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道人並不知道葉清雪看到了什麼,如果他知道的話,再看到葉清雪離開時那並沒有任何改變的表情,一定會更加驚訝。
葉清雪回到了繡春彎,大紅蝦已經回來了,他與貝殼都來到了河神廟中,看到葉清雪靜立在神像前靜謐的背影。大紅蝦隨便開口說話,怕打擾到了她。
“你們兩個好好的守着河神廟,讓人們祭祀一回河神。”葉清雪回過頭來的看着貝殼與大紅蝦說着。
大紅蝦連忙點動大大的蝦頭,正想要說話,葉清雪又說道:“如果有別的什麼鬼物妖類想要趁機奪神位,毀神廟的話,你們能阻則陰,若是阻不了就說我回來時會殺了他。”
這聲音靜謐的不帶絲毫的感情波動,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不關己的事實,然而大紅蝦卻感覺到了讓人心悸的殺氣。葉清雪說完便一步跨入虛空,電光無聲的破空,消失無影無蹤。唯留大紅蝦下長着青苔的貝殼站在那裡河神廟中,看着身體都有些開裂的河神像。
夜幕降臨,星光迷離。
一道電光在天地間一閃而過,若有人站在山頂看天空的話,會看到一條白線自東拉到西,將星空剖開。一瞬間,便又消逝,如流星墜地。
九華多人,黑矅多妖,這是天地間公認的。
一條小花蛇在朝星空吞吐着星辰與月華之力,它才初成內丹,就盤在自己洞穴上面的一塊青石上,它自然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神念若是能感應陰陽兩界的話,一定不會閒着。
在它的眼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銀光,自天際劃過。它心想這又是哪位大仙路過啊,自然而然的浮想聯翩:“是九鼎山的掌門,還是渡塵觀的觀主,又或是觀星靈宗的宗主,要是掉一件法寶下來就好。”
然而在他的念頭纔在心中升起,那光芒已經當頭罩下。它心中大駭,心中大喊:“天劫!天帝啊!我才成內丹啊。”心中念頭才生,身已如利箭朝石頭下的洞中鑽去。
“啪……”青石粉碎,驚起一團煙土。
花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不見一絲的傷痕,卻像是已經死了。
“不要裝了,我不會奪你的內丹,只問你幾句話。”
有些清冷的聲音在花蛇耳邊響起,它偷偷的睜開眼睛,只見十多米外的一塊突起的巨石上,一個白衣女子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自己,夜風吹起白衣,更添幾分靜謐。
“沒有一點殺氣!”這是花蛇看着這女子的第一眼的感覺。
連忙爬起,以蛇頭點地,朝那女子叩拜。
“我問你,你在這裡有沒有見過一次修行士大戰。”女子問道。
花蛇連忙搖頭,說道:“這山中清靜,這幾年都沒有什麼大戰發生。”
白衣女子沒有再問什麼,擡頭看着天空,眉頭微皺。
“或許,錦山豬大王應該會知道。”花蛇話落卻連自己自己覺得有些意外,憑它的性格後面這一句平時並不會說的。白衣女子有些意外,問道:“錦山是哪座山,豬大王又是誰?”
花蛇以首轉向,指着遠處的一座夜霧中的山,說道:“那就錦山,在錦山之中看到一個臭氣刺鼻的山谷就是豬大王的洞府所在。他一般不會在洞中,會在洞前的沼澤之中睡覺。只要看到一隻渾身裹滿了泥巴的巨豬那就是豬大王了。”
白衣女子聽得花蛇描述,微微一笑,說道:“我叫葉清雪,如果你有一天你覺得修行難有寸進,又無處可問道的話,可來九華州千羅山中找我。”
花蛇耳中迴響着葉清雪的聲音,卻如遠山雲霧般飄幻,滿眼滿腦子的都是葉清雪那清淡的微笑。
“觀音娘娘……要死了,見到了觀音娘娘……”
在葉清雪走了許久後,花蛇仍然是看着葉清雪站着的地方回不過神來,腦海之中飄蕩葉清雪靜立在山石之上,白衣飄飄的樣子。
它對葉清雪產生了觀音娘娘的想法,錦山豬大王卻想死的死都有了,一身刀槍不入法寶難傷的黑泥鎧甲已經被一道毫無徵兆的雷電給一擊而碎。
已經裹在身上百年了的黑泥就這樣被擊碎了,豬大王就像被剝了衣服的少女,凌亂的在山谷之中奔跑着,想要奔回洞中,卻一靠近他那住了五十多年的洞府立即有一道雷電從天而降,擊得他渾身發麻,四肢抽搐。
可是倒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兒後,起身第一件事便是要逃跑。洞府不能進,便向山谷外跑,同樣的,沒跑幾步又被一道雷電擊倒在地。他無頭蒼蠅似在地山谷之奔騰了一陣子終於一屁股坐在泥巴里,將頭露在外面朝天空中看着。
這一看還真給他看到了,山谷旁邊的大山頂上的一顆探出山外的樹枝上,一個白衣女子靜立在那裡,不等他仔細琢磨,她已經說話了:“你最近有沒有看到有修士鬥法?”
豬大王眼珠子亂轉,想着這個女子的來歷。
“啪……”一道雷電落下,豬大王渾身冒煙,倒在泥中四肢抽搐顫動,嘴裡發着一聲聲的痛哼,想要說話,可是聲音又不受自己控制叫不出來。
“你最近有沒有看到這附近有修士鬥法?”
依然是這一句,聲音清冷,就像是寒泉,雖然清澈,但是總帶着一絲清涼的感覺。
豬大王在地上想裝死,又覺得不妥,連忙坐起,擡頭看着那站在樹枝上隨風而動的白衣女子。只見那女子伸手一指,一道雷光憑空而生,豬大王連忙將頭插入泥中,在插入泥中的時候,同時喊道:“仙子饒命……”
“啪……”雷電映亮了山谷,擊在豬大王身上,將他擊出泥沼,躺在山石之上,全身抽搐。
那白衣女子就站那樹枝上,如一隻白鶴,靜靜地等待着。
豬大王恢復過來之時,心中害怕,連忙說道:“大概一個月前,確實見一羣修士鬥法。”
“他們往哪邊走了。”白衣女子問道。
豬大王眼睛一轉,大聲地說道:“向東。”
山巔樹枝上的白衣女子卻並沒有動身,只是靜靜地看着他。豬大王心中發毛,連忙改口道:“是向南走了。”
“辛辛苦苦修行一百多年纔有今天的修行,容易嗎?”站在樹枝上輕盈如白鶴的女子突然奇怪地問道。
豬大王條件反射的搖了搖。
“會死的。”白衣女子聲音清淡,可說出的話卻讓豬大王有種冰涼的感覺,全身通透,億萬毛孔盡冰寒。
他連忙再次說道:“我沒有看到修士鬥法,但是卻看到有遁光從天空中穿過,一前一後的追逃,都往東南方向去了。”在他的話才落下,那白衣女子已經飄飛而起,直上九天,彷彿要摘星攀月一樣。
豬大王看着白衣女了離開,卻自語道:“哪裡來的殺神,欺負俺老豬老實人。”
他自然不知道這是山那邊的一條花蛇爲他惹來的禍端,葉清雪雖然看到了一些畫面,也被那煙指明瞭方向,可是卻並不知道具體的位置,只是朝西而走,可是天地如此之大,自然是一路問來。
問了許多山中精怪,都說沒有看到,這次倒是從這野豬精那裡問到了一點消息,雖然已經過去了許久,但總算是有跡可尋了。她仍然是一路走一路問,茫茫天地,一襲白衣遊走尋覓。
履無數山脈,過各大城池。一直追逐着陳景逃遁的路跡,從剛開始總是會走錯方向,到後來的關於誅魔的傳言在人間都能聽到後,葉清雪便知道應該已經近了。
沒有人注意到有這麼一個尋找陳景的葉清雪,因爲葉清雪問的都是山中之妖,即使是遇上一些仙門弟子打聽,對方也不會把她和陳景聯想到一起,只會當她是要去誅魔的。
“這魔頭真厲害,聽說已經殺了好多仙門弟子了。”
“是啊,也不知從哪裡來的魔物?”
“聽說是陰間的,不死不滅,手腳都已經沒有了,只是骨頭,但是還活的好好的。”
這是葉清雪在一座城中聽到的,這一路上,她逢城便進,而那句仙不入神域的慣例對於她形如虛設,她也一直都一點事都沒有,至於城裡城外的不同,恐怕也只有她本人知道。
葉清雪坐在茶館之中,彷彿坐在山中,安靜,清新。與這個喧囂的世界格格不入。
許多人注意到了葉清雪,只不過懾於她身上的那股獨特的氣質而不敢靠近,尤其是那些自認風流瀟灑的公子哥們,從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會看到一個女子而不敢上前搭訕,似乎內心深處在懼怕着什麼。
他們不敢進,卻有一個女子坐到了葉清雪的面前。那是一箇中年婦女,長相平凡普通,頭戴布巾,手上還挎着一個菜籃子,雖然一切看上去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是多看幾眼卻覺得她有一種別的市井婦女所沒有的淡定感覺。
她臉帶微笑,目光平靜,對於樓中的那高貴人士一點懼意拘束感都沒有。在他們的眼中,那中年婦女爲葉清雪倒了一杯茶,動作極其自然,這讓他們不得不認爲這婦女在家裡一定是做慣了這種事情的。
然而在葉清雪的眼中卻完不同,面前這個婦女裝束的女子在上樓之中,她便感覺到一股陽和之氣撲面而來。只覺得那她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子都渾然天成。
從她進入葉清雪的視線之中,到坐下倒茶,一切都如無痕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