,一眼就看着他的身上籠罩着一層白色的罡氣。不同於劍罡的銳利,而是給人一種浩然之感。
“傳聞人間學問深者能養出浩然之氣,諸邪不侵,萬法不染,一直以爲是虛傳,今天一見卻是證實了。”陳景心中想道。
他在看那夫子時,夫子也在看他。雖然夫子沒有什麼法術能看透厚厚的布簾,但是卻能看到橋子的上空一道清光沖天而起,如一道清河一般延伸而來。驅散了這一方天地間的一切陰邪之氣。他也知道請神其實是很難的事,常常請來的並不是真神,所以纔會有他出現在這裡來觀察。
他輕聲的朝身邊的鎮長說道:“河神爺真身來了。”
老鎮長雖然臉上一直都是微笑着,但是在夫子說出這句話後,眼中深藏着的一抹擔憂瞬間化爲興奮光芒。立即示意奏樂,敲鑼打鼓,點響竹炮。將放着神像的橋子擡進那鎮子中心是的神廟之中。擡上神臺。一切準備就緒後,將神像上的紅綢布讓一男一女兩個小童揭開,隨之便是祭祀,並由夫子唸了一篇《祭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