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真漂亮。”幾乎每個見到蘇鳩的人都會這麼說,蘇鳩出生的時候並不像大多數嬰兒那樣皮膚又紅又皺像只醜猴子,大概是在母親的腹中營養充足,他出生的時候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極有福相。
當時蘇家的家主,蘇鳩的爺爺還爲這個寶貝孫子擺了全城最轟動的百日宴,所有沾親帶故的都請來了不說,就連沒什麼關係的客戶都請來給蘇鳩添點福氣蘇氏所有企業員工都放假一天,發放福利。
一大家子人的精心呵護下蘇鳩很快就從一個粉嫩的肉糰子變成了玉雪可愛的小仙童,對蘇家的那些長輩而言,蘇鳩的表現已經無法叫他們再滿意了。不管是本身素質還是乖巧的程度蘇鳩都是蘇家這幾輩最出色的一個。
那個時候的蘇鳩還是叫蘇玖,是“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中的玖,人們眼中的美玉,也是蘇家同輩中所有學習的榜樣。
直到那一次的綁架事件,蘇玖纔開始變得越來越詭異,最後在成年那一天,徵得家主的同意,把已經去世的老家主取得玖字改成了鳩,成了名副其實的毒藥,令人避之不及。
沒有人知道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除了當時的蘇玖。才十歲的孩子,碰上綁架也就算了,偏偏綁/架犯還是個對孩童抱有某些^不良興趣的變^態。
儘管蘇玖身體沒有遭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但心理上顯然還是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蘇母曾經提出過爲自己的寶貝兒子找心理醫生,必要的時候進行微型的催眠。但不管是當時的蘇老家主還是蘇玖本人都拒絕了這樣所謂的心理治療。
“媽媽,我想要記得這件事,才能夠不會永遠活在你們的保護下。”那個時候的蘇鳩睜着漂亮的黑眼睛用渴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母親,當即就讓這個平日裡作風冷硬的貴婦人一下子軟化下來。
事情最後還是查到了蘇家人自己身上,除了把人弄出來教訓一頓,逐出蘇家,老爺子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也並不阻止蘇鳩一家三口對那人動什麼手段。
人被抓出來過了兩年,一向愛護兒子的蘇家夫婦一點動靜都沒有,有知情的傭人就說是因爲小少爺要求把罪魁禍首交給自己,結果一交就是這麼幾年沒有動靜。
“不過是小孩子口頭說說罷了,你還以爲真能把人怎麼樣。”那個傭人語氣輕蔑的開口。等到她面前的人慌慌張張叫了句小少爺才連忙換了臉色,諂媚地開口:“小少爺,你來這個地方幹什麼,廚房裡的東西危險得很,要是不小心傷到了,老主人怪罪起來我們可都要遭殃,您行行好,要什麼開口,我給您拿。”
蘇鳩看了她一眼,從冰箱裡頭取了些傭人備好的冰塊轉身就離開。那個傭人等人走了才拍了拍自己下的胸膛,心有餘悸的抱怨:“你看看,好好的一小孩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陰測測的也不說話,剛纔被那眼睛看了一眼,我的心現在還跳得飛快呢。”
站在她對面的傭人動了動嘴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開口,只留了個好自爲之的眼神就埋頭幹自己的活去了。
等到又過了兩年,也就是蘇玖從少年步入青年的那一年,某個晴日當地最有影響力的報紙的頭條登刊的是條畫面感異常具有衝擊力新聞——一無名男子被分屍,做成貓糧被野貓分食。受害人面部血肉模糊,屍體被野貓已啃食了大半。由於無人認領,無法辨認受害者身份。
那張極具衝擊力的圖片佔了報紙大半個版面,只有在不起眼的小角落寫了篇豆腐塊大小的文章——丈夫染上賭癮,妻子無辜受累,被高利貸拔去了舌頭。
文章的旁邊還放了一張中年婦女的小頭像,臉部被打了馬賽克,只有那張殘留了半截舌頭的嘴拍得極其清楚。
至於當初那個愛嚼舌根的傭人早就在兩年前因爲蘇鳩輕描淡寫的提了一句就被蘇家開除,有認識她的人提起她來也只是唏噓:雖然這人愛嚼舌根了點,但人也不壞,偏偏攤上這麼個沒用又嗜賭的丈夫。還好一條命保住了,只是沒了舌頭對一個愛八卦的女人而言實在是太痛苦了,還要被自己的兒子嫌棄,日子倒也是挺悽慘的。
那個時候蘇老當家已經從家主位置上下來了大半年,看到當天的新聞也只是對一邊坐着的蘇鳩說了句下次不要做得這麼過頭,事情不了了之。
那個時候的蘇鳩在蘇家人眼裡還只是個受了傷害的小孩子,雖然處事偏激了點,但總歸心理還是正常的,等蘇鳩從國外讀書回來,蘇家人察覺了蘇鳩的不正常,但已經再也沒有挽回的可能性。
除了蘇鳩的父親,沒有人知道蘇鳩和蘇玖其實是兩個人,只是十歲以前這身體的掌控者更偏向於蘇玖,而十歲之後的那個人的名字才應該叫蘇鳩。
蘇鳩第一次知道自己身體裡還存在另外一個人是因爲一本日記,一本由蘇玖寫下的日記。
那本日記是當時蘇母買給蘇玖的八歲生日禮物,本子放在一個箱子裡頭,金屬箱還上了鎖,一直安安分分躺在蘇鳩的抽屜裡頭。因爲十歲之前的記憶很多地方都模糊不清,蘇鳩試了好幾次密碼都沒能打開。
後來蘇鳩出國留學的時候不知出於何種心理把這個小箱子也給帶上了,買書抽空自學了密碼破譯之類的東西,然後花了兩天時間打開了那把密碼鎖。
一本樸樸素素的日記本就安安靜靜躺在小箱子裡,旁邊還放了一些風乾的小花。本子很厚,也上了一把小鎖,不過蘇鳩只花了不到半分鐘就打開了這本子自帶的鎖。
日記的第一頁寫的是當時蘇玖收到禮物時的心情,很簡單的幾個句子,但很整齊。日記上的字顯然是受過名家指導的,但因爲年紀的關係筆鋒不夠有力,有些軟綿綿的,對一個只有八歲而言的小孩子而言已然非常難得。
蘇鳩一頁頁地往後面翻,一開始的時候蘇玖還每天都會記下來,到後面就簡單地記下幾件大事,雖然蘇鳩對那段記憶沒有太深的印象,但從這些句子裡也可以想象那一段童年有多無聊,除了學習學習還是學習。
因爲身上擔負的期望太多,蘇玖的童年幾乎沒有快樂可言,但他仍舊保持了一顆積極向上的心,看得出來對未來的自由生活極其嚮往。
日記到那件事的前一天停止了,然後是大片的空白,蘇鳩往後面翻了十幾頁就把東西擱在了桌子上頭,回來取東西的時候無意間把本子撞了下去,才發現原來後頭還是有內容的。
攤開的那一頁這麼寫着:今天是四月份的第一個週日,也是我的十四歲生日,起來的時候房間裡靜悄悄的,屋子外頭一篇漆黑。我覺得自己變得很奇怪,好像突然就長高了很多。
我都快認不出自己的樣子了,大概是又做夢了吧,媽媽說我被壞人綁架了,但是我不記得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也不記得那個人究竟長什麼樣子了。我只記得清醒的時候警察趕到了,地上流了很多血,但是自己沒有受傷。
爸爸媽媽都嚇壞了,下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不讓自己受傷了。已經是凌晨了,我該去睡了,不然明天書法課又該打瞌睡了。
這篇日記的第二張是一個月後,學校踏青,蘇鳩記得那天自己不知怎麼搞得走到山谷下去了,差點和隊伍脫離,在那之後蘇家人就再沒有允許過蘇鳩參加這樣的活動。
蘇鳩的存在是蘇玖爲了保護自己出現的,受到驚嚇的蘇玖一直就處於沉睡狀態,在四年後醒來了一次,然後出現得次數越來越頻繁,已經到了影響蘇鳩正常生活的地步。
或許是太寂寞,也或許是覺得有趣,蘇鳩並沒有去找心理醫生去把另一個人格封鎖起來。
所以有些時候蘇鳩的性格會在外人看來特別奇怪。因爲常年不苟言笑,蘇鳩的臉部肌肉其實有些僵硬蘇玖笑起來的時候在外人看來就特別滲人,沒有朋友交流,蘇玖也就越來越少在白天出現,都是在快凌晨的時候模模糊糊地記一點日記。
到後面兩個人的記憶基本快要相通,但是因爲思考的方式和三觀不一樣,對待同一件事情兩種人格總是存在很大的分歧。
直到最後,蘇鳩發現蘇玖居然喜歡上一個男人,他一度感到極大的憤怒。
蘇玖以前並不是沒有喜歡過人的,是個很溫柔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因爲完全接受不了蘇鳩的毒舌和陰沉沉的性子,很是利落地拒絕了試圖笑得陽光的蘇玖。
結果蘇玖很長一段時間就沉寂了,等了一年才恢復元氣,並且沒有再提過要喜歡一個人。
“喜歡上一個男人,還到想要獻身的地步,你簡直就丟盡蘇家人的臉。”這是蘇鳩第一次在那本日記上寫字,從刻薄的語句中足以看出他對自己的另一個人格有多嫌棄。
第二天蘇鳩睡醒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去翻那本日記,上頭自己的話被畫了一個大叉,第二面則是他熟悉的字體:總比你這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怪物好,你的勇敢不過是因爲你完全沒有恐懼這種感情,,不會哭也不會笑,你根本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感受又有什麼資格來批判我。
何況,你根本沒有那段記憶,我喜歡那個人是因爲小的時候他救過我。
救過就要以身相許,簡直笑話。這樣的感情不過是多巴胺在作怪而已,人類總是因爲這樣廉價的感情做蠢事。只能說蘇玖少了四年的磨練就是幼稚,蘇鳩把日記本合上,收起了滿面的諷刺。
之後蘇玖沒有再見過那個男人,但蘇鳩能感覺到對方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房間裡總是莫名出現一些娛樂雜誌和明星的資料。這些東西無一例外都和一個人有關,一個並不出色的小策劃。
到後面蘇玖甚至趁他不注意把人調到了自己辦公室的對面,爲的就是能夠近距離的觀察到心上人。不過蘇玖顯然忽視了一點,只有自己掌控這身體一分鐘,對方在這個地方待的越久就越不可能喜歡自己。
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後來收到來自那個男人的求婚信,雖然只是一場商業婚姻,但也足以讓蘇玖激動瘋了。
我要讓他留下來,這一次你得讓我。蘇鳩看着日記上寫得極其認真的幾個字,破天荒的用自己寶貴的時間發了幾個小時的呆,他沒有拒絕蘇玖的要求。
爲了回覆那封信,蘇玖用了整整一個月,廢棄的紙團堆滿了一整個屋子,然後蘇鳩剛好碰上了那個要求用言末身上的東西換自己最需求的玉杯的拍賣會舉辦者。
但他知道,就算沒有那個人,蘇玖也絕對會答應那個男人的,而他完全沒有任何辦法拒絕蘇玖。
在飛機上的時候,蘇鳩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死亡了,他知道蘇玖在飛機上做了手腳,然後他會在半空中陪着這飛機一起死在爆炸裡。
沒有什麼不好的,反正那個男人已經死了,蘇鳩閉上眼,蘇玖已經陪着那個男人死在了那場荒謬的婚姻裡頭,那麼也是自己該消失的時候了,因爲原本他們就是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並不是所有嬰兒出生都是皺巴巴的和猴子似的,我出生就不是,麻麻說那個時候連產婆都誇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嬰兒,但是後來越長越挫了qwq
寫得有點崩,感覺沒寫出自己想要的精分感覺。開會去了qaq