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甘露宮的御書房回到王府時,姬輕塵發現大廳裡除了張讓和郭勸兩人外,還聚集了驍騎營的白項城、李長征和王垠、柳青青等人。衆人意見姬輕塵就立即向他請戰,大家表示願意北上跟北戎騎兵一戰。
“關於出兵北上的事情,父皇自有定奪,你們就回家等着吧!”姬輕塵有點乏力的說道。進宮時他的目的是爲了拒婚,可離開御書房時這句話他一直沒有說出口,現在他的心裡非常的內疚,覺得自己沒用,覺得自己對不起遠在上京城的紓兒。
衆人本來興致高昂,準備北上跟北戎一戰,建功立業,建立不是功勳。可是看到啊九殿下興致缺缺的樣子,便想到了最近嶺南王白智權要求在皇子中爲夢公主擇婿的要求,再想到夢公主就住在王府,他們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剛纔還爲建功立業而潮紅的臉色變得有點鐵青,開始爲姬輕塵憤憤不平。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是沒有這個膽子敢忤逆姬輕塵的逆鱗,只能靜靜的注視着姬輕塵沉默不語。
一下子,大廳裡變得出奇的冷靜!
氣氛有點冷凝!
“你們就聽殿下的,回去好好休息吧!只要等到朝廷的旨意一下達,我們就北上雲州跟北戎騎兵死戰到底!”白項城見大廳中的氣氛有點陰冷,便立即開口說道。
“諾!”衆人領命,便退出了大廳。
一旁張讓和郭勸兩人也看得出白項城跟姬輕塵有話要說,就很識趣而來離開了。這時大廳裡就剩下了姬輕塵和白項城兩個人。
“殿下可否是爲了夢公主的婚事在煩惱?”白項城開口問道,他說話一向都這麼直來直往,沒有多餘的廢話。
“人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啊!”姬輕塵沒有理會白項城的問話,自言自語的說道。
“殿下說的是,不管是帝王之家,還是各大世家,做什麼事情都要估計利益,所以項城纔會離開白氏家族。”白項城回答道。
“離開?”想到燕帝的債務論,姬輕塵無奈的說道,“能離開得了嗎?”
“項城能,殿下恐怕不能。”白項城直言不諱的回答道。
“爲什麼?”
“責任。”白項城簡單的吐出了這兩個字。見姬輕塵沉默不語,他又繼續說道,“白氏,只是幾千人的一個世家大族,要是項城離開,揹負的責任只有這幾千人而已,可殿下家是這大燕的天下,殿下要是離開,必將要揹負天下百姓的責任,項城認爲以殿下的悲憫之心,肯定做不到。”
“你是說本王就只能顧大家而舍小家了?”姬輕塵凜冽的目光像刀子一般盯着白項城問道。
“殿下何必要問項城呢?你離開上京城時不就已經做出了選擇嗎?”白項城說道,目光毫不畏懼的迎上了姬輕塵殺人一般的眸子。
兩人就這樣相互默默注視着許久,姬輕塵才收回目光,聲音溫和了很多,“你覺得這次本王請戰北上,驍騎營面對北戎騎兵,我們有幾成勝算?”
“兩成不到。”白項城說道,“可我們不北上,恐怕就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
“對!北遼行營十萬大軍潰敗,北戎二十萬鐵騎大兵壓境,屯兵曹州城下,只要曹州一破,商州、興州必將必要暴露下北戎的鐵蹄之下,到時候遭殃的可都是大燕的百姓啊!”姬輕塵嘆息道。他非常清楚北戎騎兵的殘暴,特別是這次餓瘋了這支北戎騎兵,要真南下到大燕雲州和商州腹地,必將是雲州和商州兩地百姓的噩夢。
“所以項城認爲殿下該請戰北上。自雁門一戰北遼行營大軍潰敗,就暴露出了以往北遼大軍內部不和的諸多矛盾,而現在大燕能用之除了柳東樓,就剩下了江仁貴,還有樞密院兩位樞密使,可是柳東樓要鎮守寧州防止離國鐵騎,江仁貴要坐鎮夷州城,防止夷族北上,剩下的兩位樞密使都已經年過六旬,想好領兵出征,恐怕陛下也不會答應。這正是殿下一展宏圖的好機會。當然諸位皇子之中還有寧王和八皇子也都是能征善戰之人。可是殿下受封北遼王,殿下的封地遼州盡被北戎佔領,殿下北上討賊,名正言順,要比寧王和八皇子更有優勢。”
“我們只有不到兩成的勝算你還支持本王北上?”姬輕塵反問道。
“要是能就九成的勝算,恐怕也不會輪到殿下的身上。”白項城直言說道,“前方戰報傳來已經過了十天時間,可朝廷依然沒有動靜,以項城猜測可能就是缺少領兵大軍,沒人敢領兵北上。”
“是啊!十年前的雁門一戰,大燕十萬精兵盡喪北戎三萬鐵騎之手,大哥姬承乾戰死,而這次北戎傾巢而出,二十萬鐵騎南下,誰又能抗衡他們。”姬輕塵自言自語道,“這次要擊退北戎騎兵,恐怕至少需要三十萬大軍吧!”
“以項城的估計,不止三十萬,不過正因爲如此,纔要殿下迎難而上,一戰而破戎蠻,得兵三十萬,到時候問天下,誰還敢讓殿下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呢?”白項城語氣凌厲的說道。
難道自己真的要得兵三十萬君臨天下嗎?聽到白項城的話姬輕塵暗暗自語道!不過他也覺得白項城說的很對,只要自己有了勢力,誰還敢讓自己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呢?便下定而了決定道,“就這麼定了,你回去讓驍騎營全體將士寫請戰書,本王明天就上書父皇,北上討賊。”
“諾!”白項城領命,向姬輕塵躬身告辭,大步離開大廳。
有了跟白項城的一席談話,姬輕塵的心舒服了不少,當他離開大廳準備回書房寫請戰書時,半路上碰到了夢公主。
夢公主白夢兒似乎是刻意來找姬輕塵的,見到了姬輕塵微微向他欠身施禮,便開口說道,“殿下,夢兒有話要說,不知道殿下可否有時間?”
“公主——”姬輕塵知道白夢兒要說什麼,就想拒絕,可被白夢兒阻止道,“殿下只要聽夢兒說就行,夢兒不需要殿下答應。”
“那我們就去花園走走吧!”姬輕塵輕聲嘆息一下答應道。
“恩!”白夢兒答應道。
兩人便一前一後來到後花園並肩行走在院中的小徑上,靜靜的走到湖邊的亭子旁,夢公主纔開口說道,“殿下,叔父的選擇跟夢兒沒關係,夢兒知道殿下心有所屬,很羨慕遠在上京城的她。所以雖然夢兒改變不了這個現實,可是也願意盡力而爲的爲殿下拖延一段時間,剩下的就看殿下自己的了。”
“公主這又是何必呢?”姬輕塵嘆息一聲,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夢兒願意這麼做,因爲夢兒也不願意那個叫紓兒的公主傷心和難過。”夢公主白夢兒幽幽的說道,“殿下,這個世界上很大,人也很多,可是能真心遇到的,喜歡的人可能只有一個,要這次失去了,就不會再有下次了。就像殿下的琴曲一樣,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這是多麼美的誓言,這是這麼美的兩情相悅。所以夢兒不願意讓這份夢誓言破碎,不想讓這份兩情相悅變成幽怨天涯。”
夢公主說出這一番話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因爲當她說完這句話時,臉色變得有點煞白,見一旁的姬輕塵沉默不語,就一個人徑自離去。
靜靜的回味着夢公主白夢兒的這幾句話,又想到燕帝的肺腑之言,再想到白項城剛纔的勸諫,姬輕塵又陷入了痛苦之中。
靜靜在花園裡待了良久,他便來到了校場的馬廄,騎上戰馬息影,拎上戰刀狼鋒,命令不讓張讓和郭勸等侍衛相隨,而是一個人單騎獨馬出了君臨城。
單騎獨馬出了君臨城,他就一路狂奔,頃刻間就到了崤山腳下,望着眼前高聳的山麓,他繼續騎馬上山又奔馳了三十多里路,直到眼前出現一處溪水邊,他下了戰馬,讓息影獨自去喝酒,他則是取下馬鞍上的酒囊,懷裡抱着狼鋒刀,徑自坐在溪水邊,喝着酒靜靜的不語。
行軍用的水囊足可以裝四斤酒,被姬輕塵一個人喝完,可他發現自己不但沒有醉,而且還是變得更加清醒了。因爲這時候他心裡想起了很多快要被塵封的往事,像他初到離國時見到紓兒的情景,像他跟紓兒相處的點點滴滴,像他跟紓兒離別時的場景。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一柄尖刀一樣,狠狠的刺在了他的心裡,讓他的心很疼很疼!可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心裡非常的疼,可越疼心裡還越想。
就這樣,他就像一座石雕一樣,靜靜的坐在溪水邊,這一坐就是一個下午,又從下午坐到了旁晚,一直到了晚上,他依舊沒有說一句話,依舊一動不動……
而當初他回君臨時紓兒送他的小白馬息影,就像知道他的心事一樣,喝完水就很通靈心的走到他的身邊,安靜的跪臥在了他的身旁,除了不時地用自己的頭蹭一下他的胳膊,就乖乖陪他望着北方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