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沒有了午日的焦熱,微風陣陣,讓人貪得一時的涼爽。
曲濃坐在門口的石階上,拖着下顎,看着柳樹簇擁的拱門出神。微風一過,吹起她未挽的長髮,青絲懸浮。
她這樣坐着已經一天了,任丫鬟如何哄騙就是不肯進屋去休息,因爲她要等人,等一個很重要的人,那就是鍾子齊。
心,很亂。
曲濃不斷的猜測着各種結果,可是鍾子齊偏偏還沒有回來,這讓曲濃更加恐懼結果的意外。
如果說,讓曲濃選擇的話,她暫時不回去選沐清風回來,而是想讓封婉音先回來。不是說沐清風就能安全,而是說封婉音是在自己眼前被抓走的,她不能讓她有意外。
“天涼,披上件衣服吧。”丫鬟關心的拿來披風,披在了曲濃的身上。
“謝謝。”曲濃側過頭,感謝道。
“曲姑娘,我們要不進屋等二少爺吧。”丫鬟站在一旁再次的勸說道。
只是這個姑娘已經在門口坐一天了,如果少爺回來看見她還坐在這,說不定會埋怨自己沒有盡心盡力,照顧好這位曲姑娘。
“沒事,我再等一會兒的。”曲濃見丫鬟有難色,也不好說的太僵硬,於是緩和着語氣,跟丫鬟商量了起來。
“那我給你端杯茶水吧。”丫鬟也不好勉強曲姑娘,畢竟她是客,自己婢女。
鍾子齊在跟慕挽城說完話後,就沒再等那個管家,而是直接告辭了榮王府。
他沒有回家,而是去營地看了一會兒將士訓練纔回來。畢竟曲濃讓自己辦的事情已經辦了,消息早一點晚一點都不是很重要,再說今天大哥還囑咐了自己好幾句去營地看訓練,總不能爽約吧。
操練完畢。
鍾子齊便打道回府,剛一回府,就見今天中午派去周家的那個家丁,急急忙忙的跑了過來。
“少爺。”家丁抹去頭上的汗,對着鍾子齊點着頭,只不過是一臉慚愧之像。
“怎麼了,那麼慌張,讓你辦的事情,怎麼樣了?”鍾子齊看了一眼匆忙的家丁,下意識的問道。
“少爺,這……這……嗨,”家丁想要說的話一下子說不出來,嘴裡不斷的打結,見少爺一臉嗔怒的樣子,只好從懷裡拿出上午少爺給自己辦事的那一千兩銀票遞給了少爺,道:“他們沒收,還說周家說沒有叫封婉音的這個人。”
“沒有?”鍾子齊皺眉。
“是啊,我還特意花了小錢問了別的家丁,他們都說不知道。”家丁點着頭,還特意將從自己腰包花出的錢,上報了一下。
“不能吧,難道是她看錯聽錯了?”鍾子齊暗思,忍不住呢喃了一句。
“少爺,其實還有個事兒,是我個人的看法,不知道該不該說。”家丁試探性的問道。
“說吧。”鍾子齊給了家丁一個允可的眼神。
“我覺得那個叫封婉音的女子,就在周家,可能是被藏起來了,周家的人看似都不知道,估計是被下了命令什麼的,因爲那眼神不太對。您也知道,我們做下人的就是要聽主子的,主子說往東,奴才哪敢說往西,就算東邊有牆,也得硬着頭皮穿牆而過。”家丁前面還是猜測,後面就開始爲奴才們誇獎起來,當然主要也是爲了自己才這麼說的。
“嗯,我知道了。”鍾子齊點了點頭,從腰裡拿出一錠銀子扔到了家丁的手裡,道:“這錢拿去吃酒去吧。”
“謝謝少爺,謝謝少爺。”家丁喜奔而去。
鍾子齊沒想到今天的事情居然是如此的不順利。
先是那個叫沐清風的,雖然得到消息,卻是還要登上一等。而那個叫封婉音的,居然被周家藏起來了。自己叫家丁去贖那個女子,就是證明是將軍府在要回那個女子,而周家居然撒謊,看來這個周仕鵬真的不把將軍府放在眼裡。
鍾子齊來到曲濃的住處,他沒有走正門,而是從一旁的小路穿越而來。
只見曲濃正坐在石階上,看着前方。
看着只有側臉的曲濃,鍾子齊發現她身上盡然有種哀鳴的味道,彷彿是一朵盛開的花朵被凜冽的寒風硬是欺壓凋零。
“曲姑娘。”鍾子齊向曲濃而去,輕聲的喚道。
曲濃快速的轉頭,看見從側面而來的鐘子齊,快速的站了起來,向他跑去,任由披風從肩膀滑落至地,也無暇顧及。
“鍾公子,怎麼了?我妹妹回來了麼?”曲濃不顧男女之別,拉住鍾子齊的袖口問道。
鍾子齊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曲濃看着鍾子齊在搖頭,一副抱歉的樣子,便知道封婉音沒有回來。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子,瞬間空白,當即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幾步。
“曲姑娘,你沒事吧。”鍾子齊見曲濃頗受打擊,忍不住關係的問道。
“沒事,沒事。”曲濃低着頭搖了起來,她現在只感覺自己所有的思緒都回到了那天封婉音抓住的時刻,一遍遍不斷上演。
“曲姑娘,要不我明日親自再去一趟吧。”鍾子齊見曲濃這樣的悲傷,忍不住再次答應。
“真的嗎,真的嘛?公子你肯親自去一趟?”曲濃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滿臉期待的看着鍾子齊,淚如雨下。
“嗯,是的。”鍾子齊鄭重的點了點頭。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曲濃連忙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快起來,快起來。”鍾子齊連忙擺手,想要攙扶卻又覺得男女有別,便讓曲濃生的丫鬟,攙扶起來。
安撫了曲濃幾句,鍾子齊這才說起‘沐清風’的事情。
“曲姑娘,今日我已經幫你問了那個‘沐清風’……”鍾子齊坐在桌前,飲着茶水。
“他……他怎麼樣了?是好?是壞?”曲濃剛安穩了心,又一下子蹦了出來,快速的站起來,嚴肅而急切的問道。
“我沒見到他,不過他確實在榮王府。”鍾子齊示意曲濃不要激動,然後才說了出來。
“沒見到啊。”曲濃有些失望,可是這個消息卻比沒消息要強的很多。
這也證明自己沒在客棧的時候,沐清風沒有去找她,見她不在而獨自離開。心是放了一半,可是另一半卻是擔憂,那榮王府不比一般地方,鍾子齊說沐清風在榮王府,就證明她還活着。
“曲姑娘,冒昧的問一句,你認識慕,挽城麼?”鍾子齊問道。
曲濃見鍾子齊問自己問題,當即認真去聽,可是他問的這個叫‘慕挽城’的人,好像沒什麼印象。不過,這個名字倒是很熟悉啊,一時想不起來,於是搖了搖頭。
“就是當今的安和公主,慕挽城。”鍾子齊再次問道。
鍾子齊很奇怪,當自己說曲濃的時候,那個慕挽城反應劇烈,明顯是認識頗深。可是自己現在問曲濃認不認識慕挽城的時候,卻發現曲濃沒有反應。
“哦,聽說過,現在大街小巷都議論的啊,怎麼了?”曲濃點着頭,反問道。
曲濃管不得覺得自己對‘慕挽城’這三個字熟悉,那可是在客棧裡最具傳奇色彩的故事,而且各個版本都有,只多不少。
“哦。”鍾子齊笑了一下,又道:“沒事,就是問問。”
鍾子齊沒有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而是自己打算再調查調查這個事情。也許曲濃不是意外撞到自己的馬車,也許那個慕挽城並不那麼簡單,也許事情不是自己以爲這樣的發生。
當然了,也許是自己多慮。
夜,很曖昧,月光旖旎,朦朦朧朧。
慕挽城站在書房外的門口處,看着夜色,數着那如銀河一般的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她不斷的數着,可是數着數着就斷了,於是再次的重數,一遍兩遍周而復始的數着天上的繁星。
不是星星太多而混亂了她的視線和記憶,而是她現在的心思全部都是放在了今天中午的事情上,擔憂着曲濃的身體,也急切的想知道曲濃的安全,更想見到曲濃的現狀。
所以,她便來到了榮親王的書房,爭取着一線希望。
“公主,榮親王請你進去。”通報的侍衛,走了出來,對着慕挽城鞠躬行禮。
“嗯。”慕挽城點了點頭,然後在侍衛的帶領下,進入了書房。
這個書房很大,裝飾着都是古雅而精緻的東西,先不說那桌椅是深紅檀木製作的,就連那看似普通的花瓶都是價值連城的存在。
“什麼事?”榮親王讓侍衛退下後,纔開始問道慕挽城。
“沒事。”慕挽城看着頭也不擡的榮親王,回答道。
“沒事?”榮親王一聽有些不悅,擡起頭方下手裡的書籍,看着站在門口的慕挽城,道:“沒事,你大半夜是找我來,難道是要跟我喝茶不成?”
“不是。”慕挽城先是打量了一下週圍,然後回了榮親王兩個字。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榮親王繞過桌子,看着一臉倔勁兒的慕挽城,臉色不悅。
“小事。”慕挽城沒有害怕臉色難看的榮親王,說着便做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蘋果,一口咬了下去。
慕挽城感覺在榮親王的書房裡吃水果,是最安全的,因爲榮親王不會爲自己身邊的東西下毒。
“我看你是找事。”榮親王眉頭一皺,有些嗔怒。
“沒有,就是想跟你談論一下父女感情,比較我們是父女,不管是在名義上,還是私下裡。”慕挽城不去看有些生氣的榮親王,而是一邊啃着蘋果,一邊說道。
“好,怎麼談論?”榮親王知道慕挽城是個人小鬼大的東西,當即坐在慕挽城旁邊,看着側身正對自己的慕挽城,問道。
“爹,我想出去玩一天,請您老人家批准。”慕挽城趴在左側的桌子上,看着對面臨近自己的榮親王,微微一笑,很甜的撒着嬌。
“胡鬧。”榮親王拍案而起。
“沒有胡鬧,就是憋得慌,纔要出去玩的,這要是我一入宮,或者和親去了,就再也出不去了。”慕挽城噘着嘴,撒着嬌,就像是對沐平一般的態度。
“不準,你身爲公主,怎可混跡民間?”榮親王直接反對。
“我就是民間而來,怎就不能混跡民間?再說,您壓着我的母親,和我的父親,我就算是想跑也跑不了,更別說跟誰通信了。我既然答應了去和親,就不會招惹是非,畢竟我還想我父親和母親多活幾天呢。是不是啊,爹。”慕挽城很直接的說出了榮親王的顧慮。
榮親王想了一下,的確是慕挽城這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